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大門在守衛士兵的協助下,緩緩推開。
徐扶蘇坐於雪白頭上,腰間別着易水寒,身披暗甲的他握劍而立。在他身側,白易一襲白紋鐵甲,手持大戟,不僅是他連帶所有的大梁龍騎都覆有白紋鐵甲。齊詠春隱藏在暗處,暗中護衛徐扶蘇。
在兩人身後,一衆大梁龍騎並列而行,戴着白紋鐵甲,面色面無表情,手中的長矛森森。
衆騎齊齊踏出一步,馬蹄聲響起,連帶着一股令人膽顫的威勢。
徐扶蘇騎在雪白頭上,甲胃上的刺透胸膛的冰冷,以及握在冰冷的易水寒劍柄上傳來的刺痛感,他眉頭微皺。男兒終覆甲征戰沙場,這是他的第一戰,只許勝不許敗!
他緩緩擡起頭,目光中是無限的戰意,炙熱且無畏。
“出征!”
“嘶!”
隨他一聲令下,馬匹的嘶鳴,萬軍而動,恍然間聲動山搖。下一秒,萬馬齊奔,煙塵四起,如似長江潮水洶涌奔襲。
宋如言穿着尋常步卒甲胃,駐立在營中,遙望這股騎軍如潮之勢遠去。
直到騎軍身影消失在雪夜之中,他吐出一口濁氣轉身。
“宋小子!”一個粗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宋如言扭頭看向那人,原來是一位老卒,也是他隊伍的領頭,只知道姓劉,伍隊裡的其他人都叫劉老頭,他稱呼慣了也就不在詢問這老卒本名。
宋如言朝他笑道:“劉老頭,咋的了?”
“沒事不能來招呼你呀。”劉老頭狠狠地捶打了宋如言肩膀一拳,不安好氣道。
宋如言呲牙,這劉老頭是半點沒卸力,真就一拳招呼來了。
劉老頭一把摟過宋如言,大大咧咧道:“年輕人,要多捱打骨頭才硬。”說着,他目光也望向營帳之外,嘆息一聲:“也難爲咱們這世子了,聽說他也不過剛及冠的年紀,就隨樑王出征。英雄出少年呀!”
“我兄弟自然厲害”宋如言嘚瑟道,反問劉老頭:“劉老頭,你覺得我能不能當上一個大將軍?”
“我呸!”後者毫不留情面,“世子還你兄弟?那樑王還是我結拜把呢!”,劉老頭臉上明擺着就是不信,他故作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宋如言肩膀:“當大將軍什麼的,就不要想了,真能當上那大梁龍騎的一騎騎軍,給我們長長臉就不錯了。”
“哈哈哈哈....”隊伍裡的其他人應聲而笑。
宋如言一把拍下劉老頭的手,硬聲道:“你們就等着瞧!”
劉老頭興致大起,本來心想再和這個新兵蛋子好好聊聊天。
“誒,小子...”
“全軍收拾好,準備備戰!”突然,一位校尉突然他們的營中,高聲喊道:“起兵馳援酒泉城。”
尚在啃手中饅頭還沒反應過來的宋如言只見周圍的袍澤皆是聞聲而動,劉老頭一把拍過他的肩膀,喝道:“還吃呢!打仗了!”
反應過來的宋如言連忙把饅頭揣入懷裡,跟上劉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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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酒泉城城牆上,宋如言呆呆地站在守城的部隊中間,在他身旁是劉老頭。從天水城拔營一路疾馳馳援酒泉,奔襲半天后,今日午時抵達。
當宋如言第一次登上城頭,望下城外,黑雲壓城。密密麻麻的敵軍,一股沉重的壓迫感涌上他心頭,宋如言握劍的手在微微顫抖。
一旁的劉老頭看不下去了,小聲罵道:“就你這孬樣,還想當將軍?趁現在還沒打,偷偷溜去跟左將軍說你怕死,退下這城牆,別當兵了。”
或許是劉老頭的激將法起了作用,宋如言的眼底流露出一絲戰意,握住劍柄的手由顫抖漸漸平復。
“小子,待會敵軍攻城,戰是肯定要戰的,但是能躲就躲在俺老劉身後,老劉我沒別的本事,護住你這個小兔崽子還是可以的。”
說着,他目光示意了周圍幾個同伍的老兵,“我和他們都會照看你的,年紀輕輕,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就來這塞外從軍送死。看你一副細皮嫩肉的樣子,想來也是出身大戶,這場仗打完,就別當軍了,好好享受點太平日子。”
宋如言咬牙,低聲道:“老劉,少看不起人。”
忽然,“殺!”城下敵軍齊齊傳來一聲,如江河濤濤奔涌而來。
夏朝敵軍轉瞬間衝殺至城下,敵軍將雲梯搭在酒泉城的城牆上,夏朝死士舉盾,持着彎刀,瘋狂地在雲梯之上攀爬。
城牆上的北樑軍協作搬運熱油,一桶桶地倒下,攀爬在雲梯上的夏朝敵軍中不少被滾燙的熱油觸碰後直接摔下,撞上身後的同伴,齊齊應聲摔落。但即便如此,這幫有近十五萬的大軍中的死士如同蚊蟻絡繹不絕,屠戮不盡。但很快就有夏朝的死士攀爬上城池,一個接着一個。
無數人的腳步聲,刀劍碰撞聲,人吼聲,嘈雜,聒噪,充斥在宋如言的耳邊。
這位長安城的小霸王頓時臉色煞白,雙腿發顫,但他還是勉強穩住身形。
劉老頭狠狠地推了宋如言一把,“宋小子,俺不管你怎麼想的,你就握着你這把寶劍,給我見到敵軍就砍,砍到沒人敢擋在你身前了你就活下來。”說完,劉老頭一把抽出北樑大刀,衝殺上前。
城下,左宗棠輕握磨挲腰間的玉佩,雙眸微閉,在他身後是十萬尚未出戰的驪陽士卒。
城牆上廝殺聲不斷,衆多驪陽士卒都面露疑色。
爲何不讓他們出戰?
城牆上戰死的北樑涼州軍愈來愈多,西域叛軍如同跗骨之蛆般殺之不盡,而左宗棠始終面色平靜,沒有下布一條軍令。
副將鄧平急切地看向他,問道:“將軍,再不出兵,城牆上一旦被敵軍佔領,我們就被自縛手腳了呀!”
左宗棠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等,擅自出兵者,殺!”
鄧平憋紅了臉,但還是嚥下胸中悶氣,靜靜等待命令。
城牆上,到處是戰死的士卒,血腥味瀰漫在空氣中,殘肢斷臂散落在地,還有一些不知所處的碎肉。
宋如言望着已經提刀上前砍殺的劉老頭,他的話仍然環繞耳邊。
用你手裡的劍一直砍,砍到沒人敢攔你的時候,就贏了。
宋如言神情恢復堅毅,提劍順着城牆的長廊,嘶吼一聲衝殺上前。
他的耳邊已經聽不見廝殺聲,吼叫,撕心裂肺的痛叫。
此刻他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砍!
宋如言抽出利劍,助跑上前,衝向一個剛剛攀上城頭,手中舉着彎刀的胡人。
那名胡人同樣也注意到了這位細皮嫩肉的新兵,殘忍地怪笑一聲,將刀高高舉起劈向宋如言。
宋如言搶先一步,在彎刀砍在他肩甲上,露出淡淡血痕時,竟然生生地握住那名胡人的手腕。反手將利劍捅入,鮮血沿着劍身滑落,他猛地一把拔出利劍,那名胡人瞪大的眼眸死死地盯着眼前這位年輕士卒,緩緩倒下。
就在宋如言驚愕自己殺人之時,身後傳來一聲大吼,又有一名胡人朝他殺來。他的劍先到了,還未待那人反應過來,宋如言的劍就已把他的頭顱斬下,鮮血四溢,甚至染紅了他的戰袍。
戰場上,沒有慈祥,要麼我死,要麼你活。
宋如言手中提着利劍,微微喘息,腦海中反覆閃現出老劉的那句話。
他蒼白的臉龐擡起,俊逸的面容上滿是決絕和戰意,目光死死凝視着城牆上的夏朝士卒。
漠然無聲,提劍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