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呈嫺這邊才應了郭氏明日便送她下山,外頭郭氏身邊的丫鬟卻已快步進來,笑道:“十小姐來了!”只是一句話的工夫,那邊凌遠萱已疾步的走了進來。
也不知先前陸維傑與她說了些什麼,凌遠萱面上竟是神采飛揚,一雙明眸更是水潤瑩亮,卻比平日更要明麗許多。二人看在眼中,心中自然明瞭,面上卻自不露分毫。
郭氏見凌遠萱來了,少不得又將自己意欲明日回府一事說了。
凌遠萱聽得一怔,忍不住拿眼看了一看遠黛二人,卻是欲言又止。好一會子,也只是乾巴巴的道了一句:“嫂子真不留下陪我們了嗎?”
郭氏搖頭,她倒也並不多說其他,只一指蕭呈嫺二人,道:“我纔剛已同你蕭家姐姐說了,她初時也是不肯,不過見我執意,如今也已應了我了。”
凌遠萱聽得這話,便知挽留已是無用,也只得悶悶的不再開言。遠黛在旁看着,少不得出言岔開話題。衆人說了一回話,眼看天色將晚,蕭呈嫺便使人傳了飯來,三人在郭氏這邊用了飯方纔各自回去。三女走後,郭氏便自命人收拾行李,準備着次日回府。
那邊蕭呈嫺便也將郭氏的意思傳了給蕭呈燁等人,蕭呈燁乃是男子,又怎好多問郭氏的去留,得了信後也只是傳話進來,道是這便使人回去平京通知凌府之人明日來接。
一夜無話,次晨遠黛三人均是早早起身,過去郭氏那裡。饒是如此。三人到時,郭氏也早打點好了行裝,又備了早點等着她們。一時用過飯,又說了會子話。
辰時三刻左右。蕭呈燁那邊便使了人傳話進來,道是凌府之人已到了別院門口。不片刻工夫,郭氏身邊的錦春已笑吟吟進來。身後跟着的,卻是陸夫人跟前的胡媽媽。
郭氏聽來的是胡媽媽,便忙起了身,纔要出去時,那邊胡媽媽卻已笑吟吟的走了進來。郭氏忙叫人端了錦杌來,請胡媽媽坐了,且笑道:“如今這天冷。怎麼卻還勞動媽媽親來?”
謙了一回之後,胡媽媽這才勉強在錦杌上坐了,回道:“大奶奶言重了!我如何當得起這話。昨兒府裡得了消息,便連老太太與太太也都驚了一跳。昨兒一夜,闔府上下都幾乎不曾睡着。太太原說是要親來的。卻被老太太好歹攔了。今晨五更,老太太便使人拿了名帖,請了宮裡的劉太醫同來,說要給陸家七爺再診一診,可千萬莫要再出什麼岔子纔好!”
陸維英在陸家宗譜之上,排行正是第七。
蕭呈嫺聽得這話,倒有些不放心起來,不免拿眼看了一看遠黛。眼見遠黛神色如常,安坐不動。這才稍稍放了心。非止是她,便是一邊的凌遠萱,面上也微微露出不安之色。
那邊胡媽媽目光一動,卻又忽然落到遠黛身上,因笑道:“這綠萼嶺上的風水倒養人,九小姐纔來住了幾日。臉上倒似好看了許多!”神色間竟有幾分巴結討好之意。
不意她忽然將話題轉到自己身上,淡淡掃她一眼之後,遠黛平平道:“謝媽媽吉言!”
似是覺出遠黛的冷淡,乾笑兩聲之後,胡媽媽便又轉向凌遠萱道:“三太太聽得了這事,也是擔憂不已呢!”
凌遠萱搖頭道:“我們都沒事的!先時不是已說了,這原是誤會,並非天花之症!”
胡媽媽笑笑,纔要說話,外頭早又有人進來道:“劉太醫已診過脈了,道這病確非天花。只是陸家七爺身上本有隱疾,不過仗着年輕底子厚,一直不曾發出來。前幾日忽然發了高燒,便致使內外併發,竟出起痘來。如今劉太醫已開了藥,道好生養上一段時日,便不妨了!”
這話一出,胡媽媽便先鬆了口氣,因先向郭氏道:“太太的意思,大奶奶若想回去,便帶了哥兒姐兒早些回去也好!至於二位小姐,是想早些回去,還是再留幾日,只由得小姐自己!”
凌遠萱聞言,不覺微微猶疑的看向遠黛,似有徵詢之意。
遠黛見她如此,便自從容言道:“既是如此,我們便再留幾日吧!”她說着,便又轉向蕭呈嫺道:“左右過些時日蕭姐姐也是要回京的,屆時我們便同行返京,姐姐覺得可好?”
蕭呈嫺聞聲,忙笑道:“如此自是再好不過了!”
她們三人既這般說了,胡媽媽自只有點頭的份。
一時蕭呈嫺又開口留郭氏用過午飯再走,郭氏只是搖頭婉拒,蕭呈嫺挽留數次之後,便也不再客套,與遠黛姊妹一道送了郭氏與兩個孩子出去。
衆人到得二門口上時候,蕭呈燁等人卻都到了。見了凌遠清,郭氏免不得囑咐了他幾句,凌遠清一一應下之後,郭氏這才攜了一雙兒女登車而去。
郭氏去後,場中便只剩了遠黛等男女六人。
過得一刻,蕭呈燁才輕咳一聲,道:“維英……他燒雖已退了,但面上痘疾較之數日前,卻似更重了幾分。咳!只望他用了劉太醫的藥能早些痊癒!”這話倒彷彿帶了些暗示的意思。
遠黛先點了點頭,道:“陸家表哥福大命大,想來必能痊癒的!”說過這話後卻轉向蕭呈嫺低聲問道:“這位劉太醫……”很顯然的,她從前竟是從不曾聽過這位劉太醫的名字。
蕭呈嫺忍了笑,便道:“劉太醫乃是如今太醫院的太院正,醫術是極高明的。”
遠黛這才點了點頭,一邊的凌遠萱便也跟着點了點頭,她回京不久,其實也是第一次聽到這位劉太醫的名頭。蕭呈燁在旁見此,不禁一陣無奈。
陸維英之症起於遠黛的那兩粒丸藥,故而蕭呈燁雖甚信任劉太醫的醫術,但卻還是希望遠黛能索性取了解藥出來,免了陸維英的苦楚,卻不料遠黛竟是這種反應。
蕭呈嫺自然明白自家大哥的意思,見遠黛如此,也只以爲她是故意爲之,不覺也是好笑。
衆人這裡正說着話,外頭卻忽然走來一人,朝衆人一一行禮,這才向蕭呈燁稟道:“爺!隔鄰疏影山莊送了柬貼來請!”一面說着,已捧了泥金柬貼遞了上來。
蕭呈燁聽得是疏影山莊的柬貼,不覺微微苦笑,眼尾餘光同時在遠黛面上一掠而過。
蕭家這處別院乃是開國之初,由其時的家主蕭霆做主買下。而如今歸屬於睿親王的疏影山莊則是五年前由今上賜予睿親王的。從前情狀且不去說它,但睿親王自患腿疾後,幾乎每年一入冬,便會過來疏影山莊居住,這卻是京中人人皆知之事。
這些年來,每年冬日,蕭呈燁也總會陪着母親與妹妹來別院小住幾日。蕭家別院與疏影山莊離得極近,幾乎便是雞犬相聞,但在這幾年裡,卻是從無來往。即使安親王百里聿每來綠萼嶺,都是兩頭來回走動,但百里肇卻依然當蕭家別院並不存在一般。
然而這一切,卻終於在今年改變了。蕭呈燁默默想着,沒來由便覺心中有些發酸。擰眉接過柬貼,蕭呈燁簡單的掃了一眼,只是一眼,他便不由眉頭一擰。一言不發的將柬貼遞給蕭呈嫺,蕭呈燁轉向陸維傑與凌遠清道:“睿親王請我們過府賞梅飲酒!”
陸維傑擰一下眉:“可曾點了我的名?”他來平京,爲的原是趕考,此來綠萼嶺也是不得已,其實並不願過去疏影山莊應酬,因此纔會問出這話來。畢竟他是昨兒下午纔來蕭家別院的,疏影山莊那頭不知他的存在,也屬尋常。
蕭呈燁雖理會得他的意思,但卻不得不潑他一盆冷水:“柬貼上頭,非但邀了你,便連正臥病在牀的維英也一併請了!”陸維傑聽得一陣無語,只能苦笑。
這會子蕭呈嫺已看過了柬貼,轉手將柬貼遞了給遠黛姊妹,笑道:“想不到秀寧夫人竟來了疏影山莊!也難怪疏影山莊竟又送了柬貼來請!”
遠黛聽得一揚眉,微詫問道:“寧夫人?是誰?”
蕭呈嫺聽得她問,卻反吃驚起來:“妹妹竟不知道寧夫人嗎?”
遠黛還不曾答話,那邊凌遠萱已開口道:“不止是九姐姐,其實我也不知道她是誰!”
蕭呈嫺聞聲,也只有嘆氣道:“寧夫人,乃是先懿德董皇后身邊的女官。先懿德皇后薨後,寧夫人便改而侍奉睿親王的起居事宜,與睿親王關係也是極之親近#親王爲太子時,曾親向皇上求了誥命,封其爲一品夫人,並賜封號爲‘寧’!”
遠黛姊妹聽得這話,不覺各自心中詫異。
所謂誥命,乃皇帝賜封官員的文書。大周律:一品至五品稱爲誥命,六品至九品則稱爲敕命。通常女子皆從夫品級,但箇中也有少數夫人品級高於其夫的特例。
然而總體來說,大週一朝,五品以上官員不勝枚數,誥命夫人自然也是極多。雖則如此,但有封號的誥命夫人卻可稱得屈指可數四字。不說旁的,便是安肅侯府的陸夫人與蕭府的杜夫人二人,也只是一品誥命夫人而無封號。由此也可見得這位寧夫人的尊貴之處。(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