荔枝和櫻桃一邊哭一邊給陸瑾孃的左手上藥。陸瑾娘心裡煩悶的不行,說道:“行了,別哭了。”
“姑娘何苦來哉。這事王爺已經幫着姑娘抹平,姑娘又何必巴巴的去找不自在。姑娘這手,萬一養不好,那該怎麼辦?”荔枝又是心疼,又是抱怨。陸瑾娘有時候做事真的太過固執,一點都不聽勸的。
陸瑾娘看着自己紅腫的左手,皮下全是血點,已經腫的發紫。很痛,痛入骨髓。“沒有萬一,放心一定會養好的。”王妃齊氏賜下的藥的確很好用,抹在手上,清涼清涼的,瞬間便感覺沒之前那麼痛了。陸瑾娘暗自思量,王妃做事豈會留下把柄,這手肯定能好,而且還能好的完好如初,迅速異常,讓五王爺說不出任何話來。
陸瑾娘嘆息一聲,這一回真正是無妄之災。一個王爺一個王妃,一個大老闆一個二老闆。兩個老闆彼此較勁,結果受苦受難的就是她這個小蝦米。大老闆是絕對權威,可惜不管事。二老闆雖然要聽大老闆的,但是具體的事情都是二老闆在做。兩個人陸瑾娘都沒膽子得罪,最終結果就是自己倒黴。
“姑娘可覺着好點了?”荔枝心疼的流眼淚,“奴婢瞧着姑娘這手就覺着痛。”
“何止是痛,姑娘心裡肯定難受的不行。”櫻桃抹着眼淚,“姑娘也能忍着,當時姑娘怎麼就沒想想法子,免了這頓皮肉之苦。”
陸瑾娘看着自己的手,笑了笑,“痛是自然的。至於免了皮肉之苦,這話以後別說了。皮肉之苦還算是好的,總比命都沒了要好。”那個傳聞中的陳美人就是最好的例子。一個傷風便失了容顏,沒有容顏,又何來恩寵。沒了恩寵,那條命自然也就隨便被人拿去了。陸瑾娘絕對不允許自己落入那樣悽慘的境地。挨頓板子算什麼,只要能讓齊氏消了氣,暫時不和她計較,讓齊氏放下仇恨,這頓打很值得。
“姑娘,事情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荔枝滿臉不贊同,“姑娘,此事王爺已經爲姑娘抹平了,姑娘偏偏要自作主張。”
陸瑾娘不在意荔枝的抱怨,“荔枝,你說的沒錯,王爺幫着我抹平了此事。但是如此一來,王妃那裡嘴上不說,心裡頭肯定是越發的記恨我。與其讓王妃將來找個機會收拾我,不如我先主動湊上去,先讓王妃出一頓氣。荔枝,我知道你心疼我,不過這點子痛我受得住。”比這更甚十倍的疼痛她都經受過,日復一日,月復一月,每日裡那種錐心徹骨的痛,那種痛一輩子兩輩子都不會忘記。如今不過是區區五個板子,她沒什麼受不住的。
荔枝抹了把眼淚,“奴婢也不多嘴多舌了,姑娘還是好生養傷吧。明兒高公子會來王府請平安脈。”
陸瑾娘擡頭,看了眼旁邊的櫻桃。櫻桃什麼都不知道,聽到高希年要來,轉眼又高興起來,“高公子要來,那可太好了。上次奴婢請託高公子幫奴婢帶點東西,明兒豈不是就能拿到了。”
“你讓高公子帶什麼東西了?”陸瑾娘好奇的問道。這事之前她可是一點都不知道。
櫻桃笑了笑,沒好意思說。荔枝戳了下她的頭,然後對陸瑾娘說道:“姑娘,這丫頭就是個死性子。她聽人說京城裡新開了家繡房,那繡房老闆是南方人,做的也是南邊的花色。這丫頭心癢癢的很,就請託了高公子想辦法弄本花色冊子。她也不想想高公子一介公子哥,如何去弄那女人用的東西。請託人也不知道找個靠譜點的。”
陸瑾娘笑出聲來,“櫻桃,荔枝說的沒錯,你這事做的可不合適。”
“奴婢事後想了想,也覺着自己做的不合適。可是奴婢聯繫不了高公子,如今只盼望高公子有辦法給奴婢拿一本花色冊子。要是沒有,奴婢也沒關係。以後總是有機會的。”櫻桃也挺不好意思的。請託人的時候沒覺着,後來被荔枝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她也醒悟過來,知道自己做事不靠譜,覺着很丟臉。
“此事是個教訓,以後記住了。有事情先想一想,若是拿不定主意就找荔枝。荔枝比你年長,做事穩當,找她沒錯。”陸瑾娘輕言細語的說了櫻桃一番。
櫻桃連連點頭,“姑娘放心吧,奴婢曉得了。”
荔枝給了櫻桃一個白眼,然後心疼的問陸瑾娘,“姑娘的手上了藥,可覺着好一點?”
“好多了。這藥用上去清涼清涼的,已經沒那麼痛了。”陸瑾娘笑了笑,“這藥還挺好的。”
早前荔枝讓櫻桃給小順子做了雙鞋子,算是感謝小順子一直以來的照顧。如今鞋子做好了,陸瑾娘這裡又出了這檔子事情,荔枝就打算藉着送鞋子的機會,找小順子打聽打聽五王爺的心意。去了外院,請託了人幫忙傳話。小順子很快出來,“荔枝,你怎麼來了。”
荔枝笑道:“上次你不是和我說你腳上的鞋子最是不耐穿,我便讓人做了雙新鞋子。特意加厚了鞋底,你瞧瞧可還合適?”
小順子驚喜連連,“荔枝你給我做了鞋子?你可真好。”
“不是我做的,我沒那手藝,是櫻桃做的。櫻桃針線活好,下次你見了她可要和她說聲謝謝。”荔枝將包着鞋子的包裹塞在小順子手裡頭,“你要不現在就試試看,若是不合適的話,我再拿回去改。”
“好嘞,我就試。”小順子高興的不行,喜滋滋的試着鞋子。左看右看,喜歡的不行,“真的不錯,穿着也覺着舒服。荔枝,可謝謝你了。還有櫻桃,下次見了她,我和她說。”
“你喜歡就好。”荔枝見小順子將鞋子收好,挺寶貝的樣子,笑了笑,“等櫻桃有空的時候,我再讓她給你做兩雙。”
“那就麻煩你和櫻桃了。”
荔枝笑着搖頭,“不用麻煩,這對咱們來說,很簡單的事情。”荔枝四下看了看,見沒人注意這裡,便悄聲問道:“小順子,你和我說說王爺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不知道,今兒可嚇死我了。我家姑娘還去找了王妃,捱了一頓板子,手都腫了。”
啊——小順子挺驚訝的,“陸才人去找了王妃請罪?”
荔枝紅了眼睛,點頭,“我勸不住我家姑娘。姑娘說做錯了事情,自然要去請罪。”
小順子不自在,避着荔枝的目光。要小順子說,這事也是五王爺惹出來的。陸瑾娘不過一個小小的才人,五王爺這麼做,純粹是將陸才人推到風口浪尖上。一開始小順子也覺着五王爺看重陸瑾娘,纔會如此。可是後來一想,要是五王爺真看重陸瑾娘,那爲何又要置陸瑾娘如此不利境地?還是說五王爺事先真沒考慮那些負面影響?小順子都有點糊塗了。這會荔枝來問,小順子都不知道如何說纔好。
“小順子你可是有什麼爲難的?”
小順子連連搖頭,“也不是。荔枝,你也知道我在王爺身邊伺候了這些年,王爺寵幸過不少人。不過王爺對陸才人的確不同於以往。我覺着吧,王爺心裡頭肯定是有陸才人的。只是王爺是做大事的人,這些小節一般情況下也不會考慮。這不就牽連了陸才人。好在王爺幫着陸才人補救。”
“你說的是。”荔枝心裡頭鬆了口氣,五王爺心裡頭有陸瑾娘就好。來之前荔枝還在擔心五王爺這究竟是在寵陸瑾娘還是在害陸瑾娘。“只是王妃那裡,王妃肯定是生氣的。苦了咱們姑娘,捱了五板子,手都被打爛了。”
這事小順子不好發表看法,想到昨晚上去喜樂堂,王妃齊氏給他的壓力,小順子就覺着陸瑾娘只是捱了五板子算是輕的。王妃齊氏那麼有本事的人,要是真心記恨上某人,那還真是件倒黴的事情。可是看五王爺挺在意陸瑾孃的,爲何偏偏又要置陸瑾娘於危險境地了?還直接得罪了王妃。小順子搖頭嘆息,他是沒想明白。
“陸才人沒事吧?”
“王妃賜了藥,那藥挺好用的。可能過個幾天就能消腫。”
“那就好。”小順子抓抓頭,“荔枝,我出來挺久了,那我先回去了。”
“好,你回去吧。有什麼需要你和我說一聲就是。”荔枝送走了小順子,這才轉身返回。
路過王府學堂的時候,聽到裡面有喊打聲,荔枝好奇多看了一眼。就瞧見唐方繼和唐方綸這兩個小子正在打架,是自己動手打,還沒讓陪讀上前幫忙。鬧的挺厲害的,也沒見先生出來阻攔。莫非先生不在?可是唐方紋也沒出來勸架。荔枝看了看,搖搖頭,然後便走了,此事也沒放在心上。兩個孩子打架,那麼小的孩子,也打不出什麼事情來。
進了中庭,轉道前花園。荔枝沒想到會在此處遇到竇猛。見到竇猛,荔枝心裡頭就緊張。主要是竇猛身上的殺伐之氣太重,雖然有意掩蓋,臉上也帶着笑,但是實在是無法徹底掩蓋住。荔枝這種小丫頭見了,沒嚇趴下算是有膽子。
“竇,竇統領?”荔枝左右看看,想着要不趕緊跑吧。在荔枝的心頭,遇見了竇猛總是沒好事的。
“荔枝,聽說陸才人捱了打,可嚴重?”竇猛眯着眼,若是熟悉的人便可知道竇猛這是在關心人。可惜遇見的是荔枝,荔枝只覺着竇猛不懷好意,肯定是要做什麼壞事。
荔枝防備的盯着竇猛,很是驚奇,“你,你怎麼會知道我家姑娘的捱了打?”這事按理應該挺隱秘的,竇猛怎麼這麼快就得了消息?這人還真是神通廣大。
竇猛死死的盯着荔枝,“回答我的問題。”
“什麼問題?”荔枝縮了縮脖子,竇猛那人太過嚇人。
竇猛無奈,“陸才人的傷可嚴重?”
“不用竇統領關心,我家姑娘有人照顧。”荔枝是死也不肯透露半點消息。笑話,竇猛又不是陸瑾孃的什麼人,怎麼無端端的來關心陸瑾孃的傷勢。此人非奸必盜,不是個好人。
竇猛冷笑,“瞧你這樣,這個時候還有心思出來找人打聽消息,看來陸才人的傷勢並不嚴重。拿着,這是上好的傷藥,專治棒瘡,不用擔心留下疤痕。”
荔枝傻傻的看着手裡的藥,這個竇猛莫非還真是好心。
竇猛不爽,荔枝那是什麼眼神,簡直就是將他當賊一樣的防備,“告訴你家才人,我欠她人情。她若是有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不等荔枝說話,竇猛幹脆利落的走了。跟來的時候一樣,神出鬼沒。
荔枝傻乎乎的,有點弄不懂竇猛的意思。算了,既然是送藥,別管企圖,只要對陸瑾娘有好處就行。
陸瑾娘拿着荔枝轉交的藥,笑了笑,“竇猛送的?”
荔枝點頭,“正是。奴婢走在半道上就遇見了竇統領,開口就問姑娘的傷勢如何了?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得知的消息,明明沒傳出去,偏偏那人就知道了。”
“他自然有消息途徑。”一個王府侍衛統領,若是這點事情都查不到,那真是失敗,可以洗乾淨退位讓賢了。
“姑娘,這藥也不知道療效如何,要不等明日高公子來後,奴婢拿給高公子看看。”
“好,就依着你的意思辦。”陸瑾娘笑了笑,將藥瓶放在一邊。至於竇猛爲什麼會送藥,陸瑾娘一點都不關心。一個是王府才人,一個是禁衛副統領,王府侍衛統領,實在是沒什麼交集,也沒必要花心思。
偏偏荔枝又對陸瑾娘說道:“姑娘,竇統領說他欠了姑娘人情,要是姑娘有什麼需要他幫忙的,儘管開口。”
陸瑾娘輕輕摩挲着左手,傷勢已經沒那麼痛了,那藥果然很好用。“行了,這事我知道了。”若是竇猛真的是個守信用的人,那麼將來還真有需要用到竇猛的地方。陸瑾娘自得一笑,竇猛自己送上來,不用白不用。
說完了正事,荔枝又說起回來的路上經過學堂,看到唐方繼和唐方綸打架的事情。荔枝這麼一說,陸瑾娘也只當閒話來聽,並沒放在心上,卻沒想到這事情竟然還有後續。
晚上去喜樂堂請安的時候,就看到羅側妃帶着唐方繼,劉庶妃帶着唐方綸來找王妃齊氏理論。
劉庶妃一開口就是嚎叫,“王妃你可要爲綸哥兒做主啊!綸哥兒這麼小的孩子,怎麼有人下得了那麼狠的手。看看,這臉都被抓花了,這衣服也被扯爛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爲這是什麼落難公子了。誰會想到竟然是被自己的哥哥給打成這樣子的。王妃,此事還請王妃做主,給妾一個公道。”
唐方綸吸着鼻子,小臉委屈的很,臉都花了,衣服撕爛了,瞧着的確很狼狽。讓人看了就覺着這孩子該是被人欺負了。反觀唐方繼,單是從狼狽程度上來說,是遠遠比不上唐方綸的,但是那小臉也委屈的緊,嘴脣抿的緊緊的,一臉不服氣的樣子。
羅側妃聽了劉庶妃的控訴,當時就不幹了,“王妃,可別聽劉氏的一面之詞。別看咱們繼哥兒看上去好像還不錯,但是綸哥兒不過是被抓了下臉,可是咱們繼哥兒被人打了耳朵,這耳朵說不定就要聾了。劉氏,你聽到了嗎,我兒子要是真的聾了,你就準備着拿命來賠吧。”
“放肆!”齊氏拍着桌子,“羅氏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東西,你想讓誰賠命?你眼裡還有沒有本王妃。”
“王妃恕罪,妾無狀了。但是妾真的是氣急了,綸哥兒那麼小的孩子,卻沒想到下手這麼狠,竟然照着繼哥兒的耳朵打,繼哥兒的耳朵要是壞了,妾也不活了。”羅側妃嗚嗚的哭起來,又拿出手絹來抹眼淚。
劉庶妃張口結舌,羅側妃這是在瞎編吧。唐方綸才幾歲,怎麼可能將唐方繼的耳朵打聾?這種事情也就只有羅側妃想的出來。
齊氏爲難,皺着眉頭,看也沒看劉庶妃和羅側妃,輕言細語的問唐方繼,“繼哥兒,你耳朵聽的見嗎?”
唐方繼愣神,偏了偏頭,指着自己左邊的耳朵對齊氏說道:“母妃,兒子這裡痛,好痛。聽不清楚。”
齊氏一聽緊張了,劉庶妃也慌了,不會真的聾了吧。齊氏氣的不行,“羅氏,你是怎麼回事。繼哥兒這個樣子,你還有閒心在這裡和劉氏較勁。來人,趕緊去請太醫。”狠狠的瞪了眼劉庶妃,要是唐方繼真的聾了耳朵,那此事絕對不能善了。
劉庶妃也慌了,“繼哥兒,你真的聽不見?”
“劉氏你太過惡毒,你怎麼敢咒我兒子?”羅側妃抹着眼淚,她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要是出了事,她也不活了。她非得和劉庶妃拼命不可。
劉庶妃心慌無措,扯着唐方綸,“死小子,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能打二哥的耳朵?你這小子,盡惹禍。”
唐方綸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他不過是三四歲的小孩,那裡經得起這種陣勢。“娘,娘,娘不要打我……”唐方綸年紀小,事情說不清楚,只知道哭喊叫娘。叫的劉庶妃心煩氣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齊氏瞧着不像話,讓人趕緊帶唐方綸下去,先將人哄住再說。又讓人安置了唐方繼,等太醫來瞧病。
齊氏是一肚子怨氣,這兩個人都不是省心的。大人鬧騰就罷了,竟然還牽扯到小孩子身上。事情不問清楚不行。齊氏雷厲風行,將陪讀的小孩找來,又將唐方紋找來。唐方紋是世子是老大,同樣在學堂唸書,齊氏現在首要是確定事情如何發生,和唐方紋有沒有關係。即便真有關係,齊氏也要想辦法將唐方紋撇清。
聽了陪讀和唐方紋的說辭,齊氏放心下來。這事和唐方紋半點關係都沒有。要說真有關係,那也是唐方紋在事情發生的時候,沒有及時站出來勸架,以至於那兩個小的鬧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五王爺急匆匆的趕回來,自己的兒子出事,做老子的自然要先關心。五王爺先去看望了受了重傷的唐方繼,安慰了一番,又囑咐羅側妃好生照顧孩子。接着又去找齊氏,找唐方紋這個長子瞭解事情。五王爺聽聞了全過程,臉黑的跟鍋底似得。
兩個孩子鬧架,起因很簡單。無非就是我看不慣你,你看不慣我,先是彼此罵人,接着又動起手來。這種事情不是頭一次發生,但是任何一次也沒這一次嚴重。
五王爺是個嚴父,非常失望的看着唐方紋,“跪下。”
唐方紋心中有委屈,有不服,但是還是乖乖跪下。齊氏心疼,“王爺,此事和世子無關,王爺爲何要衝世子發火?”
“王妃這話差矣。”五王爺一點面子都不給齊氏,轉而問唐方紋,“知道父王爲什麼要罰你跪下嗎?”
“兒子知道。”唐方紋低着頭。“兒子身爲長子,身爲兄長,在弟弟們鬧嘴的時候沒有阻止,後來弟弟們打架,兒子也沒能及時出手阻攔,是兒子的不是。兒子心中有私心,父王罰兒子,兒子服氣。”
“算你好歹懂點道理。你二弟和三弟年歲小,又不懂事,你是大哥就該給弟弟們帶個好頭,兄弟友愛。可是看看你做了什麼事情?平日裡讀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嗎?兄弟打架,你身爲長子竟然袖手旁觀,致使事情鬧大,可見你心胸氣量狹窄,無半點兄弟情誼。若是有一天本王出了事情,你這個做兒子的是不是也要袖手旁觀?坐視本王遭難?”
五王爺這個指控太過嚴重,更嚴重的是唐方紋不過是個八九歲的孩子,即便懂了點道理,但是心性和性情還沒養成。五王爺只顧着生氣,也沒考慮一下兒子的心情。
唐方紋渾身顫抖,“兒子不敢,父王恕罪。”照着五王爺這樣說,唐方紋簡直就是大不孝,豬狗不如。這對於受禮教思想教育的人來說,不亞於晴天霹靂。這對一個八九歲的孩子還說,甚至可以影響他的一生。
首先受不了的就是齊氏,“王爺你怎麼能如此說紋哥兒。紋哥兒一心向學,用功讀書。那兩個孩子鬧嘴也不是頭一次了。妾身都問了,幾乎是三天兩頭就要鬧一次的。這一次紋哥兒也只是以爲兩個孩子鬧嘴而已,一會就好了。哪會想到竟然會打起來,那麼小的孩子竟然敢下那麼重的手。這事情要說紋哥兒有錯,他不過是錯在遇事不清,料事不準。何至於讓王爺用如此毒辣的言語來指控。王爺,你可別忘了,紋哥兒也不過才八歲,還是虛歲。王爺,你不覺着這麼對一個孩子,太過嚴苛了嗎?”
五王爺也意識到了自己過於苛責了,但是他絕對不會認錯的。就算齊氏說出一朵花來,他也不會認錯。不過對到唐方紋的態度總算好了一點,“紋哥兒身爲世子,將來是要繼承本王的一切。本王不希望有一天看到本王的兒子們反目成仇。世子,你可知錯?”
“兒子知錯。”唐方紋很委屈很無助,很想哭訴,可是他知道五王爺不喜歡男孩子哭,尤其是不喜歡他哭,所以唐方紋便生生的忍着。
“如此爲給你一個教訓,本王不得不罰你。去祠堂跪着,好生反省反省。”五王爺當即做出處罰。
“王爺此舉太過嚴苛,妾身替紋哥兒不服。還請王爺寬宥。”齊氏心疼兒子,如何能眼睜睜的看着兒子去跪祠堂。祠堂那地方可不是人待的。
“王妃不服?那王妃想如何?”五王爺陰測測的,齊氏打了個寒顫,許多話卡在喉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唐方紋磕頭,“母親,父王罰兒子本是應當,兒子認罰。父王,兒子這就去祠堂。”
齊氏氣的要死,唐方繼和唐方綸做下的事情,結果要她的兒子受罰,無論如何她都不服氣。“王爺此舉,有失公道。這件事情根本在於唐方繼和唐方綸。王爺心疼那兩個孩子,難道紋哥兒就不是你的兒子了嗎?紋哥兒處處用心,從不曾讓王爺費心,這樣的孩子難道王爺還不滿意?王爺要將紋哥兒逼到何種境地?”
“放肆!”五王爺直接拍桌子,“王妃說本王不公?本王如何不公?本王對那兩個孩子還沒做出處罰,王妃又如何知道本王不公?”
“好,既然王爺說公正,那就讓那兩個孩子也去跪祠堂。”齊氏豁出去了,爲了兒子,她什麼都不怕,就是五王爺她也不怕。“王爺捨不得了嗎?繼哥兒和綸哥兒是王爺的兒子,難道紋哥兒就不是王爺的兒子了嗎?王爺心疼那兩個孩子,怎麼就不知道心疼一下紋哥兒。祠堂那是什麼地方,王爺不是不知道。紋哥兒才這麼小,王爺你就真的狠心讓孩子去哪裡跪着,你就不擔心傷着了孩子?”齊氏說着說着哭了起來,“王爺你太狠心了。”
唐方紋爬起來,抱住齊氏,“母妃不要哭,都是兒子的錯,父王罰兒子,兒子服氣。”
“傻孩子,我的兒你怎麼這麼傻?”齊氏哭的不行,沒見過這麼偏心的人。這還是世子,那要不是世子,不知該偏心到何種程度。
五王爺氣的眼都瞪圓了,“王妃這是怪上本王了嗎?那兩個孩子那麼小,如何跪的?王妃難道只心疼自己的孩子,別的孩子就可以漠視嗎?”
“小?難道紋哥兒就大了嗎?王爺你看看,你看清楚點,紋哥兒纔多大?他才這麼一點大,王爺就不擔心將孩子嚇出毛病來?紋哥兒做錯了事情,王爺要罰,妾身無一句怨言。但是王爺罰紋哥兒跪祠堂,妾身就是不服氣。若是王爺執意要罰,那就連着妾身一起罰好了。有妾身在紋哥兒身邊照顧,妾身不用擔心紋哥兒被嚇着了。”齊氏昂着頭,一臉無懼。
五王爺眯着眼睛,他有多久沒見到齊氏這般模樣了。久到他都忘了齊氏也是出身功勳世家,自小也是習過武的。但是齊氏聰明,沒羅氏那般霸道張揚,以至於五王爺多數時候都只當齊氏是個有本事的內宅婦人。卻忘記了這個女人也有她固執偏執的一面。
五王爺皺眉,他很不滿,可以說是非常不滿。先不論他是否公正,齊氏此舉可以說是狠狠的挑戰了他的權威。這一點讓五王爺非常的厭煩。女人太過強勢果然不是件好事情。看吧,如今這個女人已經強勢到敢和自己叫板的程度。
五王爺冷笑,“既然你要做慈母,那本王就成全你。那你就陪着紋哥兒一起去跪祠堂吧。”
“王爺此事萬萬不可?”一衆奴婢加上太監小廝都跪了下來。
齊氏只覺着心灰意冷,這個男人,這個和結髮夫妻的男人,竟然說出如此無情無義的話,齊氏心中似是被人生生的颳了一刀。一口血噴出,當場嚇死了大半的人。
“母妃,母妃你怎麼了?母妃……”唐方紋哭喊道,又去看五王爺,“父王,千錯萬錯都是兒子的錯,求父王不要罰母妃。”
“別求你父王。你父王就擔心他那兩個小兒子,何嘗擔心過你。”齊氏撐着一口氣,沒有昏過去。此時她不能倒下,沒有人能夠打倒她。
五王爺暗皺眉頭,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太過分了。
顧忠趕緊勸解,“王爺,此事不妥。此事說來說去不過是小孩子之間的鬧嘴。若是連着世子和王妃一起罰,奴才擔心府中恐生事端。”給有心人以錯誤的暗示,接下來勢必掀起奪嫡之爭。那麼王府自然將不再安寧。
五王爺醒悟過來,顧忠的勸解很對,他不能如此衝動。以免府中亂了嫡庶。但是五王爺落不下面子來,只能乾巴巴的吩咐,“好生照顧王妃和世子。去請太醫過來給王妃看病。”
“多謝父王。兒子這就去祠堂。”唐方紋臉上還掛着淚珠子,一張小臉太可憐的,看的人心疼。
“放肆!誰讓你去祠堂的。”五王爺嚴肅異常,“好生照顧你母妃,照顧好你母妃,便算你此次有功無過。”
唐方紋愣住,齊氏推了他一把,這孩子才反應過來,“多謝父王。兒子一定照顧好母妃。”
五王爺深深看了眼齊氏,齊氏絲毫不懼,任由五王爺打量。五王爺暗歎一聲,囑咐道:“好生養身子,這事本王來處置,你不用操心。”
“多謝王爺。妾身無狀,王爺不曾怪罪,妾身無地自容。”
五王爺面無表情,“說這些做什麼,你好生養身子就行,別的不用操心。”囑咐了一通伺候的人,五王爺便去看望小兒子唐方綸。
劉庶妃一見到五王爺便哭訴起來,“王爺,你可來了。綸哥兒都成什麼樣子了。他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可能將繼哥兒的耳朵打聾了。這裡面肯定有着誤會。還請王爺爲妾做主,爲綸哥兒做主。”
五王爺煩悶不已,冷冷的瞪了眼劉庶妃。劉庶妃總算還知道看五王爺的眼色,急忙收住聲音,不敢在亂嚎。
五王爺問了問唐方綸,唐方綸口齒清晰,太醫也來檢查過,不過是些皮外傷,並不要緊。只是唐方綸形容狼狽,瞧着很是可憐。五王爺皺着眉頭,“你們就是這麼伺候人的嗎?衣服都不知道給他換一件?”
婆子丫頭俱都看着劉庶妃,沒有劉庶妃的命令,她們怎麼敢亂動唐方綸。劉庶妃一臉尷尬委屈,“王爺,妾這不是想着讓王爺瞭解實情,因此纔沒讓人給綸哥兒換衣服。”
五王爺冷漠的看了眼劉庶妃,劉庶妃急忙捂住肚子,好似是在提醒五王爺她肚子裡可懷着孩子了。
五王爺暗中冷笑,不再理會這個蠢女人,轉而關心唐方綸,“綸哥兒,告訴父王,今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二哥壞,我討厭二哥。我要打死他。”唐方綸人小,沒心眼,當着五王爺的面直白的說出心裡話。
劉庶妃瞬間變了臉色,“王爺,綸哥兒他不是有意的,王爺您……”
“閉嘴。”五王爺黑着臉,無論如何他都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說出這樣的話,“綸哥兒,繼哥兒是你的哥哥,你怎麼能如此說話。先生教你的東西,你都學到哪裡去了?”
唐方綸委屈,哇的哭出來,“父王偏心,我不喜歡二哥,我討厭二哥,他不是我哥哥。我不要他做我哥哥,嗚嗚……”
五王爺氣憤異常,冷冷的瞥了眼劉庶妃,甩袖離去。
劉庶妃想要追,可是追到門口就被小順子他們攔了下來,“劉庶妃請回。王爺正在氣頭上,劉庶妃還是別去觸黴頭了。劉庶妃若是有心,奴才勸劉庶妃還是多用點心思教導三爺纔是正理。”
劉庶妃氣急,等人走了,放聲大罵,“狗奴才。”
唐方綸還在哭,劉庶妃煩的不行,擡手就給了唐方綸一巴掌,“哭哭哭,就知道哭,將你父王都氣走了,光哭有什麼用。”
一場由孩子引起的家庭紛爭,讓五王爺氣的發暈。好在唐方繼的耳朵沒有大礙,只是暫時失聰,太醫說了用了藥養個幾天就沒問題了。倒是齊氏那裡,連着傷心,心中鬱結,需要好生調理。
唐方繼沒事,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但是羅側妃不肯干休,一定要找劉庶妃的麻煩。劉庶妃沒別的辦法,就是一味的哭。五王爺滿腦門子的官司,覺着處理府中事物比處置朝政還要麻煩。這會五王爺算是感受到齊氏的重要性。要是齊氏在的話,絕對不會拿這種事情來煩五王爺。最多也就是提出幾個處置意見,然後讓五王爺選擇。
五王爺本心是想狠狠的罰兩個兒子,但是唐方繼暫時失聰,唐方綸小蘿蔔頭,屁都不懂。五王爺這會倒是感受到齊氏說的那句偏心的話,自嘲一笑,他果然是偏心的。如此一來,五王爺對齊氏倒是生出點愧疚感。
齊氏躺在牀上養身子,柯媽媽將事情後續都一一稟報給齊氏知曉。齊氏聽過後,心中冷笑。還說不偏心,說什麼要罰唐方繼和唐方綸,這都多久了,也沒見半點動靜。自己的兒子倒是被罵的狗血淋頭,爲了這唐方紋還些天都是愁眉苦臉。
“哼,咱們王爺最是英明不過,放心吧,此事定會有個說法。”齊氏幸災樂禍。
柯媽媽擔心的看着齊氏,“王妃,此事奴婢想着還需要王妃出面處置。”
“那都是王爺的兒子,讓王爺頭痛去。我可不去做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齊氏是真的傷了心,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消氣的。
“王妃何必和王爺置氣,王爺不過是一時氣糊塗了。”柯媽媽小心勸解,擔心齊氏脾氣上頭。無論如何,齊氏給五王爺一個臺階,這事也就算過去了,何必一直抓着不放了。
齊氏冷笑連連,她纔不要。她的兒子她自己心疼,別人的兒子別人心疼去。齊氏是想明白了,委屈了誰也不能委屈了親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