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政穿一身天青色的錦袍,腰束玉帶,迎着陽光,天青色的錦袍如落了一層霜華。他緩步而來,腳步沉穩,眸光內斂,周身無任何凌厲鋒芒的氣勢,卻令人感覺他有着無上的尊華。
“公子是特意等候不悔?”呂不悔心有疑惑,出聲道。
蘇政拱手,朗聲笑言:“是的,還請呂先生移步說話。”
呂不悔在蜀中城多年,倒是未曾聽過有蘇政一號人,他皺了皺眉,倒是想要看看葫蘆裡賣的是什麼。
“好。”
蘇政伸手示意呂不悔跟隨於他,兩人再街上行路,不過一會,呂不悔就察覺不對勁。
這方向,分明是要去醉得意。
按捺住疑慮,雖說不知道這位年輕公子找他意欲爲何,言語中能見得出他的尊敬。
等到兩個身臨醉得意的酒樓,呂不悔伸手揮去正打算上前招呼的夥計和小二。
路上有過簡單交談,呂不悔知道了年輕公子的身份。
蘇政在酒樓裡訂了桌酒,呂不悔懷着心思踏上臺階。
酒桌上,還有兩個人。
一位教書先生打扮,普普通通的面容並不出奇,眼神卻炯炯有神,在看到呂不悔時眼前亦是一亮。還有位丫鬟打扮的姑娘,臉上不施粉黛,卻美的真實,如畫中仙子,樸素典雅。就算是呂不悔第一眼看到,都有些失神。
蘇政見呂不悔目光徘徊在虞嬈,笑着和他介紹道:“這是虞嬈,我的丫鬟。”
呂不悔嘴角上揚,這蘇政倒是有趣,想來這位女子應該對他很是重要。他收回目光,看向蘇政。
“蘇公子來找呂某所謂何事?”
蘇政拉開凳子,示意呂不悔落座。他纔將來意道明:
“蘇政此次前來是爲了請呂先生出山。”
“出山?”
呂不悔疑惑,他自嘲一笑:
“我呂不悔不過一介布衣,既沒有歸隱,亦沒有才華八斗,何來所謂出山一說?”
蘇政和趙定修對視一眼,蘇政望向呂不悔的目光中炙熱且尊敬:
“政願爲呂先生驅使,請先生助我復國大業。”
呂不悔神色平靜,擡起茶杯抿下一口,挑眉看向蘇政:
“復國?復的什麼國,如今天下一統,爲何要復國?”
蘇政咬牙,耐下性子:“復西蜀大業。”
哪知呂不悔嗤笑一聲,搖頭道:
“西蜀?”
蘇政皺眉,“正是西蜀”。
呂不悔嗤笑之甚,就連虞嬈、趙定修都有些不悅。
虞嬈眉頭微皺,心底對這位呂不悔的狂傲很是不滿。
在見蘇政神色認真,沒有對呂不悔不敬有任何反感之色。呂不悔暗中對這位謙遜有度的西蜀皇室中人有了些許好感。
“口口聲聲要說復國,你們的資本在哪?”
“難道說,是看上了呂某的家財萬貫?”
呂不悔放下瓷杯,碰撞的聲音清晰入耳:
“想必在諸位來找呂某前,也應該對呂某有所瞭解。當今皇朝的戶部尚書是不悔恩師,不悔現在所做的也不過是替他斂財。你們要想求財,恕呂某無能爲力。”
蘇政見呂不悔回絕,當下立即忙道:
“西蜀皇室還尚有餘財,可一併交付給呂先生所用。”
“哈哈哈哈哈哈”,呂不悔朗聲大笑,笑容霎時收斂,眸光如毒蛇般盯着蘇政,低語:
“我若是將此事抱給恩師,不僅我能財權兩收,還有利無弊。蘇皇子覺得如何呢?”
蘇政剎那間猶如被毒蛇盯上,冷汗直流,但終究是一國皇子,他定了定心神:
“想必呂先生也看的出來,我等並非蜀中人,那筆西蜀寶藏在蘇政叔父手中,假如我等一日內未歸,他就會毀掉那筆西蜀寶藏。”
“你在威脅呂某?”
呂不悔面色不善地看着蘇政。
“這……”
蘇政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言說。
呂不悔神情淡定地看向蘇政,笑言:
“不悔言語過於犀利,望蘇公子不要在意。”
說完,目光看向趙定修。
“呂某倒是願意聽一聽這位先生的說辭。”
教書先生打扮,面容平常的趙定修笑了笑,目光柔和地看向蘇政,顯然他對蘇政的表現很是滿意。
呂不悔沒有那麼容易折服也在趙定修意料之中,趙定修明白呂不悔是個純粹的商人,商人眼中唯有利字當頭。
趙定修看着呂不悔,自信道:
“雖說我們西蜀可能拿不出足夠的價碼讓呂先生滿意,但還請聽定修一言。”
呂不悔攤手,淡然道:
“願聽其詳。”
趙定修露出一抹笑意:“若是先生相助,西蜀除了願意將財寶奉上,供先生驅使利用外,西蜀復國後,可拜先生爲相。”
“難道先生就一直甘願淪爲何坤之下?驪陽有了何坤,就不會有人再注意你呂不悔。既然有了何坤,又何必生你呂不悔?”
呂不悔猛然擡頭,雙眼眯起,冷笑不止:
“你知道單憑這句話,我就能讓你們三人不能活着離開蜀中城。”
“你敢!”,虞嬈身上爆發出一股驚人氣勢,竟是讓酒樓有些晃動,蠻勁橫突。酒樓處的那方名爲“醉得意”的牌匾,三字煥發神采,頃刻又將酒樓穩定。
酒樓的動盪讓呂不悔也有些驚訝,驚訝在於這位天仙之姿的女子居然有如此蠻力。還真是奇怪。
心中不由得對這位女子又多了幾分興趣。
趙定修拉住虞嬈,平和地和呂不悔說道:
“這件事,還望呂先生能仔細考慮。呂先生若願意助西蜀復國一力,西蜀也必定幫呂先生留一個名垂千古,拜相封侯不在話下。”
“假以時日,先生要與何坤商交高下,西蜀也會不遺餘力地支持先生。”
話言至此,再多說什麼也都是無意。趙定秀篤定呂不悔會助西蜀,不過當下僅是詳裝留給他一些時間。
呂不悔輕笑,看着趙定修的面龐,多說了一句:
“趙國師就不介意呂某奪你相位?”
趙定修淡泊回笑,坦誠誠懇道:
“定修志在復國,對權位無所求,相位本就是答應給呂先生的籌碼。儘管安心收下就是。”
呂不悔也沒有再多言語,起身相迎,送別三人。
蜀中城外街上,蘇政有些不解。
“老師,爲何花費這麼大功夫也要讓呂不悔加入我們的陣營。”
趙定修眯起眼,望了望天穹,解釋:
“呂不悔能將醉得意這座酒樓由蜀中這座小城開出分家,幾乎囊括整個西蜀。若是沒有手段,是做不成這事情的。”
“呂不悔這個人,以利爲先,但也最守誠信二字。所以他一般答應了我們的條件。就不用擔心日後他會使辮子。”
趙定修跟二人繼續道:
“能助皇子復國大業的,唯有他。畢竟在西蜀,他的威望最高。雖然他說這些錢財都是爲何坤賺的,但他一定也會有所存儲。”
“政兒要有呂不悔支持,再借以昔日西蜀皇室後裔的身份。屆時威望,錢財兩不缺。有了足夠的銀兩就能僱兵僱馬。”
虞嬈憤憤不平,“那人的態度可真是孤傲呀。”
趙定修見虞嬈說起這個,不由得苦笑一番:
“畢竟我們是有求於人,他這般做的目的爲嘗不是想要考察政兒的意思。”
“好在政兒大體上沒有失禮,這也是最讓我滿意的地方。”
見到趙定修讚許自己,蘇政不免有些害羞,但心中很是高興。
虞嬈故作戲謔地調侃:
“呦呦,某人要得意忘形了。”
“咳咳,虞嬈你可能不能別拆我臺呀。”
蘇政有些不滿,不過他轉念一想思慮道:
“今兒你在醉得意酒樓上發飆,整棟樓都搖晃起來了。把我和趙師嚇的不清。”
虞嬈絕美的面容上劃過一絲疑慮,她將手指輕輕抵在脣上,百思不得其解道:
“說來奇怪,我動怒之時僅僅是把酒樓搖晃了片刻就覺得有塊千斤重的石頭壓在上方。哪怕是使出全力都挪不動那石頭。”
“這麼邪乎?”
蘇政聽虞嬈這麼一說,頓時興致大起。
“我聽趙師說過,那醉得意酒樓的牌名,還是有故事的。好像是如今的那位驪陽戶部尚書何坤還沒官拜時,對酒樓的名字怎麼取想了良久。”
“你猜怎麼着?”
站在虞嬈身前的男子故作神秘,笑嘻嘻問道。
“少吊人胃口,不然我可把你抗在肩上摔。”虞嬈威脅道。
“嘿嘿”,蘇政訕笑幾聲,要說最奇怪的還是這位幼時府邸的丫鬟吧。天仙美容,卻生來怪力,能單手抗起祭祀用的青銅大鼎,當時趙定修和蘇政見到虞嬈的厲害時,都不得倒吸口涼氣。
感受到肩膀上微微一沉,回過神來的蘇政看向肩膀一側。
虞嬈笑眯眯,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快說。”
蘇政打了個哆嗦,也不賣關子:
“就是昔年,有個少年酒鬼,路過酒樓。何坤問他一個問題,說答上了就不要酒錢,什麼時候他都可以來醉得意。”
“掌櫃的問,是書好讀還是酒好喝。”
“那少年酒鬼醉醺醺地回答:酒不是書,書不是酒,有書有酒,醉是得意。”
“然後醉得意就這麼來的了。”
蘇政神氣滿滿地和虞嬈說完這事,看向那一襲長衫的趙定修。
趙定修些許是察覺到少年在看他,展露笑顏:“說的不錯。”
他眉間劃過一絲憂慮,細想還不是件大事,就將其放在心中。
三人選擇在蜀中城某處客棧就此落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