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生考試結束之後,蘇生被人羣簇擁着,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擠出去,在此之前蘇生把自己關上房間整整五年,早就習慣了安靜的生活,所以蘇生並不喜歡此時的熱鬧。
可那些代表書館前來招生的老師卻不依不饒,要知道這可是聖級資質的童生,只要照常發揮,晉級大夫甚至文豪都不成問題,要不是規定書院只能招收才子以上的學生,書院應該都會來搶人了。
但還好有蘇文山將那些書館老師一一擋了下去。
在衆人面前,蘇生拉着二月的小手,不緊不慢地往蘇府走去。
“晚上想吃什麼?”蘇生笑着問道。
“都行。”二月露出兩顆小虎牙,彷彿比自己考上了童生都要高興……
整個大夏國按照州、府、縣、鎮來劃分行政區域,北海鎮隸屬於常安縣,整個縣包含十幾個小鎮,北海鎮只不過是其中之一。
但是北海鎮出了一個聖級資質童生的消息卻很快傳遍了整個常安縣,甚至青山府境內都有人議論起此事。
太陽還未落下山,整個蘇府上上下下就已經張燈結綵,丫鬟們臉上一個比一個高興,但僕人們卻一個個的興致不高。
這都是因爲平常僕人們從語氣等各個方面都對蘇生有些不屑,他們都怕蘇生考上童生之後報復回來的緣故。
不僅是這些僕人們,甚至連蘇文華和蘇文海還有蘇燦、蘇蘭蘭都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開心。
傍晚時分,蘇文山提着一壺酒來到蘇生的偏院。
“少爺,老爺來了。”二月喊道。
蘇生走到屋外看到蘇文山提了壺酒,對二月說道:“我出去一趟,晚點回來。”
說完,蘇生便跟着蘇文山離開了院子。
父子倆走到離蘇府兩裡地外的荒山上,一路上父子倆都沒有過多的言語,一直走到一座不大的墳包面前,蘇文山纔在墓碑前坐了下來。
蘇生愣了一下。
“坐吧。”
蘇生在蘇文山對面坐了下來。
蘇文山從懷裡掏出三盞酒杯,先是倒了一杯放在無字墓碑面前,之後又倒了一杯遞給蘇生,最後纔給自己倒了一杯。
“十六歲了,可以喝點酒了。”
說完,蘇文山自己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蘇生也跟着飲了。
蘇文山又將兩杯酒滿上,接着問道:“還記得你孃的樣子嗎?”
什麼?我娘!!!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一般在蘇生腦海中炸響。
從蘇生來到這個世界上,就從來沒有聽說過自己母親的消息。
蘇生呆住了,一雙眼睛滿是疑惑地看着蘇文山。
蘇文山見狀,臉上露出了自責地表情說道:“沒想到五年前,你孃的死對你打擊這麼大,不過也難怪,畢竟當時你還小……”
蘇文山從懷裡又掏出一張畫卷,遞給蘇生道:“你娘是爲了你,爲了我們蘇家才死的,你不應該忘記她的樣子,好好看看吧。”
蘇文山說完,將杯中酒緩緩灑在無字墓碑前。
蘇生緩緩展開畫卷,一個年輕的女人躍然於紙上,她面露笑意,懷裡抱着一個稚嫩幼兒,眉目間滿是慈愛。
蘇生全身上下汗毛倒立,心裡莫名如刀割一般。
這種本能反應不會有錯,她就是自己的母親!蘇生伸出手輕輕放在畫卷女人的臉上。
下一刻。
蘇生腦海中轟然炸響,一幕幕記憶畫面快速在腦海閃過。
……
種滿桂花樹的院子裡,女人蹲在地上,張開了雙手,臉上笑道:“小蘇生,到娘這裡來,娘抱抱。”
繁華大街上,女人蹲下身拿着糖葫蘆,滿臉關愛道:“吃完糖葫蘆,跟娘回家好不好?”
……
“小蘇生,你長大之後要做什麼啊?”女人抱着小蘇生坐在出書桌前笑着問道。
“我要讀好多好多書,變成像爹爹一樣厲害的人,然後娶個像娘一樣好看的妻子。”
“呵呵呵呵”女人掩面笑個不止。
……
“小蘇生,爹和娘哪個好啊?”
“都好”
“哪個更好一點呢?”
“娘。”
“真乖~”
……
蘇家院子裡。
拿着摺扇的男人齜牙咧嘴道:“小妹,沒想到你竟然真的和他生了個孽種!”
“二哥,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逼我了。”
“讓這個孽種消失!你跟我回去,爹或許還能從輕處置。”
“不可能,你回去跟爹說,就當我這個不孝女已經死了,把我從陳氏宗廟中除名就好。”
“我看你得了失心瘋,無論如何我今天都要幫你帶回去。”
蘇文山攔在了女人身上。
“你不會以爲你能攔得住我吧?”摺扇男人冷聲道。
“文山,你不是他的對手。”
下一刻,女人從袖間抽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摺扇男人依舊淡然道:“爹的原話是無論你是死是活都要把你帶回去,不能污了陳家的名聲。”
“娘!……”小蘇生眼淚縱橫,小手死死地拉着女人的裙襬。
女人雙眼通紅道:“二哥,希望你能放過我的孩子,別讓我在九泉之下恨你。”
話音剛落,一道猩紅的血幕從女人脖頸處泄下……
“娘!”一聲稚嫩的慘叫響徹整個蘇府,小蘇生哭暈在了地上。
……
那些隱藏在內心深處的記憶,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
蘇生才睜開眼睛,那一剎那,眼淚就像洪水一般不斷砸在酒杯裡,落在地上。
“娘…”
蘇生看着畫卷輕聲喊了句。
蘇文山拿起酒杯的動作驟停,他擦了擦眼角,聲音滄桑:“是爹沒用,是爹沒用…”
“爹,害死我孃的是誰?”
“上元州陳家,陳朗,也是你的親二舅。”
“就是那個三百年前出過亞聖的陳家?”
蘇文山默然點頭。
蘇生收起畫卷,想遞還給蘇文山之時。
“你留着吧,你孃的樣子爹這輩子都不會忘。”
蘇生將書卷塞入懷中,起身站在無字墓碑前,隨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三叩九拜!
“爹,娘叫什麼名字?”
“陳晚晴。”
日落西山後……
“爹,我們回吧。”
“你先去吧,我想和你娘再說會悄悄話。”
蘇生邁步下山,行十步,再回頭看時,那個已經四十有六的男人卻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