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頤身影微動,迅疾繞過衆人,擔心地上前來,眸光凝重地望着她。
“陌影,朝政之事與百官商議即可,你若委實不願處理,我和賢皇兄都可代勞。”
幾位皇叔齊聲道,“儲君殿下,譽平王德高望重,還是他代陛下執掌朝政最合適!”
“各位皇叔,熱豆腐吃得太心急,當心露出狐狸尾巴。”鳳賢不緊不慢地站到鳳頤身側,“陌影是年輕些,可不是傻子,我們也不是瞎子,皇叔們還是收斂些的好。洽”
譽平王不怒反笑,“賢兒,你這話,似乎是懷疑,我們是刺殺陛下與陌影的兇手。”
鳳賢不置可否,“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幾個親王勃然大怒,頓時血眸獠牙,張狂大怒。
鳳頤手上嚓一聲,摺扇冷煞揮開…鈐…
鳳賢亦是警惕抽劍防衛。
幾個皇子繞過臣列,與兩人並肩一排。
一邊是親王黨,一邊是皇子黨,分派明晰,劍拔弩張,當真是賞心悅目。
鳳隱這還沒死透,他們竟要大動干戈?!
陌影袍袖微動,掌勢轟然一揮,兩派人馬被打得橫摔在地毯兩邊,就連力量強大的譽平王都未能站得穩。
“本宮在此,誰敢放肆?!都給本宮跪下!”
衆人頓時噤若寒蟬,忙都跪趴在地上。
“關於朝政,本宮自會處置。本宮若不懂的,自會與舅父們和表兄們商議,誰若再敢在本宮眼皮底下鬧事,本宮決不輕饒!”
衆人忙齊聲道,“謹遵殿下懿旨!”
陌影若有所思地旋身在龍椅上坐下,“都起吧!至於兇手……”
譽平王忙對陌影道,“陌影,本王聽說,因爲你看鳳荷與一男寵玩雪人耽誤了練功,陛下龍顏大怒,讓你殺了十個與百里玹夜面容相仿的男子,所以,本王猜測,這兇手,恐怕……”
陌影淡漠挑眉,袍袖中卻雙拳緊握,“舅父如此說,可是已經有確鑿的證據?”
“剛纔本王看過御醫從陛下身上取下的箭,那箭是月魔的靈蛇箭,箭端所用的毒,乃是月魔的獨門劇毒,夜血煞。”
他話剛說完,一羣皇叔又轟然跪地,“懇請儲君殿下,緝拿御熙王,爲陛下報仇雪恨!”
一羣皇子、公主,卻都意味不明,眼神各異地瞧着她。
陌影被眼前的陣仗震懾,一時啞然。
她強裝泰然地思忖片刻,才道,“那靈蛇箭,一般武器鍛造坊,都可造的出。至於什麼夜血煞的劇毒,御醫得了藥方,也能配得出。但憑此兩點,難以評斷百里玹夜就是兇手。再說,百里玹夜乃是靖周皇子,怎可能與月魔中人勾結?”
譽平王搖頭長嘆,“陌影,看來你並不知,百里玹夜與月魔尊主凌夙,乃是結拜兄弟!所以,他們裡應外合,掌控陛下和你的一舉一動,易如反掌。”
“陌影,原來你對百里玹夜一點都不瞭解呀!”鳳荷幸災樂禍地冷諷,“衆位愛卿與皇親們都跪着呢!你可別太偏袒他!”
鳳靈有恃無恐地上前,鳳眸曖昧地眨了眨,“陌影,你不會因爲,你和百里玹夜暗昧不明的關係,而無視父皇被刺殺的事實吧?”
鳳頤亦是忍不住說道,“陌影,百里玹夜如果真的在乎你,怎會連你一起殺?”
“一切自有刑部去查證,待到人證物證齊全,再定案也不遲!”陌影說完,冷眸一掃衆人,視線落在鳳頤和鳳賢身上,“頤皇兄,賢皇兄,你們先去安排家宴,今日新年,不能亂了規矩!”
“是。”兩人忙退出去。
陌影又叫了左右丞相和禮部、刑部的兩位尚書上前,“封鎖消息,陛下重傷之事若有人膽敢妄加議論,殺無赦!”
“臣等遵命。”
百官與皇親們退出去,剩得一羣妃嬪與公主。
後宮諸事,平日都是琮妃與虞妃執掌的,琮妃亡故之後,虞妃獨自統領後宮。
現在,虞妃被關在了冷宮裡,衆妃各自爲政,誰也不服誰,雖然沒有皇后之位可爭搶,卻明爭暗鬥,水火不容。
一羣女子,妖豔絕倫,花枝招展,美麗兇殘,都不像是能辦實事的。
鳳隱恩寵虞妃多年,必然有他的道理。
陌影一番沉思,還是下令,“去帶虞妃前來。”
琦貴嬪撫了撫錦繡棠梨花的錦袍,脣角微揚一抹淺笑。
“陌影公主,你是儲君,亦是晚輩,後宮妃嬪犯錯,憑你一句話就能放了?!”
麗昭儀優雅頷首,挑眉斜睨陌影,亦道,“公主是沒把我們這些長輩放在眼裡吧?!”
“麗姐姐,你這話就說錯了。”薈婕妤打趣似地笑道,“公主近來和頤皇子關係親密,分明是偏袒虞妃。”
聽到議論,鳳頤擔心地去而復返,怕陌影爲難,他忙上前來,道,“陌影,後宮之事,讓鳳荷鳳蝶她們執掌也可。”鳳荷?鳳蝶?她們若執掌,不知會給她出多少難題。
陌影一掌揮下去,強大的真氣,打得三個橫摔到了寢殿門口,衆人駭然暗驚,無人再敢多言。
她冷眸側首看向龍椅一側,“任離!”
任離忙到她近前,“屬下在!”
“你親自去,把虞妃帶來。從今日起,虞妃晉封爲貴妃,執掌後宮,待皇舅父醒來,再行冊封之禮,若誰再有異議,或不服虞貴妃管束,殺無赦!”
“遵命!”
鳳頤握住她的手,張口欲言,卻紅了眼眶。“母妃幾百年未被晉封,你這樣擅自做主,父皇若醒了,少不得責罰你。”
“要罰就罰吧!”
其他妃嬪背後,皆是有朝臣撐腰。
虞妃在鳳隱身邊多年,素有威望,且家人早已亡故,朝中雖然也有人支持鳳頤爲太子,卻無關後宮爭鬥。
她已然焦頭爛額,實在不想爲後宮的事再多費心神。
“都退下吧!”
鳳頤傾身擁住她,“陌影,你有我,不要一個人扛着。”
她也不想一個人扛,可,鳳隱逼迫她殺人時,誰也幫不了她。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若有事,我會找你的。”
“好。”鳳頤鬆開她,拍了拍她的肩,叮囑任然,“照顧好她。”
任然俯首,“是,殿下!”
任然離開,陌影起身進去內殿,御醫們還在爲解藥之事爭執,見她進來,都跪在地上。
她上前在棺牀邊沿坐下,俯視着金黃牀褥上的容顏枯黑的男子,委實不敢相信,這形若半腐死屍的男子,是妖媚傾世的鳳隱。
趁着他這個樣子,她該服用了斷絕牽引的藥,遠遠離開。
御醫院的一位太醫上前來,“公主,素聞您醫術高明,以劇毒滅了天狼三十萬大軍,不如給陛下瞧一瞧……”
“我只會製毒,解毒的本事,不及諸位。”要她救這惡魔?他們想得美!“本宮回去歇着,你們繼續。”
晚膳,皇宮家宴。
暮色沉重地壓在殿頂上。
爆竹聲聲,煙花漫天,響徹皇宮內外,陌影絲毫感覺不到新年的喜氣。
她一身曳地的金紋龍袍,拖曳在地毯上,沙沙作響,滿身上下,還縈繞着一股血腥之氣。
任然,任離,一衆隨侍都無聲無息隨在她身後,跟着她進入大殿,身後近百十餘護衛,留在了宮廊下。
一聲“儲君殿下駕到”之後,衆人轟然跪地,山呼震天。
“儲君殿下文成武德,萬福金安,日月齊輝。”
她走上丹陛,旋身揮展龍袍,威嚴坐在龍椅上,“衆卿平身。”
她不動聲色,看向下面的親王席位,今日皆是帶家眷來的,就連長公主鳳之珺,也帶了駙馬和幾個兒女前來,衆人說說笑笑,一團和睦,她在這裡,反而格格不入。
她給任然擺手,便慵懶靠在椅背上,只等着看歌舞。
鳳荷倒是消停了,再也沒有找她比才藝。
這一天落幕,她返回寢宮,袍子也沒換,便摔在牀榻上,疲憊地沉入一個奇怪的夢裡。
橙紅色紗簾垂墜的宮殿,似溢滿了陽光,一應擺設亦是奢華無匹,看得真真切切。
她疑惑地穿過重重簾幕,就看到一位身穿寶藍色錦袍的男子,不羈地盤膝坐在地上,綠眸璀璨含笑,正逗着面前身罩寶藍色肚兜的小胖娃。
那娃兒頂着高高的朝天辮,正賣力地跟着他學,“大……大……”
百里玹夜哭笑不得,“不對,是爹爹!”
“大……”小娃兒察覺身側有人,疑惑嘟嘴兒,大腦袋在脆弱的小脖頸上,搖搖晃晃地轉動,佔了半張臉的綠眸,星輝斑斕地閃爍兩下,驚喜溢滿了甜甜的笑,“娘……”
稚嫩含混的一聲,生生把陌影的眼淚喚出來。她忙蹲下,把溫暖柔軟的小身子抱在懷裡,冰冷的心,忽然暖熱——題外話——
二更畢,明兒繼續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