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入宮探親
元英容貌繼承了越西皇室的俊美,也有郭家人的沉穩大氣,雖然是天生的皇族,卻沒有過多的傲氣,更兼脾氣不錯,平日總是笑眯眯的模樣,很好親近。但在李未央看來,他是個很有趣的人。若她沒有看錯,這個人眉眼之間分明有着冷凝和霸氣,絕非池中之物。那天他對她說的話,其實是在警告她,不管她有什麼目的,都不要傷害郭家。而且,這樣的關心並不是擔心自己的勢力受到損傷,他是真心地在保護自己的親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比起無情無義的拓跋真,這樣的男子明顯更有擔當。
若是聽從郭惠妃的意思嫁給元英,對郭家而言是親上加親,於她來說,離自己的仇人也更近。若是換了從前,她可能毫不猶豫地用盡一切手段去報仇,甚至不惜拿自己作爲賭注,但現在,不知道爲什麼,她卻沒有這份心思。
郭惠妃看着郭夫人,笑道:“原本這些話也不該當着孩子的面說,但你我都是真正實在的人,索性就把話放開了說。元英雖然是我的兒子,但你也是看着他從小長大的,那些貴族子弟的壞毛病是一個都沒有染上,以後有這個緣分,若是他敢欺負嘉兒,我一定好好收拾他。”
李未央露出詫異的神情,這郭惠妃居然把話說得這樣明白……不過,收拾元英?她看了一眼對面那個笑面虎,心裡搖了搖頭。
郭夫人卻是曉得惠妃的意思,畢竟她對元英的管教之嚴格,是衆人皆知的。從前有一回元英偷偷跑出宮去,小小年紀卻知道向太傅告假,只瞞了郭惠妃一個人。郭惠妃知道以後,一時以爲他貪玩,便命侍衛將他捉回了宮。越西的皇子們和大曆不同,這裡的皇子若是犯了錯,便是親孃也不能隨便打罵,都有專門的伴讀替他捱打。但是元英的伴讀正是郭家的郭敦,郭惠妃絕對不可能去碰人家一下,想都沒想就狠狠揍了元英一頓。郭惠妃可不同於那些嬌柔的宮妃,她可是武將家庭出身。從小因爲身體不好,陳留大長公主便特意請來最好的武師來教她武藝,後來進了宮,武功是荒廢了,可底子還在,打起人來絕不含糊。可憐元英捱了打,卻是死活不肯說到底是出宮幹什麼去了。郭惠妃越發惱怒,竹板都打斷了,最後甚至還驚動了皇帝。元英在牀上躺了半個月,連哼都沒哼一下,旁人去看他,臉上依舊笑嘻嘻的。
直到一個月後郭惠妃壽辰,她看到元英準備的一尊白玉觀音,才知道兒子是給她準備壽禮去了。心頭懊悔之餘,卻也感慨兒子的倔強。事實上,元英本可以說出一切,但他準備壽禮原是爲了讓母親有意外之喜,便要堅持初衷,死活不肯說明真相。從這件事情便可以知道,元英的性格中有極端剛強的一面。
此刻,元英聽到郭惠妃的話,臉上保持着適度的微笑,眼睛裡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李未央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她有一種預感,元英會同意這婚事,哪怕——只是爲了把她娶回家好好看着。難道她看着就這樣不可靠?明明她都已經再三說過,不管以後做什麼,都會盡量兼顧郭家了。可明顯,對方疑心很重,並不信任她。
郭夫人沒想到郭惠妃會說到這份上,心頭嘆了口氣,這妹妹什麼都好,在外人面前也是一副精明的模樣,怎麼到了家裡人這裡就完全沒有防備,若是背後跟她提起,兩家再謀劃一下,撮合撮合兩個孩子豈不是更好嗎?現在這樣貿貿然,怕是嘉兒要不高興了。
其實,郭夫人心裡頭是願意的,因爲她太愛郭嘉,生怕她將來受到一點點的委屈,只是女兒終究要嫁人,她不可能留着她一輩子,可是嫁給別人,萬一生活不幸福,她豈不是要心疼死?只有元英不同。一則,郭惠妃是自己的小姑子,感情又極爲要好,更是護短的性格,嘉兒嫁過來,絕對不會受到婆婆的刁難。二則,元英是郭夫人從小看到大的,有本事個性又好,從來不曾見過他發脾氣……這種丈夫,怎麼看都覺得是個好歸宿。
只可惜,元英到底生在皇家,將來若是……郭夫人心裡,到底有點私心。她情願女兒沒有榮華富貴,也要一生平安。所以,她微笑着道:“瞧你,這樣心急,嘉兒纔剛剛回來呢!”
既不立刻回絕,又委婉地將這門親事推遲了,郭夫人點到即止,說話也很有藝術。郭惠妃很聰明,一聽就明白過來,她點點頭,道:“是啊,你們母女剛剛團聚,現在就出嫁肯定是捨不得了,以後再說也好。”說着,她扭頭看着自己的兒子,道:“我就想要親上加親,你明白了嗎?”
說話之中帶着一種命令的口氣,明顯是在開玩笑。元英立刻笑起來,看了李未央一眼,道:“兒子明白。”
他的眼神之中,帶了一點似笑非笑,李未央卻低下頭,故意裝作不明白。
郭惠妃看着兩個人,心頭覺得越發有戲,便對郭夫人道:“我已經關照過,這一次你們就在宮裡頭留宿。”
李未央聞言,略微有點吃驚。大曆宮中可是不允許留宿的……儘管是女眷,也是一樣,可是現在看來,越西的宮中卻沒有這種規矩。郭惠妃見她面上有訝異之色,便笑道:“若是外人自然不可,但你們是我的至親,我也已經向陛下說明了,要留你們住幾日,這有什麼不好的呢?”
李未央便只是笑笑,郭夫人已經一口答應下來:“那我陪娘娘說說話。”雖然這樣說,她其實早已準備好了入宮暫住的準備,還特意放了個箱子在後頭的馬車上,只不過她忘記跟李未央說明而已。
郭夫人想了想,又問道:“按照規矩,我們該向裴後和其他娘娘請安。”
郭惠妃提到裴皇后,笑容頓時冷下來三分,道:“大嫂,我的位份在宮中僅次於裴後,其他那些宮妃你完全不必去見,至於裴皇后,她早已說過,但凡宮妃親族入宮,只需經過程序便可,不必一一拜見。”
這是客套話,但明顯,郭惠妃是故意“遵照執行”了。李未央失笑,這姑母的個性,還真是足夠強硬。
郭惠妃留下他們用膳,菜色卻十分尋常。郭惠妃見李未央神色平常,並沒有露出特別驚訝的模樣,心頭暗暗點頭,對這個未來的兒媳婦更加滿意,口中便主動解釋道:“嘉兒,宮裡頭那些菜式實在太折騰又費銀子,我還是喜歡這些民間菜餚,你別介意。”
李未央只是微笑:“娘娘說哪裡話,我在家中聽母親經常提起,娘娘最喜歡吃家裡的苜蓿炒肉和四喜丸子,雖然都是尋常菜色,卻是最溫馨不過的。”
郭家人都十分有魅力,家庭生活也十分愉快,難怪郭惠妃會不願意忘記未出嫁時候的生活。這一點,李未央很能體諒。
見她話說得這樣得體,郭夫人面上欣慰。而隔開一張桌子的元英卻擡起頭看了她一眼,現在,他覺得越發看不透這個丫頭了。當然,一個丞相的女兒能夠攀附上皇家,最後還能獲得郡主的封號,不要說大曆僅此一例,恐怕整個天下也是沒有的。所以他一直覺得她的心機很深,需要好好防備,免得將來做出什麼不利於郭家的事。可是現在瞧她說話行事,平平常常,卻是十分真誠,完全不像是那等心機叵測、甜言蜜語的女子。也許,是他自己太多心了……
元英低下頭去,不再瞧李未央一眼。
“是啊,這桌上的菜色,還真是娘娘以前愛吃的。”郭夫人道。
“誰說不是呢!”郭惠妃沒說自己因爲孃家親人要來,特意吩咐多加了四五個菜。
李未央瞧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心頭想到,聽聞裴皇后性喜奢侈,郭惠妃卻十分簡樸,完全是兩個極端,難怪互相看不順眼了。
午膳之後,元英便告辭了,他已經有自己的差事,在這裡停留這麼久已經是很難得了。郭夫人看着他遠去,不知怎麼的又回頭看了一眼李未央,臉色有一點古怪。
李未央故意當做沒有看到她的眼神,面容平靜。
這時候,郭惠妃站起身,道:“咱們去散散步吧。”
午膳之後需要消食,這是正常的,但郭惠妃所謂的散步,也不過是由郭夫人和李未央陪着,從院子的東頭走到西頭,一邊聊天一邊走,而並不是像李未央在大曆宮中一般,特意去御花園散步,可見兩個國家的許多規矩都是不同的。若是郭夫人事先沒有關照,李未央可能真的要吃不準該怎麼做了。
兩位貴夫人在院子裡散步,李未央卻站在臺階上,看着兩旁的朱牆青白石底座,心裡想,郭惠妃從小在郭家那麼友好的家庭成長,卻要投入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獄,餘生也要在這樣的深宮之中度過……真不知道她是如何熬下來。李未央上輩子已經嘗過這種滋味,也恨透了這種漫無天際的等待,所以,她無論如何都不想再品嚐一次了。元英的確是個好的婚配人選,只可惜,他出身皇室,將來的麻煩也很多,她不願意再冒一次險。所以,只好當作沒發現郭夫人的期待了。
這時候,郭惠妃回頭看着她,突然道:“嘉兒和咱們一起待着實在是太悶了,讓宮中的戲班子來唱出戲,咱們也熱鬧一下。”
郭惠妃完全都是好意,李未央不好拒絕,於是,戲班子很快在郭惠妃的院子裡搭起來。唱的都是一些大團圓戲,其實都是看膩了的,但看戲也講究個心情,郭惠妃性子爽朗,又和嫂子很投緣,所以氣氛更加融洽。
此刻,旭王元烈已經進了宮,當然,他不能明目張膽地去見李未央,他是進宮來陪皇帝下棋來了。老太監張忠替他帶路,一邊偷偷打量這位新上任的旭王爺。說起來,老旭王殿下的確忠心陛下,不曾冒犯過聖意,至少,在當初陛下沒登基的時候,也曾有人想過要擁立旭王登基,只不過他從來就沒那個意思,反倒盡心盡力地輔佐如今的皇帝。比起那個恃寵而驕的裴將軍,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所以不管是朝堂上還是後宮裡頭,都要敬重他三分。
只是,所有人都以爲炙手可熱的王位會由旭王長子繼承,卻突然冒出這麼個私生子來。張太監偷偷瞧了元烈一眼,看到那雙琥珀色的瞳孔,十分神采奪目。
元烈眼眸一瞟,便看見張太監怔怔的眼神,口中問道:“張公公看什麼?”
張公公小心翼翼地開口:“王爺氣勢非凡,很有當年老王爺的風範,實在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奴才瞧着心中不免替他高興啊……”
這種話,騙鬼也沒有人相信。元烈嘴角輕揚,竟有幾分暖色:“哦?是麼?”
張公公心裡卻是犯了嘀咕,他總覺得元烈的相貌跟一個人十分相似,到底是誰呢?印象之中有個模模糊糊的影子一閃而過,他突然心頭咯噔一下,又下意識地看了元烈一眼。不,絕不可能!
“張公公是陛下身邊的老人了吧,聽聞當年還服侍過棲霞公主。”元烈漫不經心地說道。
張公公的眼皮子一跳,四下裡看了看,左右都沒有人,這才鬆了口氣,趕緊道:“王爺,老奴知道您是陛下眼前的紅人,可有些人有些事,在這宮裡頭可是禁忌。”不管是皇帝還是皇后,都不允許任何人提起當年的那個人,誰知元烈竟然毫無顧忌地說了她的封號。
棲霞公主啊……張公公的心頭掠過那個美麗卻單薄的影子,只覺得身體發僵。直到現在他都忘記不了棲霞公主死去那一天的情景。那時候,棲霞公主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所以他們這些太監宮女都是輪流值守,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管着她。可有一天,她的神智卻莫名清醒了,還很高興,特意請了陛下來說話。儘管只是說了一會兒話,陛下已經開心的要死了,他們這些下人以爲公主的病情已經好轉,便放心了許多。所以那天晚上,誰也沒有預先感知會出那樣的事。第二天,陛下剛醒來,就聽見有人在尖叫“不好了,來人哪,死人了,死人了啊——!”他慌忙爬起來,卻發現棲霞公主不見了,帶着人慌慌張張地趕到荷花池的時候,只見一雙娟秀的繡鞋,整齊地擺放在了荷花池的旁邊。
棲霞公主是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寢宮,穿過花園,到了荷花池邊上。大家都看得見,公主穿着她最心愛的衣裙,溺死在開滿粉色芙蓉花的荷花池裡,打撈上來的時候,卻是面上帶着微笑的。這種場景,只怕見過的人一輩子都忘不掉。實在是太可怕了……
陛下眼睜睜看着她死於非命,卻是萬刃裂心的模樣,哇的一聲噴出大口的血來……
張公公不敢再想下去,只是看着元烈,再一次叮囑道:“王爺,您別再說那個名字了,老奴聽着都害怕!”
“是麼?有什麼好害怕的呢?”元烈若有所思地微笑起來。
張公公看着元烈的面孔,心頭突然掠過一絲奇異的念頭,聲音陡然下降了三度:“王爺,奴才聽人提起過,您小時候都是在宮外長大的,之前怎麼一直沒有回來尋親呢?”
元烈打量着這個十分精明的太監,不動聲色道:“是啊,我原本身體不好,父王便讓我一直留在外頭養病,府裡的情況,你必定也是知道的。若是回來,我怕是長不到這麼大了。”
他的話說的很明白,張太監不好意思地笑笑:的確,那老王妃胡氏可不是省油的燈。
“公公在這裡呆了這麼多年,想必知道不少事情。”元烈的口氣很隨和,彷彿不過是閒聊。但是張太監卻有點緊張,道:“老奴年紀大了,很多過去的事情都忘記了。”
這越西皇室男的俊美女的豔麗,可誰也比不上當初那位棲霞公主。張太監突然想到,棲霞公主當年產下了一個兒子,只是剛出生便夭折了,若是活下來,怕也應該是如眼前的旭王一般俊美的非凡人物。一轉頭,元烈目不轉瞬地望着他,張太監心裡一驚,這眼神,這神態,不光像那個人,還有點像當今的天子。老天爺!難道說當年那個孩子還活着麼?這怎麼可能!他明明是親眼看着那個孩子斷氣的啊……
元烈只是微笑,知道這老太監能活到現在,必定是個油滑的人物,他也不拆穿,只是輕鬆地轉了話題,道:“陛下的頭痛病,這兩日好些了嗎?”
張太監的神色不變,心頭卻放鬆了許多,道:“好些了,從王爺回京開始,陛下的頭痛病就一天好過一天了。”
棲霞公主的死對皇帝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他開始疑神疑鬼,覺得棲霞公主是被人謀害,到處尋找兇手,在宮中殺了很多人,一時引得風言風語。就連對付朝臣,他的性情也是大變,在玩笑的時候就賜死了工部尚書;御史中丞諫言說棲霞公主不該用那麼高規格的禮儀下葬,皇帝當即下令把他拖出去車裂;背後議論棲霞公主的吳林將軍,被皇帝親自用箭射了百餘下而死……皇帝向來英明,從未做過這樣荒唐可怕的事情,那段時間,幾乎是人人自危,便是皇后也是閉門不出。宮中的妃子們也是不敢去侍寢,生怕因爲一句話就觸怒皇帝,落個慘痛的下場。
皇帝從小被囚禁,身體不是很好,再加上傷心過冬,動輒發怒,終於病倒了。當然,這不過是外面的說法,事實情況是,當年棲霞公主在月中不知怎麼感染了熱病,傳染性極強,且極難痊癒,讓人避之不及。可是皇帝卻堅持要親自照顧她,日子一久,公主的病好了,可是熱病的根子卻在皇帝的身體裡埋下了,到了後來便越發嚴重。好在宮中調理的仔細,足足三年過去,皇帝的精神才重新好了起來,只是卻留下了頭痛的毛病。一旦發怒就會頭痛欲裂,三天三夜痛苦不止,連太醫鍼灸也無法解除痛苦,後來多虧皇后獻上裴氏的傳家之寶冰雪寒蟬才能勉強止痛。這麼多年來,皇帝的頭痛還是經常發作,而且有越來越嚴重的態勢,有時候甚至會陷入到瘋狂的境地裡去,根本無法處理政務……
張太監不再多言,道:“王爺,趕緊走吧,陛下等着您呢!”
元烈卻沒有回答,張太監偷偷擡眼,發現旭王殿下又走神了,卻是看向長春宮的方向,但那道宮門是關着的,什麼也看不見,到底有什麼好瞧的?
臺上的戲正唱到要緊處,李未央彷彿看得入了神,郭惠妃吩咐人準備了新鮮的水果,捧上來給李未央吃。
郭夫人這才悄悄和郭惠妃說起了話:“你在宮裡,日子過得還好嗎?”
郭惠妃看了看在旁的宮女,揮手讓她們站遠些,笑了笑,道:“你瞧,我有哪裡不好的?”
郭夫人搖頭:“當初你大哥還說,你一定挨不住這樣的生活。”頓了頓,又咕噥道:“按照你的性子,實在是想不到能在宮中熬得下去,我還以爲你會跟裴皇后鬥個你死我活。”每次她進宮,郭惠妃都若無其事,可她還是覺得,這日子不是一般人能過的,若是換了自己,怕是遲早要發瘋。
郭惠妃柔聲道:“是啊,當初我第一個孩子因爲她而夭折,我是恨到了極處,卻從此長了心眼,知道不能再像從前郭家那般無憂無慮的過日子。縱然我不爲自己考慮,也要想想一心爲我着想的郭家,和我以後的孩子,爲此,我不得不按捺了火爆的性子,耐心和她虛以爲蛇。這兩年,我的兒子也長大了,我心頭反倒更擔心,不指望他去爭奪那把椅子,但人家也未必肯放過他啊……”
郭夫人沉默良久,才低聲道:“我明白你的日子沒有外表那麼光鮮,爲了郭家,委屈你了。”
郭惠妃不以爲意道:“你們總喜歡這樣說,可入宮這事,是我心甘情願。”她看了李未央一眼,對方正全神貫注地盯着戲臺上,彷彿沒注意到他們這裡,才繼續說道,“當初父親讓我進宮,是爲了平衡裴家,我能爲家族做一點事情,也是心甘情願的。況且嫁給陛下這樣的人,若說委屈,豈不是矯情嗎?”
陛下的確俊美不凡,才智過人,可這些年來,喜怒無常,頭痛病一發作起來六親不認,根本是一個清醒的瘋子,而且他對郭惠妃敬重有餘,恩愛全無,留在他身邊,說得上幸福嗎……郭夫人嘆了口氣,不再言語了。
“皇后駕到!”
郭惠妃和郭夫人的面色同時一變,他們對看一眼,神情都有一絲異樣。惠妃和親人團聚,共敘天倫,這皇后跑來這裡幹什麼?但話是這樣說,該行的禮節卻是不能廢的。衆人便起身行禮,十分恭敬的模樣。
李未央在聽到皇后到了的時候,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卻不是害怕,而是內心隱隱興奮起來。她原來便想到自己入宮可能要見到此人,卻不想是這樣的快,而且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便要見到裴皇后了!
“起來吧。”聲音十分年輕,而且很是動聽。
衆人聞言,便都站起身,卻還是一副垂首斂目的樣子。
“老遠就聽見這院子裡的雲板響,我的戲癮也跟着上來了,這纔過來看看。真巧哪,居然郭夫人也在。”裴皇后這樣說道。
郭惠妃心裡頭冷笑一聲,早已經向上頭遞了消息的,你怎麼可能不知道郭家人在這裡!但她面上卻不露聲色道:“真是沒眼力見兒,還不快去給娘娘設座!”宮女們一陣忙碌,裴皇后坐了下來。
李未央一直低着頭,彷彿對裴後的到來十分惶恐的模樣。
“這位就是郭家的千金麼?我記得你剛剛回到大都,可還習慣麼?”
“多謝娘娘關心,臣女十分習慣。”李未央不緊不慢,禮數周到地回答。
“嗯……”裴皇后微微一笑,“你擡起頭來讓我瞧瞧。”
聽到這話,郭夫人的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郭惠妃向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先看看裴後到底要做什麼再說。
李未央聞言,便擡起了頭,裴皇后手上端着五彩琉璃盞,袖口的金絲淺得近似牙色,翟紋在陽光下熠熠發光,越發襯得那雙手白皙如玉。可這一切都比不上她絕色的容貌。她的五官無一不美,無一不精,彷彿是老天爺一分一毫算計好的,絲毫沒有偏差,堪稱完美。比起當年的大曆第一美女李長樂,裴後還要多上三分雍容華貴。
裴皇后放下茶盞,筆直地盯着李未央,面上彷彿帶着微笑,然而仔細分辨,那雙鳳目之中的血腥沉澱下去,而浮在表面的,只剩下溫和愉悅的神情。
這樣的情景,讓李未央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顫抖,然而她只是一動不動地站着,臉上掛着恭順的笑意,任由裴後打量。
在初次的判斷中,裴皇后便已經明白,眼前的少女,絕對不是尋常角色。她笑了笑,道:“果然是好相貌,難怪郭夫人這樣寶貝,輕易不讓人瞧見呢!”那絲毫沒有笑意的眸子噙着一絲極幽深的譏諷,斜斜一瞥,看向了郭夫人。
郭夫人面上帶着笑,卻是言不由衷道:“謝娘娘誇獎。”彷彿很敦厚,根本聽不出皇后話裡頭的意思。
裴皇后的面上漾出了幾許沉沉的笑意:“這樣的姑娘,藏也是藏不住的。說起來,這孩子跟當初入宮的惠妃妹妹還真有幾分相似,都是很有大家風範。”裴後聲音顯得意味深遠:“尤其這雙眼睛這麼深,不知會讓多少男子迷戀上?”
郭惠妃的面上只是不動聲色的笑:“皇后娘娘說哪裡話,嘉兒個性溫柔,從來都是足不出戶的。”什麼被人迷戀,那是輕浮女子纔會做的事,你以爲誰都是你那女兒臨安公主嗎?
“哦?那現在還沒有親事了?”裴後似乎很感興趣。
郭惠妃淡淡笑道:“這個麼……陛下曾經說過,郭家的婚事,要他親自過目纔好。陛下沒有旨意,我們哪裡敢私下決定呢?”卻是個不軟不硬的釘子。
這意思是,我侄女兒的婚事就不勞駕皇后娘娘費心了。若是旁人,是絕對不敢這樣跟裴後說話的,但郭惠妃卻是個與衆不同的人。
“話是這樣說,究其根本,怕是郭家眼光太高啊。不過,女兒還是別留太久的好,免得將來尋一門好親事反倒困難。”裴後並不生氣,微笑着回答。
李未央心頭在冷笑,這話要是從別人嘴巴里說出來,倒像是在關心她,可從裴皇后口中說出來,真的讓人有幾分毛骨悚然的味道。她擡起頭,看向裴皇后,對方的鳳眼此時彎彎地笑起來,竟帶了一絲莫名的詭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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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你從杭州培訓回來了,有出去玩嗎?
小秦:我去培訓,八點就要上課,所以我去了半夜三點就開門的四季青……
編輯:有創意,買了毛?
小秦:別人買了衣服,我默默地拖了一個假模特回來
編輯:(⊙o⊙)啊!
小秦:同一個房間的同事睡覺打呼太嚴重,我便拖了被子去浴室,洗面臺上睡了一半摔下來,最後鋪下了被子在浴缸裡睡,結果凍傻了,第二天她還狂笑,爲了報復她,我要把假模特戴上頭髮,半夜裡放在她的身邊,默默地陪着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