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問責

096 問責

佟府人人面上笑意盎然,大太太更是親自去二門迎大老爺。

黑漆的平頭馬車,前後共是四輛依次在門口停下,隨即來總管掀了第二輛車的門簾子,大老爺挺拔的身影就躍了下來,依舊疏朗磊落倜儻溫潤的樣子,大太太看見他便眉眼都是笑,過去朝大老爺屈膝行禮:“老爺回來的,一路辛苦了吧!”他說着一頓又道:“慎之去館裡還沒回來……幾個丫頭我就免了來了,稍後總能見到,也不用這麼多人擁在這裡。”

大老爺看了大太太一眼,只是朝她微微點頭,忽然轉身將手伸進車裡,在大太太滿目詫異的視線中,夏姨娘嬌羞的走出來,比離開府裡時略胖了些,風姿卻更勝從前,甚至眉眼間比之以往更多了份堅毅。

夏姨娘巧笑倩兮的走下來,朝大太太屈膝行禮:“太太。”大太太冷哼,卻又不能當着老爺的面把話說的太難聽,就似笑非笑道:“夏姨娘辛苦了!”可不辛苦,千里尋夫這可是戲文裡的戲碼,如今她到是真人實演了一回。

夏姨娘不似從前那樣,唯唯諾諾的樣子,她擡頭看着大太太道:“謝太太關心。”大太太看着她就微微眯起了眼睛。

“老爺!”夏姨娘回頭,指了指第三輛馬車:“姐姐可還沒有下來呢。”大太太聽着就以爲是羅姨娘跟着一起回來了,卻沒想到跟車的來旺家的卻是扶着一位面生的婦人下了車。

大太太一愣,就去打量那位婦人,粗布釵裙姿色也是中等皮膚也沒什麼光澤,她暗暗納悶之時,夏姨娘已經笑着迎過去,拉着那婦人的手走了過來,那婦人朝大老爺行了禮,又轉身過來看着大太太道:“太太!”

大太太眉梢一挑:“這位是?”夏姨娘看了眼大老爺,就垂着頭答道:“這位姐姐是我們從永州帶回來,身世頗爲曲折,改日奴婢定細細說給太太聽。”說完,她又轉頭去和大老爺說話:“老爺,不如就把姐姐安排在我房裡住吧,也省的勞煩太太重新去收拾院子了。”

大老爺看了大太太一眼,臉色不佳,微微點頭算是同意了夏姨娘決定,大太太心裡氣到不行,這府裡住宿來客如何安排,她還沒有說話,卻被夏姨娘喧賓奪主了,倒是沒想到,這出門一趟回來膽子竟也變大了!

大太太依舊是滿臉和藹的笑容,道:“既是姨娘的姐妹,自是不能怠慢了,不如就把東跨院裡空的那間收拾出來給她住罷了,總比和你擠在一起強些。”佟府的院子並不多,空置的更是隻有花園裡有,但那是佟慎之將來的婚房,大太太不可能把那間給別人住,而東跨院裡空的就只有王姨娘以前的院子了!

夏姨娘眉頭一蹙,顯得有些委屈的樣子,就緊緊的抓住身邊那婦人的手,大老爺目光一閃,就沉聲對大太太道:“也別費事了,就隨佩蓉的安排吧!”

大太太臉色一僵,當場就變了臉色,夏姨娘彷彿毫無心機的樣子,就朝大老爺大太太屈膝行了禮,笑着道:“多謝老爺,多謝太太!”大太太滿心的氣,可又不能立時發作,只能轉眼去看大老爺道:“也都別站在這裡說話了,我們回去吧!”

大老爺沒有說話,夏姨娘卻是道:“太太,奴婢聽說六小姐病了,想先去看一看!”大太太眉頭一皺,大老爺接着話道:“我隨你一起去吧!”說完,又轉頭去吩咐來旺家的:“把柳夫人先送到姨娘的院子裡去!”

柳夫人就笑着和大老爺,大太太行禮,又和夏姨娘點點頭,就隨着來旺家的回了東跨院,大太太滿心裡不高興,可也只能隨着大老爺和夏姨娘,兩人去了東跨院,說道六丫頭大太太這纔想到沒有見到老七,就回頭去問夏姨娘:“怎麼沒瞧見老七?”夏姨娘就垂着臉回道:“在路上碰道先生的馬車了,就下車打個招呼,這才知道師孃病重,我就給了他銀子,讓他先去看望師孃再回來。”

不先回來見過嫡母,是誰教他這樣規矩的!?大太太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夏姨娘道:“也好,自是師孃重要些!”大老爺聽着這話,就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三個人前後腳進了知秋院,門口守門的喜兒一見大老爺來了,眼睛裡就滿是喜悅跪在地上給大老爺行了禮,裡面春柳就已經將簾子打起來,朝三人行了禮,夏姨娘剛剛臉上強裝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見,她提着裙子也顧不得大老爺和大太太后面走,就飛快的跑進去正房裡,又進了臥室……就看着析秋毫無知覺的躺在牀上,眉眼比以前還要清瘦許多,臉色也是很難看,她抱着析秋便哭了起來……

大老爺也看到析秋的樣子,臉上已經沒有什麼肉,小小的瘦弱的手從寬寬大大的袖子裡露出來,細細的手腕彷彿輕輕一折就能折斷,他想到連走時和幾個兒女說話聊天,六丫頭說想親自下廚做菜時笑意吟吟的樣子,纔不過一年好好的孩子就成了這樣了。

大老爺回頭深看了眼大太太,就問道:“大夫怎麼說?”大太太被這一眼,看着心裡便是一驚,大老爺這一眼分明就是在怪她,她堵着氣也沉了臉回道:“說的模棱兩可,像是傷風又不大確診,說是回去查查醫書,七日後再來!”

七日?也就是說六丫頭這樣,要昏迷七日:“一個不行,便多請幾個回來,這樣日日躺着不進食,即便七日後醒來了,人也定會大傷了元氣!”大太太聽着含着不滿道:“老爺這話說的,彷彿妾身沒有請大夫一樣,六丫頭是我看着長大的,她病了難道我心裡就舒服了?大夫是二老爺請來的,是宮裡的太醫,若是他們都說不準,外面那些個江湖郎中又怎麼會知道!”

夏姨娘的哭聲由低低壓抑着,哭着越發的肝腸寸斷。

大老爺聽的心意繚亂,就頭也不回的對春柳吩咐道:“去把來總管請來!”春柳正在勸着夏姨娘,一聽大老爺的吩咐,立刻應是就小跑着出了門。

這邊大太太氣的不行,正要說話,忽然牀上的析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大太太和大老爺說話聲驚着,就緊緊皺着眉頭,大喊了句:“救命!”夏姨娘聽着就是一喜,以爲析秋醒了,就緊緊握着析秋的手:“六小姐,六小姐!”

大老爺走過去看着析秋。

“父親!父親!”大老爺聽着心裡疼惜,趕忙從夏姨娘手中接過析秋的手,也蹲在了牀邊,滿臉慈愛的去和析秋說話:“父親在這裡!”夏姨娘也在一邊喊着:“六小姐,姨娘在這裡!”

析秋沒了迴應,這時,他們才發現析秋根本沒有醒,只是因爲受了驚嚇在說夢話。

大老爺眼神微暗,析秋就擺着手回握着大老爺的手,急促的喊道:“救命,救命!有人要殺我……”她斷斷續續說的並不清楚,可單這一句話,就足夠讓大老爺驚震,救命?她怎麼會去喊救命!

念頭閃過,他就去看析秋的臉,想確認她是不是真的醒了,目光就突然落在析秋滑下的被子中露出的一截脖子,上面包着紗布,有紅紅的血絲自裡面滲出來,他看着一怒就把析秋的手交給夏姨娘,回頭質問大太太:“她這傷怎麼回事?!”

大太太目光一動,就道:“她在廟裡住着,就有一日突然廟裡的小尼來府裡稟報,說是六丫頭住的院子突然着了火,這傷口就是那夜傷的,興許是匆亂跑出來時劃到的也未可知。”

大老爺根本不信,什麼東西能把脖子傷成這樣,況且着火的事佟慎之也在信裡細細說過,六丫頭早早的就從裡面跑出來,還把兩個丫頭救了,這樣的情況下又怎麼會六神無主的傷到自己!

大太太看到大老爺的臉色,就還想說什麼,就在這時,析秋忽然就拉着夏姨娘的手道:“別……別殺我。”彷彿一句驚雷,震住了大老爺和夏姨娘,也驚住了大太太!

瞬間一股陰戾之氣就在大老爺的眉宇間聚集,若是人醒着可以作假,那麼夢中就必不會作假,六丫頭這樣明顯是受了驚訝纔會如此……又有脖子上的傷口,寺廟無緣無故大火……這些點點滴滴聯繫在一起,六丫頭如今又是昏迷未醒,怎麼能叫他不懷疑。

“這丫頭。”大太太擰着眉頭,滿臉的心疼道:“做夢也是這樣驚心動魄的。”

夏姨娘抱着析秋哭,一聽大太太如此說,就忽然站了起來,看着大老爺道:“老爺,六小姐這樣奴婢不放心,奴婢想搬過來陪着六小姐,您看行不行。”根本不去問大太太意見!

“也好!”大老爺說着,春柳就走了進來:“老爺,來總管來了!”她說完,大老爺就點點頭,出了房門隔着簾子對門外道:“你拿了我的名帖,去通州把張先生請來!”張先生是名醫世家,前朝時張家也是宮中醫官,興盛了數百年之久,直至今天即便不再入太醫院可是醫術在大周依舊是屈指可數的。

“老爺!”來總管隔着簾子,聲音低低的:“張先生上個月去世了!”大老爺一驚,這纔想到張先生已經年邁,想着他負手出了門,在院子裡和來總管道:“那就去請了他的後人來,張家必有人接承他衣鉢纔是。”

“是!”來總管點頭行了禮,大老爺又道:“派人去廟裡查一查,仔細看看六小姐早前住的院子……看看爲何起火,有何蛛絲馬跡可尋。”來總管應了,大老爺就又回到房裡,卻並未進臥室而是在正廳裡坐了下來,看着春柳和春雁問道:“你們兩個是隨六小姐去廟裡的?你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春柳和春雁雙雙在大老爺面前跪了下來:“老爺!”春雁彷彿豁出去一樣,道:“奴婢一直不敢說,今天便是老爺把奴婢趕出府去,奴婢也要斗膽把話說出來。”大老爺目光微微一動,沉了聲道:“你說!”

“那晚,奴婢和春柳睡在外間,什麼都不知道,等我們醒來的時候,小姐已經把我們都救了出來,房間裡已經是火勢駭人,奴婢當時嚇懵沒有細想,後來這些日奴婢是越想越是不對,我和春柳睡覺向來警覺,便是一點動靜也會驚醒,怎麼可能那樣大的動靜我們兩個非但沒有醒,還是等小姐親自把我們救出去我們才醒呢……還有,小姐脖子上的傷,以及後來一日不如一日的身體,奴婢覺得,那一晚定是有人潛入我們的房間,要殺小姐可是不知什麼原因又未得手,才放了這把大火!”她說着眼淚流了下來,哽咽道:“小姐不肯說,奴婢又不知道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些推測奴婢一直憋着心裡不敢說,今天老爺問起來奴婢才斗膽說出來,老爺一定要爲小姐做主啊。”說着,就和春柳咚咚在地上磕頭不停。

大老爺面色徹底陰鬱下來,這時大太太走了出來,他看着大太太道:“我出去一下。”說完拂袖而起,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老爺這是要去哪裡?”可大老爺已經出了門,大太太錯愕的看着大老爺的背影,目光又落在春雁春柳身上,眼底滿是冷厲,她道:“胡說什麼,普濟寺是百年清庵,守衛森嚴,怎麼會隨隨便便讓人進去!”說着一頓,又道:“若是再讓我聽到你們胡言亂語,造謠生事,休怪我把你們通通轟出府去!”

春雁,春柳收了哭勢,跪在地上不說話,大太太冷哼一聲,跟着大老爺的腳步就出了門。

大老爺沒有去正院,而是直接去了馬廄,提了馬便和來總管直接出了城,整整一夜都沒有回府,直到第二天早上,他陰着臉回來又是一言不發的去了知秋院。

他進門便看到夏姨娘靠在牀邊,眼睛哭的腫了像是剛剛睡着,佟敏之趴在析秋牀邊的腳踏上,小小的腦袋一點一點打着瞌睡,析秋依舊如昨日一樣安靜的躺着,彷彿一夜的奔波此刻消散了不少,他忽然覺得心裡滿滿的,想到夏姨娘不遠千里去找他,見到他時滿眼裡壓抑不住的欣喜,又想到他們的一雙兒女乖巧懂事,他忽然驚覺自己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他耗費了七年的時間,錯過了多少次這樣溫馨的畫面,錯過了多少美好的時光。

他脣角溢出絲笑意,將心裡不快的暫時拋在了一邊,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們母子三人。

過了片刻,他轉身回頭對門外來總管吩咐道:“去請了大太太來!”

大老爺昨天回府,又匆匆出了門晚上又是沒有回來,幾個兒女還沒有見着,此刻他一回來佟析硯,佟析玉並着從武進伯府回孃家來的佟析言,並着大太太梅姨娘根本不用來總管去請,都紛紛趕了過來。

一時間小小的知秋院裡,有着從未有過的熱鬧的,滿屋子裡坐着人,大老爺坐在主座上,佟析硯看到自己的父親,想到自己的婚事眼睛也微微紅了起來,佟析言上去給大老爺見禮,她成親時大老爺沒有回來,此刻再見她大老爺面色比以前要好了許多,他看着佟析言道:“你已經成了親做了人婦,往後在別人家中可不能再和在府裡一樣任性不懂事,要處處爲婆家着想,伺候公婆相公,切不可意氣用事,可明白?!”

佟析言垂着頭,她穿着一件正紅纏枝海棠雙金鑲邊的褙子,頭上朱釵環繞步搖叮噹,只是臉色卻顯得尤爲憔悴,她朝大老爺磕了頭,就垂着臉道:“女兒謹記父親教誨。”大老爺微微點頭。

又和佟析硯和佟析玉說話,大太太就笑着道:“三丫頭成親老爺不在府中,五月就是四丫頭的日子,老爺這次可要在府中多留些日子。”她說完就去看着大老爺,大老爺則是去看佟析硯,微微點頭道:“也好!”

佟析硯眼裡並無喜色。

這時,夏姨娘和佟敏之從臥室走了出來,佟敏之比半年前走時黑了許多,人也瘦了,但身高卻是長了許多,高高瘦瘦的樣子與大老爺簡直如出一轍。

“母親!”佟敏之抱拳行禮,大太太目光一閃就點頭道:“回來就好!”佟敏之又去和幾位姐姐行禮,大老爺問道:“可餵了你六姐姐吃了藥?”佟敏之點頭道:“餵了一些,只是一直流出來,吃的不多!”

大老爺臉色微沉,看着幾個兒女道:“我和你們母親有話說,你們都先回去吧!”佟析言幾人就面面相斥,可依舊依言站了起來,並着梅姨娘也出了門,佟敏之也跟在幾人身後出去,夏姨娘也要走,大老爺卻擺着手道:“佩蓉,你留下!”

梅姨娘站在門口,回頭深看了眼夏姨娘,不甘的出了門。

房間裡只剩下夏姨娘,大太太以及大老爺,大老爺對來總管吩咐道:“去把柳夫人請來。”大太太目光一眯,不明白他明明是有話和自己說,又爲何留了夏姨娘,又請了柳夫人來。

來總管應是而去,不一會兒就把柳夫人請了過來,柳夫人和衆人見過禮,就有些怯怯的站在了一邊,大太太看着疑惑,耳邊就聽到大老爺道:“飛鳳!”大太太一驚,大老爺已經十幾年沒有喊過她的名字了,她掩袖而笑道:“老爺,當着外人的面呢。”

大老爺臉上卻並無笑意,她看着大太太問道:“我且問你,當年天恆錢莊的票根,你是從何而來?!”大太太心裡咯噔一聲,他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問起這件事,大太太心虛,就笑着道:“都是過去的事了,老爺何必再提!”

“我讓你說,當年天恆錢莊的票根你是從何得來的!”大老爺忽然拔高了聲音,眼睛有滿滿的怒意,大太太瞧着心驚,看了眼夏姨娘道:“是當年隨夏姨娘去服侍的婆子偷偷送回來的,不過那婆子前幾年就去世了,老爺因何再提此事?”

大老爺冷笑一聲,目光中冷意凜凜:“偷偷送回來的?呵呵……到現在你還不和我說實話,還在和我玩手段!”大太太也生了怒,大老爺在夏姨娘和柳夫人的面,這樣說她,她自是面子上下不來,也是怒道:“老爺沒頭沒尾的提起這事,如今又說我和老爺玩手段,這又是從何說起。”說完,她目光陰冷的盯着夏姨娘道:“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說了什麼?!”

夏姨娘沒有和以往一樣,瑟縮着躲避,而是坦然的站在哪裡,任由大太太去看。

“好!”大老爺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指着柳夫人道:“你可認識她?”不待大太太說話,大老爺就冷笑道:“你自是不認識,可是她卻認識你。”他又看着柳夫人道:“柳夫人麻煩你告訴她,你夫家是誰,家住何處!”

那柳夫人滿臉的驚恐未定,小心翼翼看了眼大老爺,又用餘光偷偷去看大太太,小聲道:“妾身夫家姓劉,家住永州府柳永縣……家夫在世時曾任三屆柳永縣丞。”宛如一道驚雷,在大太太頭頂上炸開,她做夢也沒有想到,眼前的女子就是柳永縣縣丞夫人,她心裡宛如巨浪翻滾,所有不安的情緒悉數朝她襲來,大老爺不給她反應的機會,就接了話道:“這下你該和我說實話了吧,當年的票根你從何而來?!”

畢竟是二十年的夫妻,大老爺依舊想親耳聽到大太太承認!

“老爺,我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麼,當年的事是老爺親自過手去查的,我不過是意外得了一個票根而已,老爺今天找了個什麼柳夫人來,妾身一直長住內宅,哪裡知道什麼柳夫人徐夫人的!”

“呵呵……”大老爺最後一絲耐心徹底消失了,他看着大太太道:“那我告訴,當年那票根分明就是你讓佩蓉身邊的婆子去存的,然後又用五千兩銀子買通了柳夫人去府衙鬧,吃準了我急怒之下不會去查證,是不是?!”

“張飛鳳,你我夫妻二十餘載,我念你獨自在府中操持庶務,又有這麼多子女教養,我處處包容你,便是前幾年柳兒的死,我也是睜一隻閉一隻眼,可是你呢,竟是變本加厲,這麼多年你非但不收斂,手竟伸的這樣長,到我的衙門去作亂,害了佩蓉這麼多年含冤受苦,你說……你作何居心!”

大太太氣的面紅耳赤,她看着大老爺也是怒道:“你竟是這樣看我?我自問這些年守着這個家,費盡心血,莫說我沒有必要去害旁人,縱是我做了那又如何,所爲功過相抵,老爺竟然半點情分不留,當着旁人的面來質問我!”她說着,手指夏姨娘冷笑道:“還有,事情過去這麼多年,無憑無證,老爺單憑夏姨娘片面之詞就懷疑妾身,單憑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就說妾身曾買通了她陷害夏姨娘?老爺不信妾身這個嫡妻的話,卻寧願相信一個妾室的話,去相信一個陌生女子的話,老爺這樣做,又是何居心!”

大太太咄咄逼人,滿臉怒意絲毫沒有退讓之勢。

柳夫人一聽大太太質疑她的身份,就嚇的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她看着大老爺,大太太道:“妾身真的是劉家明媒正娶的嫡妻,絕無半點造假,太太若不是信大可派了人去柳永打聽,妾身所說絕無半點虛假。”

大太太正在火頭上,一甩袖子指着柳夫人便道:“閉嘴!”柳夫人嚇的臉色一白,害怕的去看夏姨娘,夏姨娘就垂着眉眼,緩緩走到柳夫人身邊,扶着她起來,滿臉的從容不迫,自從六小姐被大太太定了山東的親事時,她心裡便宛如刀割日日爲自己的無能懊惱,她恨自己無用,竟是連一對兒女都保護不了,她甚至想到了死……所幸的是六小姐機智,自己化解了婚事,可是卻在她心裡給她敲了一個警鐘,六小姐越發大了,婚事是早晚的事,逃了這個山東洪府,會不會還有福建周府,遼州徐府?

她不能讓六小姐遠嫁,更不能隨意讓大太太把六小姐許了人家,可是她有什麼辦法,她能有什麼辦法……

直至出了司杏的事,姨太太扣了司杏關在房裡,她就猜到姨太太的目的,她當時腦中一片空白,卻是下定了決心決不能如了姨太太的願,所以她才讓秀芝去和析秋說了那樣的話,果然第二天六小姐就去了普濟寺,她站在院子裡滿身的冷汗,緊緊握着拳頭手心裡被指甲掐了數道血口子,她忽然醒悟過來……她這麼多年他不肯低頭去主動找大老爺,這麼多年不想去理會一個當年問也不問,對他毫無信任的便降了他罪的男人,是多麼自私自利,他不是別人,他是她一雙兒女的父親,現在……只有他才能解救析秋!

所以她準備了幾個月後,帶着佟敏之跋山涉水歷經千難去了永州,主動去和大老爺談當年的事情,去解開那個一直停在彼此心中的結,大老爺果然信了她的話,派人去永州查了,得出了真相,他們之間的誤會了解除了,她看着大老爺如當年一樣對她寵愛有加,他看着大老爺憐惜的抱着七少爺,七少爺臉上洋溢的笑容時,她忽然明白,即便他們之間沒有了愛情,她再無法像以前那樣自然的和大老爺在一起,那又怎麼樣,只要他能帶給她的一雙兒女快樂,能給她一雙兒女庇佑,那麼一切都是值得的!

所有的一切,值得她去忍受,去付出!

心思轉過,她擡頭看着大太太道:“太太,老爺並沒有相信妾身的話,也並非相信柳夫人的話,老爺親自去了柳永縣確認,親自去了天恆錢莊,對比當年錢莊留着的票根,上面籤的字,根本就不是妾身的筆記……太太,您不能這麼說老爺!”她說着,拿着帕子嚶嚶哭了起來。

大太太眯着眼睛看着夏姨娘,怒從心起上去一步,一巴掌就打在夏姨娘臉上,怒道:“賤人,這裡何時有你說的份!”夏姨娘捂住蹬蹬就退了兩步,大老爺眼睛一眯,伸手堪堪扶住了夏姨娘,夏姨娘的臉上頓時紅腫了一片,大老爺看着滿臉的怒容,擡手就要去打大太太……

大太太看着一驚,卻是身子一挺湊到大老爺面前,喊道:“佟正安,你這是要爲了妾來打我?”她臉色通紅,大有不管不顧之態,大老爺的手舉在半空中怒瞪着她,動作卻遲疑下來……

夏姨娘靠在大老爺懷中用帕子捂住眼角哭了起來,大太太眼底閃過一絲得意,大老爺還未收回的手,忽然就落了下來。

啪!

大太太捂住臉滿臉的不敢置信,她瞪着眼睛看着大老爺,呼呼喘着氣,大老爺就斜睨着她,冷道:“這件事過去這麼多年,佩蓉根本沒有追究的意思,我若不是看着慎之的面子上,你以爲我真的不會休了你!”

他將夏姨娘交給春柳扶着,他服侍着大太太道:“我從來信任你,府裡的事也從不過問,即便是幾個子女的婚事,我也放心交給你,你問問你自己……你是怎麼做的。”

大太太的眼淚就流了出來,她依舊捂着臉上,擡手指着大老爺,瘋了一樣道:“佟正安,你敢打我?!你當年去我張家提親時,是怎麼和我父親說的,當年的話你都忘了嗎?我下嫁給你,爲你生兒育女照顧子嗣,你五品外放十幾年我可有說過半個不字,你今天竟然爲了這樣一件小事,就來打我?!你問問你自己,你對得起我,對得氣我們張家麼。”

提到張家,大老爺的目光果然閃了閃,張氏當年是江南世家,張老爺曾是應天府知府,盛寵一時,他當年不過是初出茅廬的舉人,張老爺對他的幫助,包括日後官場的扶持照顧,以及當年他一意孤行外放,張老爺半句話都沒有責備,還幫他勸着大太太,這樣的恩情大老爺一直未忘,是以大太太提到自己的父親時,大老爺目臉色就是一僵。

夏姨娘一見大老爺這樣,就暗暗蹙了蹙眉頭,大太太果然氣焰高漲起來,一巴掌將桌面上的茶盅果盤揮在地上,指着大老爺正要說話,就在這時,春雁從房間衝了出來,拔尖了聲音道:“六小姐……六小姐醒了!”

大老爺忽然面色一怔,就指着大太太道:“瘋子!”轉身就和夏姨娘兩人急忙進了房裡,大太太看着大老爺和夏姨娘的背影,就覺得一股血氣瞬間衝到了頭頂,她提着裙子就跟着進去。

夏姨娘撲在析秋身上,抱着她道:“六小姐,你終於醒了……”大老爺站在夏姨娘的身後,面容上也滿是關切!

析秋看着夏姨娘,目光就落在夏姨娘紅腫的側臉,夏姨娘一驚就擡手捂住自己的臉,又去問道:“可是有哪裡不舒服?有沒有想吃的東西,你和姨娘說,姨娘給你去做!”

析秋就朝夏姨娘笑了起來,點頭道:“我想吃您做的山藥棗泥糕。”這個時候夏姨娘什麼也顧不得,擦着眼淚就站了起來看着她道:“姨娘這就去,這就去!”說着,轉身迫不及待的就出了門。

析秋又看着大老爺,虛弱的喊了聲:“父親。”大老爺微微點頭:“你好好休息,來總管讓人去通州請半仙郎中張先生的傳人,下午就能到府,你的病一定能治好!”析秋朝她笑笑,點頭道:“有父親在,女兒不怕!”大老爺的心頓時就暖暖的,他坐在牀邊的杌子上,握着析秋的手道:“要不要喝水?”

析秋搖了搖頭,又看到大太太隨後走了進來,她便強撐着就要坐起來行禮,大老爺一把按住她,冷着臉道:“你病着何必講這些虛禮,好好休息。”析秋僵着身子,卻是那眼睛去看大太太。

大太太就是眼角一眯,冷笑道:“你父親說的對,何必在意這些虛禮!”她故意把虛禮兩個押的很重。

大老爺眼睛一眯,回頭看着站在門口的春雁道:“送你們太太出去!”大太太臉色一僵,冷嗤一聲推開春雁的手就走了出去。

大老爺去看析秋,小聲的問道:“你可好些,可有力氣和父親聊聊?”析秋點點頭,大老爺就道:“我昨夜去了普濟寺,也看過那夜着火的那間房間,我發現火是從窗臺上起的,房間裡也沒有打鬥的痕跡,可是門鎖卻是被人撬壞了,你告訴父親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析秋垂了眼睛不說,眼淚就順着眼角落了下來,大老爺就輕聲道:“有父親在,你不要怕……”析秋咬着嘴脣,就和當初告訴普寧師太一樣,將那晚的事情說了一遍,大老爺聽着就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氣的手腕在抖,他看着析秋道:“可看清楚來人到底是誰?”析秋搖着頭道:“沒有,他們進來便是氣勢洶洶,說是收了別人的銀子,來取我的命!”說完,露出欲言又止的樣子來。

析秋自小生長在府裡,她哪裡又接觸過什麼人,更不可能有什麼仇家,到底什麼人這樣心狠,竟是對着一個孩子下手。

“六丫頭,你是不是知道是誰?”大老爺按着析秋的手問道:“你和父親說,父親爲你做主!”析秋垂了臉不說話,大老爺就更加確信析秋定是知道,析秋卻是轉了話題去問大老爺:“父親,表哥是不是還是沒有消息?”

大老爺眉梢一挑,不明白析秋怎麼突然去問徐天青,耳邊就聽到析秋道:“父親可能不知道,表哥是因爲我而離開的……”說着她垂了頭,大老爺就皺着眉頭道:“此時你四姐姐在信中已與我說過,這件事錯不在你,你不必自責!”

析秋就垂了眼,道:“可是……姨母好像一直在怪我,恨我!”大老爺表情一怔,一瞬間彷彿想通了什麼……

析秋就不安的看着大老爺,道:“父親……您怎麼了?!”大老爺臉色顯得不好看,擺擺手道:“父親沒事!”

這邊夏姨娘做了山藥棗泥糕回來,來總管也匆匆趕了過來,他身邊跟着一位女子,十八九歲的模樣,作婦人打扮,大老爺問道:“這位是?”來總管就道:“這位夫人就是張先生的衣鉢傳人!”大周女子教條甚嚴,但也不乏女子拋頭行醫做生意,所以大老爺並不奇怪。

只是奇怪的是,去通州接人來回兩天,便是最快也要到酉時,怎麼這個時辰就到了?!

來總管彷彿知道大老爺的疑惑,就微微朝他點了點頭,大老爺按下心中的疑惑,就對女子道:“不知夫人如何稱呼?”

那女子擰着眉頭道:“夫家姓張,大人喚我張夫人便可。”她說完,目光就落在房中道:“不知病人在何處?”大老爺就做出請的手勢,張夫人跨進房裡,析秋正靠在大迎枕上,張夫人的目光就在析秋臉上略停留了片刻,便坐在析秋牀邊的杌子,拿了脈枕放在一邊就去給析秋切脈,大老爺和夏姨娘站在一邊,只是過了小片刻,張夫人便沉着臉了起來,臉色很不好看:“佟大人,這位小姐並非是生病,而是中了毒。”她有低頭去看了析秋的脖子上的傷口,回頭對大老爺道:“毒素便是從這傷口滲入的。”很確信的樣子。

大老爺震驚的無以復加,對方不但痛下殺手,竟然連刀上也淬了毒,真是好狠的手段,夏姨娘急着問道:“先生,可有解法?”

不但大老爺和夏姨娘震驚,便是析秋也暗暗吃驚不已,她是不是中毒她自己清楚的很,她讓春柳買了銀杏果回來用酒精分解了日日服用,又用白附子配了大量的白礬抹在傷口上,以至於傷口沒有好卻也沒有發生潰爛……她這樣的症狀,把脈時與破傷風的脈象很是相似,這還是她在讀書時做過切身的試驗,又做了調查才知道的!

一般的大夫,若不瞭解情況,根本不能立刻確診,譬如胡大夫那樣,即便他懷疑可是卻不能確定一樣!

析秋打量着張夫人,她個子不高皮膚也略顯得粗糙,像是常在外面奔波的樣子,言談舉止也是一派大家閨秀的作派,通身的氣質如蘭淡雅,她很確定不認識她,可是,她爲什麼會這樣說?!

析秋暗暗疑惑,可是張夫人卻是看也不看她一眼,轉了身似模似樣的走到桌邊,從自己帶來的藥箱中拿了兩小瓶藥出來:“這是外敷。”又指着另外一瓶:“這是內用,三日後毒便能消除。”

那瓶子……通身黑漆漆的,析秋看着便是一怔。

蕭四郎!

析秋放在被子下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

張先生將要交給夏姨娘,又交代了一句,便提着藥箱往外,走到門口她忽然停了腳步,回頭頗有深意的看了析秋一眼,繼而轉過身頭也不回的出了門,來總管跟在她後面匆匆跟去送。

大老爺看了眼夏姨娘,目光又在析秋的臉上轉了一圈,忽然站了起來,揮着袍子什麼也沒說便出了門!

正院中,他站在智薈苑門口,看着身後的來總管吩咐道:“派了人去一趟山東,請徐大人來。”來總管一驚,大老爺就已經頭也不回的進了智薈苑的如意門。

大太太正坐在暖閣裡,腳底下滿地的碎瓷,牆角的多寶格也傾倒在一邊,她一見大老爺進來,就跳着從炕上站了起來:“佟正安,你還有臉到我房裡來,你給我滾!”

房媽媽忐忑的站在門口,直朝大太太打眼色,可大太太非但視而不見,還踏着滿地的碎瓷指着大老爺道:“我告訴你,今日你若不把話給我說清楚,那我們便去應天,父親不在,我們就去找我大哥評評理,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你竟然這樣對我。”

大老爺等她說完,沉着臉回頭看着房媽媽道:“都給我出去!”房媽媽一驚,就垂着頭領着代荷幾人就退了出去,又關了門。

大老爺負手而立,站在門口,一改方纔的怒容滿面,他面色平靜的去問大太太:“六丫頭在廟裡受傷的事,是不是與你有關?”

大太太臉色一變,大老爺就逼近她問道:“是不是你和姨太太兩人請了殺手,去廟裡動的手?”大太太滿臉的驚容,大老爺喝道:“快說!”

“老……老爺說什麼,妾身不明白!”她剛剛還氣焰囂張,此刻看着大老爺卻是忍不住瑟縮起來,大老爺便是不問也能確定了,他朝大太太點着頭,滿臉譏誚的指着大太太道:“好,好!你……很好!”

大太太此刻才反應過來,她辯着道:“……六丫頭不過是受了點傷,廟裡着火也是意外,又怎麼扯出殺手之說!”

大老爺回頭看着大太太,一字一句道:“六丫頭……中了毒,毒是從她傷口滲進去的,你告訴我……什麼樣的意外傷,能讓她中毒,你告訴我?”大太太連連後退,卻依舊不去承認:“真是笑話,便是真有殺手,老爺你有什麼證據說妾身和飛露請了殺手去殺六丫頭?”

“我有沒有證據?好,那我就讓你心服口服,現在我就讓人去查……若是讓我查到這件事與你有關……”他指着大太太道:“張飛鳳,我佟氏容不下你!”

------題外話------

一章寫不完!

106 大婚上127 二房221 抉擇040 曲線143 處事153 聚會195 陣痛208 冤家092 陷害184 怪病061 身份089 惡鬼062 姨娘049 試探082 風波1104 彼此204 時間173 搬家125 失蹤133 學館135 庶子206 起點018 心情214 商量088 對策104 彼此066 胎夢060 命運098 反撲003 處罰171 捉弄193 往事下032 出門238 豐年165 姻緣009 不安046 養顏238 豐年031 回禮193 往事下001 見面210 成長113 顧忌032 二步040 曲線117 敗露032 出門243 全劇終157 畫圓035 解數229 各自139 孤注047 姨娘099 提親224 初見158 收尾219 續緣097 局勢147 滑胎164 是愛022 逢源137 嬌客041 事發016 探路088 對策152 受傷005 心思098 反撲140 愛慕234 痛苦130233 現身111 折騰225 影響183 接近034 四步201 經歷025 周全177 財產080 四爺159 錯錯164 是愛102 變化016 探路051 做客108 進宮075 生死151 暗涌037 家事162 皇子019 姐妹088 對策161 情分038 婚事130010 邀請006 表哥215 報喪211 陪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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