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 路口

進進出出的人,忙亂的腳步還有壓抑的低低呼吸聲,除此之外再無旁的聲音。

什麼時候經歷過這樣的感覺,有人立刻想起來,還是上一次夫人在生炙爺的時候,也是如此沒有半點聲音,壓抑的幾乎想要大口喘着氣……

“三哥。”炙哥兒從後院跑過來,站在房門前,睜着清澈的毫不知情的雙眸,問道:“怎麼站在這裡,娘回來了,我們去找娘。”

敏哥兒的手被炙哥兒拉的一顛,身體也跟着顫了顫,彷彿斷了根的樹苗,毫無徵兆的栽倒在地上。

“敏爺!”有人跑古來扶他,他卻擺擺手抓緊了炙哥兒的手。

炙哥兒驚了一跳,沒有料到自己的力氣這樣大,輕輕一拉哥哥就會跌倒,還哭了起來,他走過去拿自己的袖子給他擦眼淚,拍着他的後背內疚的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很痛?我給你吹吹?”說完蹲在敏哥兒面前,要去拉他:“三哥我看看,哪裡痛,哪裡痛?我給你吹吹吧。”

“炙哥兒。”乾啞的聲音,澀澀的開了口氣:“哥哥不痛,沒事。”眼淚卻忍不住流下來。

母親剛剛的樣子的,沒有半點反應的躺在父親懷裡,裙子上都是血,無論別人怎麼抱着她,是跑是跳是呼喚她都沒有反應……他見過的母親都是鮮活的,嘴角永遠都有恬淡的微笑,不論他有多少不開心,只要看到那抹笑容,他所有的煩惱似乎都能在瞬間熔化消失。

可是剛剛他沒有在母親臉上看到那抹笑容,他就覺得好害怕,好害怕……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想過有一天他一回頭再也看不到那抹記憶中最留戀的笑容。

如果沒有那一抹笑容,他的生活都會是黑暗的吧?

敏哥兒緊緊揪着自己的衣領,眼淚啪嗒啪嗒落下來……

冬靈問玉周氏幾人站在一邊,心裡也都是揪着的,知道敏哥兒爲什麼傷心,所以沒有人上去拉他。

炙哥兒驚住了,他詫異之極的看着敏哥兒,擰了眉頭道:“三哥,你別哭了,別哭了!最多……最多我也被你摔一下好不好?”他以爲是他弄疼了敏哥兒,所以很負疚。

“敏爺!”周氏忍不住,小心的上前一步輕聲:“夫人不會有事的,您不要嚇着炙爺了。”有些心疼的抱住了炙哥兒。

敏哥兒一怔,擡頭去看有些不安的炙哥兒,母親病了他身爲哥哥卻只知道傷心,他應該幫母親照顧好弟弟纔是……炙哥兒見他看來大聲道:“我讓你摔一下,你別哭了!”

“哥哥不哭了。”敏哥兒飛快的擦了眼淚:“哥哥不痛,哥哥就是眼睛裡進沙子了。”說完勉強露出一抹笑容來,牽着炙哥兒拉他過來面對面的道:“你想不想去後院玩,哥哥陪你去好不好。”

炙哥兒擰了眉頭,回頭去看正房:“可不可以等一會兒,我要去娘說一聲,不然一會兒娘找不到我。”說完鬆開敏哥兒的手,叮囑道:“你等我哦。”

“別!”敏哥兒攔住他:“母親這會兒正和父親還有阮姨母在裡面說話呢,說很重要的事情,你現在進去會打擾他們的。”

“打個招呼也不行?”炙哥兒有些不解。

敏哥兒點點頭,就道:“院子裡的丫頭都知道我們去後院玩了,若是母親問起來她們會告訴她的。”說完去看院子裡杵着的丫頭婆子,一衆人皆是點着頭。

炙哥兒被說動了,想了想回頭吩咐問玉:“那你在這裡守着吧,要是娘問起來你一定要告訴她啊。”問玉點頭不迭:“奴婢知道了。”炙哥兒便由敏哥兒牽着蹦蹦跳跳的出了院子的門。

岑媽媽從正院裡出來,喊守在院子外面的天誠:“天誠,快去醫館抓藥去,要快!”

眨眼的功夫,天誠從院外跑進來,接過岑媽媽手裡的藥方點頭道:“好。”說完一刻不耽誤便出了門去,岑媽媽又去看容媽媽:“你吩咐廚房去做些清淡的吃食,一會兒夫人醒了能吃些。”

“這就去。”容媽媽應是出了門,岑媽媽又對問玉和綠枝道:“你們去二門看看,太夫人說過來,你們去接一接。”兩個人也是應是。

岑媽媽這才轉身進了門內,臥室的外頭垂着簾子,她掀了簾子進去,就看見四爺正坐在牀邊,懷中依舊抱着夫人,不管張醫女說什麼,四爺就是抱着不放手,張醫女氣的就瞪着眼睛道:“你就抱着吧。”轉過頭拿了針去給夫人施針。

四爺還是這樣抱着,從進府到現在都沒鬆開過。

“綰兒。”阮靜柳直起腰回頭吩咐道:“將我那套金針拿出來。”綰兒應是,阮靜柳擡頭去看木頭人一樣的蕭四郎:“孩子是已經留不住了,我現在要給她清宮,你確定你不要出去?”

蕭四郎眼簾都不曾擡一下,依舊抱着析秋緊緊抱着,一動不動。

阮靜柳擰眉,慍怒道:“你在這裡我不方便,若是出了事你要怎麼負責!”

蕭四郎面色終於有些鬆動,低頭去看析秋,目光中包含着疼惜和不捨,面容卻依舊是冷冽的攝人,阮靜柳看着他又道:“那馬車翻的那樣蹊蹺,你不去查一查?”

“不用。”蕭四郎終於出了聲,發出這麼長時間的第一個聲,他凝眉道:“事情經過我已經知道了。”

阮靜柳一愣,倒也不奇怪,點頭道:“那你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別在這裡礙手礙腳的。”說完也不用再看他,接過綰兒遞過來的東西,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析秋依舊緊緊閉着眼睛,脣瓣慘白沒了平日的紅潤光澤,他不捨的將析秋放平在牀上,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轉過身前神情凝重的出了門。

阮靜柳彷彿沒有注意到蕭四郎的離開,手中的針不停,回頭對岑媽媽道:“去燒了熱水來,一會兒幫她擦身子。”看着牀單上嫣紅的不斷擴大的血跡,她動作很冷靜,但聲音卻已滿是疲憊和心疼。

岑媽媽應是而去,留了阮靜柳和綰兒在房裡。

蕭四郎出了門,太夫人和大夫人以及蕭延亦已經趕了過來,太夫人見了蕭四郎迫不及待的便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好好的馬車怎麼就翻了,析秋人怎麼樣,可受傷了?”

大夫人和蕭延亦也面色沉重的等着他說話。

蕭四郎沉吟了片刻,目光掃過三個人,落在太夫人面上,聲音低的讓人聽不清:“她……滑胎了。”說着攥緊了拳頭:“你們進去坐會兒吧,這會兒還沒醒。”

“什麼?!”太夫人聽着身子一顫,就站不穩的靠在了大夫人身上,揉着額頭確認道:“滑……滑胎了?”

大夫人和紫薇碧蓮扶住了太夫人,大夫人勸着太夫人道:“娘,您不要着急。”說完又看着蕭四郎:“說是拉車的馬突然發瘋了,可查到原因了?”

“我正要去查!你們先進去坐會兒吧。”說着朝太夫人以及大夫人點點頭,不想多說便要繞過他們,蕭延亦開了口道:“我與你一起去吧。”說完和太夫人打了招呼,沉默的跟着蕭四郎出了院子。

“怎麼會這樣。”太夫人由紫薇和大夫人扶着迫不及待的朝房裡走去:“怎麼會翻了車……”碎碎唸的進了房裡,碧槐和碧梧一個包着額頭,一個左手骨折掛在胸口,皆是眼睛紅紅的,正一左一右的站在了房門口。

“人醒了沒有?”太夫人隔着簾子朝裡頭探了探,碧槐回道:“還沒有,張醫女正在施針。”過來扶着太夫人:“你坐着歇一會兒吧。”

太夫人擺擺手:“我哪能坐得住。”說着推開扶着她的人,來回的在房裡揹着手走着,大夫人看着碧槐和碧梧輕聲問道:“你們跟着弟妹的,到底怎麼回事,那馬好好的怎麼會突然發了瘋?”

碧槐和碧梧就對視了一眼,低聲道:“我……我們也說不清楚,就是突然躥出來一個男子,攔住了馬車,說要見夫人……可還不等他說話,旁邊又跑出來四五個人,就打了起來……馬就發了瘋衝進了巷子裡。”

大夫人聽的糊塗了,不解的問道:“一個男子,吵着要見弟妹?”碧槐和碧梧就遲疑的點點頭。

太夫人也凝眉轉頭過來,問道:“他說了什麼,爲什麼要見秋丫頭?”

“他一句話還沒有說話,旁邊就有穿着黑衣服蒙面的人跳了出來,也沒說話拿着刀就打了起來,凶神惡煞的,那個人邊打邊逃走了,可我們的馬卻受了驚嚇!”碧槐回憶着當時的情景,依舊是心有餘悸。

大夫人和太夫人對視一眼,都有些不明白碧槐說的話。

好好的人怎麼會有人衝出來攔住了析秋的馬車,又有人拿着刀光天化日衝出來……就跟戲文裡唱的一樣。

碧槐和碧梧此刻也不清楚,夫人和樂小姐說了半天的話,又親自送了樂夫人到了城門,回來時說要去醫館一趟,卻怎麼也沒有想到遇到這種事情……竟然還讓夫人小產了。

想到這裡她們也自責的不得了,怎麼能這麼粗心,夫人兩個月沒有來小日子,她們卻沒有想到夫人是有了身子,竟然還大意的讓她出門,結果卻釀成了大禍……

碧槐紅了眼睛,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這裡,都是因爲她的粗心,才害的夫人遭了這樣的罪,若是夫人有個三長兩短,她就是死一百次也贖不了這個罪。

蕭四郎和蕭延亦前後進了書房,房間裡紫陽依舊是跪在地上,見蕭四郎進來,她迫不及待的膝行過來,道:“四爺,奴婢真的沒有惡意,奴婢都是爲了敏爺好!”

蕭延亦朝紫陽看去,眉頭蹙了蹙,覺得這個丫頭有些面熟,但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對她跪在這裡說的話更是不解,不由坐下靜待蕭四郎說話。

蕭四郎未坐,站在紫陽面前,擋住窗戶中投過來的光線,房間裡頓時灰暗下來,他靜靜看着紫陽,許久纔開口卻不是對紫陽說的:“天敬,我不想再看到她!”

“是!”天敬進門來,拉着紫陽出去,紫陽一驚跪在地上磕頭道:“四爺,大督都,奴婢真的沒有惡意,奴婢只是爲敏爺好啊,四爺!”

蕭四郎轉身過去看也不看她。

紫陽被天敬和門外的侍衛拖着出了門去,蕭延亦站了起來,問道:“四弟,到底怎麼回事?”

蕭四郎沉默了片刻,解釋道:“沈安到京城了。”蕭延亦一怔臉色也沉了下去:“你是說,四弟妹的事是沈安做的?他怎麼會……”

“不是。”蕭四郎擺手,緩緩道:“沈安還不會這麼沒腦子,是沈寧。”他一拳砸在桌面之上,添着紅漆的紅木書桌頓時凹了下去:“他自作主張,想要去找析秋作通敏哥兒的工作……卻沒有想到,他早就被沈家的人盯上了,他甫一出現就有人四面圍來射殺於他……”他叮囑過沈安,卻沒有料到他們竟然還是做出這等蠢事來。

蕭延亦終於明白了事情的經過,沈寧去攔析秋的馬車,想要和析秋商量,讓她這個母親去勸敏哥兒,卻沒有想到他還沒說話,就被沈氏的人盯上了,還連累的析秋!

“蠢貨!”蕭延亦冷聲而道:“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蕭四郎轉身過來,目光落在院中,聲音有些飄忽:“這件事既然敏哥兒已經知道了,那麼我們也不用再顧忌,但凡傷了我在乎的人,我定會要讓他後悔生在這個世上!”

蕭延亦一怔,卻也不意外蕭四郎的態度,他們兄弟多年,蕭四郎什麼性格他已經非常清楚。

“你要怎麼做隨你,但是你要和弟妹商量,敏哥兒是她一手撫養大的,你不能傷了弟妹的心。”蕭延亦淡淡的道。

蕭四郎轉目過來,深深看了眼蕭延亦,後者卻是面色堅定毫無避忌,他頓了一頓,冷聲道:“我心中有數!”說完,轉身便出了門去。

蕭延亦留在書房之中,長長的嘆了口氣。

“醒了沒有。”太夫人見綰兒從房裡出來,騰的一下站起來,綰兒點點頭,回道:“已經醒了。”

不等綰兒話說完,太夫人已經進了房裡:“秋丫頭。”三兩步走到牀邊,看到牀上的析秋蒼白的臉,立時紅了眼睛握住她的手……

“娘。”析秋只覺得身體像是被掏空了一樣,連說話都用盡了畢生的力氣:“對不起,讓您擔心了。”又看見大夫人:“大嫂。”

大夫人點點頭,輕聲道:“你不要說話,好好休息。”

析秋點點頭:“你們坐吧。”太夫人擰眉道:“你都這樣了,還管我們作甚,好好閉上眼睛睡一覺,剩下的事情讓老四去處理。”

“知道了。”析秋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看着太夫人和大夫人道:“你們不用擔心我,我沒事。”

太夫人的眼淚還是落了下來,大夫人也轉頭過去擦了眼淚。

正在這時,門簾子一晃蕭四郎大步走了進來,析秋轉過目光就朝蕭四郎看去,穿着來不及換下的官服,衣襬上還留着她的血跡,她抿脣一笑沒有說話。

淡然的聲音,蕭四郎猶覺得心宛若被刀子絞過一般,不過幾步路的距離,他卻失了跨過去的勇氣,就這樣站在遠處,捨不得移開視線,看着她。

“好孩子,快休息一會兒,等醒了就沒事了。”太夫人疼惜的摸着她的頭,眼淚止不住落下來:“你還年輕,身子養好了就是大事。”

析秋抿脣笑笑,微微點了點頭,乖巧的閉上了眼睛。

大夫人和太夫人陪在旁邊坐了一會兒,才相扶着出了門坐在正廳裡,蕭四郎終於動了動,一步一步移了過去,阮靜柳看着他就搖搖頭也退了出去關了門。

析秋轉了臉,側身躺着背對着蕭四郎,眼淚就落了下來。

她緊緊咬着脣瓣,不讓自己發出哽咽的聲音,但手卻撫上了自己的腹部。

因爲她的疏忽,一個小小的生命,就這樣消失了。

因爲她的疏忽,她的孩子還不曾見過這美好的世界,便隕落在她的腹中。

她揪着肚子,緊緊閉着眼睛,眼淚順着眼角不斷落在枕畔……

“丫頭。”沉沉的聲音,蕭四郎緩緩在牀邊坐了下來,一隻大手握住了她放在外面緊緊揪着被子的手,握住放在脣邊親吻着,柔聲道:“丫頭,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們母子。”

析秋沒有睜眼,眼淚卻流的更兇,細細的抽泣聲落在蕭四郎耳中,他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攥着她的手放在脣邊不斷的親吻着……

過了許久,她轉頭過來,淚眼朦朧的看着蕭四郎:“……我們的孩子。”

“我知道!”蕭四郎打斷她的話,輕輕給她擦了眼淚,擦過之後又落了下來,他彎了腰將她摟在懷裡,乾澀的脣一點一點吻盡淚珠,低聲道:“你先養好了身子,不要胡思亂想,你還有炙哥兒,還有敏哥兒呢。”

說到兩個孩子,析秋卻是一怔,想到馬車出事前攔着她車的男子:“那個人說話有福建的腔,是不是先沈氏的人?”

蕭四郎見她注意力終於被轉移了,立刻回道:“是,那人是沈安的胞弟!”說着一頓趁熱打鐵將紫陽的事情告訴了析秋,意圖轉移她的視線:“……敏哥兒已經知道了身世。”

析秋驚訝的睜大眼睛:“敏哥兒人呢?”那孩子一定是難受,他那麼小怎麼能忍受身份的變故帶來的巨大沖擊力。

“陪着炙哥兒在院子裡玩。”蕭四郎柔聲說完,又道:“你不要着急,你身體還很虛弱,先養好自己再去想別的事情好不好。”

析秋想到敏哥兒,心裡就很不安,她擰了眉頭拉着蕭四郎道:“你把敏哥兒喊進來,我不放心他。”

蕭四郎見她態度堅決,停了停終於還是點頭道:“我讓人去喊他,你先休息一會兒。”析秋點頭應是,依言閉上了眼睛。

敏哥兒牽着炙哥兒的手進了院子,炙哥兒鬆開敏哥兒飛快朝正房裡進來,見了蕭四郎站在門口,飛快的打了招呼:“爹。”也不多看一眼就跨進了正廳裡,又看見太夫人和大夫人以及阮靜柳正在正廳裡,他匆忙行了禮:“祖母,大伯母,阮姨母我一會兒來和你們說話。”說完,掀了簾子就去找析秋。

“娘。”撲進房裡,卻是一愣,看見自己孃親正躺在哪裡,像生病了一樣,他停了奔跑不安的走過去:“娘……您生病了?”伸出小手去摸析秋的額頭。

“娘沒事。”析秋將炙哥兒的小手拿下來:“你剛剛和哥哥去玩了?”又在炙哥兒身後看了看:“哥哥呢?”

炙哥兒又給析秋將眼角掛的眼淚擦了,心裡納悶怎麼今兒一個兩個都在哭,很不開心的樣子,他嘟了嘴道:“哥哥在和父親說話。”說完,歪着頭看析秋:“娘,您真的沒有生病,那爲什麼躺着?”

析秋輕笑着道:“娘真的沒有生病,就是覺得累了,想躺着休息一會兒。”

“哦!”炙哥兒爬到牀上坐下:“那您是不是睡不着?我講故事給你聽吧。”

析秋看着兒子,點頭道:“好啊。”

敏哥兒垂着頭站在蕭四郎面前:“父親!”蕭四郎看着他點了點頭,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卻又停了下來,道:“你母親要見你,你去吧。”

“是!”敏哥兒應是,擡腳要走卻又停了下來,看向蕭四郎:“父親……我……”

蕭四郎微微頷首,打斷他的話:“你先去吧,讓你母親放心,別的事情等會兒我們再說。”

敏哥兒應是,進了門裡和太夫人以及大夫人和阮靜柳打了招呼進了門去。

“母親!”迫不及待的,敏哥兒跑到牀邊,見了析秋又忍不住紅了眼睛,析秋微微點頭,拉着炙哥兒道:“炙哥兒,祖母和大伯母在外面沒有人說話,你幫母親去陪陪她們可好?”

炙哥兒想了想點頭道:“好!”一頓滑下了牀:“那您乖乖睡覺。”又對敏哥兒叮囑道:“三哥,你哄娘睡覺,我去陪祖母!”說着跑了出去。

帶炙哥兒出去,析秋去看敏哥兒,將手從被子裡拿出來,朝敏哥兒招招手:“來!”

敏哥兒慢慢的移了過去,看到析秋的臉色,手背上被銀針扎過後留下的青紫,眼睛又是一酸:“母親!”

“父親都和我說了。”析秋開門見山的問道:“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敏哥兒點了點頭,垂着頭沒有說話。

析秋嘆了口氣:“我和你父親想着等你長大了再告訴你,卻沒有想到你現在就知道了。”說着看着敏哥兒:“敏哥兒……我記得我和你說過,人的一生很多事情都有選擇,但是卻獨獨只有一件事你沒有辦法選擇,那就是出生……”說着一頓又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敏哥兒走了幾步,跪在了析秋的牀前,眼淚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來,他點着頭道:“母親,我明白,我誰也不怪!”說着一頓就看着析秋道:“可是正如您所說的,人的一生我們面臨了無數的選擇,所以……我選擇留在府裡,我是蕭懷敏,除了這個身份,除了您這個母親,我什麼也不是,所以我只做蕭懷敏。”

析秋一愣,沒有想到敏哥兒會做出這個決定,畢竟對於他來說,皇子的身份比起府裡庶子的身份,想必無論是誰都懂得選擇和舍取,但是敏哥兒卻選了後者,她問道:“你想清楚了?不後悔?”

敏哥兒眼淚橫流,卻依舊堅定的點着頭:“我不後悔,我要做永遠的蕭懷敏。”

析秋緊緊蹙了眉頭,看着敏哥兒,等過了許久她才點了點頭道:“那好,母親和父親都尊重你的決定,你的路由你自己選擇怎麼走。”至於聖上那邊,她沒有把握,但不試一試又怎麼會知道呢。

敏哥兒點着頭,跪在牀邊就給析秋磕了三個頭:“母親,我蕭懷敏此生只有您一個母親!”

析秋也紅了眼睛,不期然的手就放在空蕩蕩的小腹上,看着眼前的敏哥兒,耳邊聽着外間炙哥兒的逗笑聲,她淺淺的笑起來,儘管心裡很痛,卻又很滿足,至少她還有敏哥兒和炙哥兒不是嗎。

敏哥兒趴在牀邊和析秋說了許久的話,由於身子太虛,析秋說着話便睡了過去,敏哥兒躡手躡腳的給她蓋了被子就退了房裡,見太夫人和大夫人以及阮靜柳還在,便道:“母親睡着了。”

“這孩子,自己這樣了還惦記着別人。”太夫人嘆了口氣,大夫人垂着眼眸沒有說話。

阮靜柳站了起來,對太夫人和大夫人道:“我進去看看。”說着掀了簾子進了門去,卻瞧見析秋卻沒有如敏哥兒所說的睡着了,而是睜着眼睛發着呆一樣看着頭頂……

“你在做什麼。”阮靜柳擰眉過去:“不知道自己身體很虛,急需要休息?!”

析秋轉頭過來看着她,無奈的道:“……我睡不着……”明明覺得好累好累,但是合上眼睛,耳邊便能聽到孩子的哭聲,撕心裂肺的,她怎麼能睡得着。

阮靜柳一愣:“若是睡不着,就起來將藥喝了吧,我再給你施了針,可好?”

析秋應是,卻是問道:“我的身體,如何?”阮靜柳聞言就露出輕鬆的樣子:“還不錯,就是滑胎後總有些虛,養一養就好了。”

“你不用騙我。”析秋輕聲說着語調平靜的可怕:“我也是半個大夫,雖不能治病但醫理卻很清楚,孩子已近三個月,剛剛流了那麼多的血……”

阮靜柳也沉了臉在牀邊的杌子上坐下來,慍怒道:“你胡說什麼,滑胎自是會有血的,你只要聽我的話仔細調養,就一定會完全康復。”

析秋皺眉審視着她。

阮靜柳回視,眼神堅定回道:“你不信我?”

析秋淒涼的笑了笑,卻是勉強點了點頭:“信,若不信你我還能信誰。”

“吃藥吧。”阮靜柳回頭讓碧槐端了藥進來:“吃了藥睡一覺。”說完扶着析秋起身喝藥。

蕭四郎和敏哥兒一起去了書房,蕭延亦見他們進來微微點了點頭,敏哥兒喊道:“二伯父。”

蕭延亦應了道:“坐下說話吧。”

敏哥兒應是,坐了下來,有些不安的開口問出心中的疑惑:“父親,母親……是怎麼受傷的?”

好好的馬行在街上,怎麼會無緣無故就發了瘋,便是他什麼也不知道,也能想象得到事情的不尋常。

蕭延亦有些詫異的看了眼敏哥兒,暗暗點頭他不過這般年紀,觀察就能如此敏銳。

蕭四郎並未打算隱瞞,將紫陽的事,沈安沈寧的事以及馬車出事的細節悉數告訴了他,敏哥兒聽着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那黑衣人,是沈氏的人?”

“是!”蕭四郎點了點頭。

敏哥兒簡直不敢置信,他知道他的身份很尷尬,他更知道一旦暴露必定招來巨大的禍端,卻沒有想到沈氏已經這樣迫不及待想要處之而後快了。

直面的危險,就這樣赤裸裸的毫無徵兆的鋪展在他面前。

他握住手裡的茶盅,幾乎要將它捏碎了。

母親,是受了他的連累,才受傷甚至沒了剛剛有的孩子。

是因爲他。

他難以接受的搖搖頭,不敢相信的看着蕭四郎,又去求證一樣的去看蕭延亦,蕭延亦凝眉淡淡的道:“敏哥兒,你年紀還小,有的事情我們本不想這麼早讓你知道,可是事情已然在我們面前,由不得我們退縮,不管將來你如何選擇,面前的問題我們必須解決。”

敏哥兒顫抖的將茶盅放在桌面上,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一天之內他從蕭懷敏變成了皇室的子嗣,當他備受煎熬做出決定時,卻得知他的身份已經給她最重要的人帶來了無法治癒的傷害……現在,讓他來直面問題……

他不知道怎麼面對。

析秋受傷時躺在蕭四郎懷中無助的面容,出現在他腦中,他忍不住倒退了一步,迴避的搖着頭:“我……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敏哥兒。”蕭四郎開口道:“這些事情不用你考慮,但是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又與你有關,我便直言告訴你,你安心讀書別的事情有我。”

“父親!”敏哥兒開了口,卻覺得這一聲父親彷彿隔着什麼,他要怎麼做,怎麼做?

轉頭,他飛快跑了出去,跑進自己的房裡,關了門低聲哭了起來。

他要怎麼辦,母親因爲他的連累而受的傷,可是他呢,他卻什麼能力也沒有,他不能保護她,他就像個懦夫一樣縮在父親的羽翼之下尋求庇護,若有一天他的身份曝光,迎面而來的磨難重重,他還要這樣躲在家中,由父母保護,就這樣過一生一世?

哪怕至親的人再次因爲他受到傷害,他也要這樣蜷縮着,什麼也不敢面對麼?

他不知道,剛剛下的決定,和母親保證過的事情,此刻卻開始動搖起來……

不管怎麼選,他都必須放棄一些事情。

他捨不得!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敏哥兒縮在房裡,不管外面冬靈如何敲門,他卻怎麼也不開,他沒有臉去見母親,若非他,母親又怎麼會受傷,而他剛剛還冠冕堂皇的向她保證,他這一輩子只做蕭懷敏。

他沒有資格做蕭懷敏!

蕭四郎靠在書桌後面,蕭延亦端着茶,兄弟二人也是久久無語,過了一刻門口響起敲門聲:“爺,人帶來了。”

“進來。”蕭四郎冷聲回了,隨即書房的門應聲而開,門外站着府中的侍衛以及沈安,沈寧和兩個黑衣人,皆是被五花大綁捆住了手,兩個黑衣人更是被堵上了嘴丟了進來摔在地上。

“大督都,出了什麼事,您這是何意?”沈安不安的看着蕭四郎,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將他們兄弟二人抓了起來。

蕭四郎眯起了眼睛,目光卻仿似利箭一樣射向沈寧,沈寧幾不可聞的便是一抖,朝沈安後面縮了縮……

“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蕭四郎從不會無緣無故的發怒,沈安也感覺到事情不簡單,不由問道。

蕭四郎負手踱步走到沈寧面前來,俯視着他,卻對沈安道:“你問他做了什麼。”

沈安一怔,轉頭去看沈寧,沈寧害怕的搖着頭回道:“……不……不是我,我……我只是想見一見……見一見四夫人……”沈安聽的一知半解,卻意識道事情不妙,怒喝道:“把話說清楚,你到底做了什麼。”

沈寧害怕的看了眼蕭四郎,回道:“我下午去街上攔住了四夫人的馬車,卻沒有想到還沒說到兩句話。”又轉頭朝地上躺着的黑衣人踢了一腳:“沒有想到他們卻出來了,不分青紅皁白一通亂砍,我話沒說完嚇的趕緊逃走,卻萬萬沒有想到驚動了四夫人的馬車……”說着一頓朝蕭四郎和沈安解釋道:“大督都,我真的只是想求四夫人勸一勸小主子,希望他能想清楚,讓我們跟着他保護他,能早點回到皇宮拿回屬於他屬於我們的一切,我沒有惡意的……要怪只能怪他們,這些畜生光天化日竟然攔路殺人!”

蕭四郎沒有說話,沈安卻擡腳就踹了沈寧一腳:“你也是畜生,你到底有沒有長腦子,我和你交代了多少遍,做什麼事情都要考慮清楚了,你……”罵的不解氣又踹了一腳:“竟然闖了這麼大的禍!”雖然不知道事情結果如何,但看蕭四郎的怒意,想必後果必定不輕。

沈安說完,又轉頭過來求蕭四郎:“大督都,他一向蠢笨做事不過腦子,又給您和四夫人惹了麻煩,要打要罰隨您處置。”蕭四郎是他們眼下最有力的靠山,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們都不能得罪了蕭四郎。

蕭四郎依舊是沒有說話,但目光卻讓沈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將沈寧護在了身後,又轉頭指着地上的兩個黑衣人:“大督都,這兩個人一定是沈氏派來的刺客,一定是他們跟着我們到的京城,如今有這一番動作,定然發現我們在您這裡,說不定已經知道了小主子的存在,我們要怎麼做?絕對不能讓他們傷害到小主子啊!”

“如何做,不再需要你操心!”蕭四郎淡淡掃了他一眼,儘管很隨意的一眼,卻讓沈寧額頭上的汗簌簌落了下來,他脖子一梗:“你什麼意思,我們和二沈不共戴天,怎麼會和我們沒有關係。”說着一頓又道:“大督都,這一次四夫人受傷,事情因我而起,你要殺要剮我沈寧決不皺一皺眉頭。”挺了胸膛:“你說吧,要我做什麼。”

蕭四郎停下來,募地轉身看着他,不待他說話,門外卻響起一道青澀的聲音,敏哥兒大步跨了進來:“好!”他在沈寧面前住了腳步,不在乎對方多麼的驚詫震驚,他目光冷峻!

“我來告訴你,你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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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結局,如果有人在結局中卻沒有結局,那一定是寫不到了……所以只能番外見…

我在努力,需要你們鼓勵…羣啵一個!

挑眉,你們懂得!

184 怪病080 四爺016 探路050 美好005 喜事166 喜事222 落定186 詭異034 四步143 處事078 偶遇068 喜事210 成長107 大婚下240 出行082 風波1148 提防028 拿捏005 喜事110 試探043 堵門101 嫁妝193 往事下110 試探159 錯錯120 人事146 家人086 死別185 火起上047 姨娘170 沉舟143 處事084 風波3141 流言024 躁動151 暗涌116 花房224 初見228 進宮045 示弱120 人事002 暗逼004 四姐227 伴讀003 難捨197 互愛003 難捨028 風雲007 成長024 家庭064 犧牲050 美好170 沉舟166 喜事087 婚事222 落定108 進宮212 親事240 出行122 心境179 消息039 儲君038 暗示029 鬥法184 怪病115 誥命113 顧忌208 冤家144 孃家075 生死221 抉擇229 各自150 身死107 大婚下008 分寸028 風雲004 送行082 風波1199 去世060 命運030 熱鬧110 試探186 詭異216 偶遇初稿188 原來初稿待改235 路口177 財產218 處理153 聚會033 三步233 現身075 生死005 喜事038 婚事066 胎夢173 有喜020 制衡035 五步110 試探205 抓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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