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着大家的面,去撕扯什麼“恩怨”,是很不理智的行爲。
即便當初是鍾欣然和鍾夫人理虧,但在大家看來,佔了便宜的人就是鍾唯唯。
雖然是代替義姐入宮,但是得到了先帝的信重,以及今上無雙的寵愛,名利雙收,實在是太划算了。
反觀鍾欣然,喪父喪母離家,孤身一人,至今未婚,怎麼看都可憐。
而且就是這麼一個人,從進京開始,就一直在爲自己母親當初犯下的錯誤努力贖罪,到處維護鍾唯唯的清白和名聲,有人說鍾唯唯不好的時候,第一個跳出來替鍾唯唯說話。
哪怕是遇到喪母這種慘事,在國家有難的時候,也不顧個人的情況,勇敢地站出來挑了大梁。
所以,哪怕就是她有點小毛病,那也是應該原諒的,不然就是欺負人。
要安慰鍾欣然,說自己早就原諒她了,鍾唯唯嫌惡心。
不理,或是罵鍾欣然,只會讓她眼淚流得更兇,看上去更可憐,讓人家覺得自己過分。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不承認她們之間的恩怨。
我都說沒有恩怨了,你還成天拿這件事來說道,說什麼我不肯原諒你,把你當外人,是要搞哪樣?
而且鍾唯唯還特意點明,就算是有,我也會看在義父的面子上,不和你計較。
這話仔細一琢磨,就很有意思了。
鍾欣然沒佔着便宜,立刻收了眼淚,破涕爲笑:“那我就放心了。”關切地道:“阿袤的事情,我能幫得上忙嗎?你千萬別客氣,咱們是一家人,爲了他,我死也願意的。”
鍾唯唯心裡老膈應了,什麼死啊活的,皺着眉頭道:“沒人幫得上他,只盼義父的在天之靈保佑他。”
南小喬看不下去了,端着清水過來敬鍾唯唯:“大戰在即,不要說這些動搖軍心的事,鍾老大,吉人天相。”
墨老等人也跟着一起過來,轉眼間就把鍾欣然給擠了出去。
雖說知道陳少明落水一事和鍾欣然沒什麼關係,但人心本來天生就是偏的,他們和陳少明朝夕相處,情分不同尋常,鍾欣然不突然跳出來,陳少明一定好好兒的,哪裡至於落到這個地步呢?
鍾欣然被孤立,卻也不見羞惱,平靜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平靜地看向上前方。
那裡,坐着東嶺使團,李尚微笑着,優雅地向她舉杯致敬,表示合作愉快。
鍾欣然收回目光,看向鍾唯唯,真得意啊,願你什麼都得不到,什麼都失去,一樣也得不到。
中午短暫地休息了半個時辰之後,雙方就開始抽籤。
按照規矩,每次鬥茶大會,都由酈國、東嶺、以及周邊幾個國家的使團派出代表,組成鬥茶大會品評社,總領鬥茶大會的相關事宜。
抽籤仍然是不記名的方式,由品評會負責的人員,將“壹”“貳”“叄”“肆”“伍”“陸”六個數字,用筆蘸了金粉分別寫在黑色和紫色的紙上,投入琉璃盒子中,再由雙方的大司茶輪着上前抽籤。
酈國尚黑,黑色代表酈國;東嶺尚紫,紫色代表東嶺。一共十二個紙團,先抓一個黑色,再抓一個紫色的,做成一對之後,打開示衆,比如酈國的“壹”號對戰東嶺的“陸”號。
一一抓好對戰的人後,雙方再秘密寫上自己這方對應號數的人名,在第二天早上開戰之前,提交給品評會的人。
也就是說,直到上場,才能知道彼此的對手是誰。
這是爲了絕對的公平,也是爲了盡力保護茶師的安全。
不知道是誰,就不好下手。
鍾欣然無論怎麼算,酈國這邊都只有五個人,然而又是寫的六個號,不由好奇極了,免不了追着問鍾唯唯。
問的時候,又忒煩,緊緊抱着鍾唯唯的胳膊,一副親密的小女兒姿態,引起無數關注,許多人都要說一聲,鍾家真是養了一對好女兒,還要說,鍾南江的茶道真是高深。
鍾唯唯且由着她,有問必答,開口必笑。只等上面一收攤子,重華要走了,立刻找了藉口掙脫開,追上去。
鍾欣然卻扯住她不放:“阿唯,和我回去住吧,你一個人住在外面不方便。”
鍾唯唯不信鍾欣然不知道自己不住在外面了,這樣故作姿態,不過是想讓自己難堪而已。
想一想,無論如何大家都會知道的,索性攤開了說:“我不住在那裡……”
“不住在那裡!那你住在哪兒去了?”鍾欣然高聲打斷鍾唯唯的話,十分驚訝地喊出來:“難怪今早我讓人去給你送東西,他們說你不在呢。”
又是無數雙眼睛看過來,無數雙耳朵豎起來,鍾唯唯心裡惱火得很,卻知道自己不能發作,發作就上了鍾欣然的當。
正在此時,忽聽有人小聲道:“陛下過來了。”
於是衆人全都跪下迎駕,重華徑直走到面前,淡淡地道:“朕有幾個緊要的事情問你,趕緊跟上來。”
重華說完,轉身就走,眼角餘光都沒分給其他人一點。
鍾唯唯長舒了一口氣,趕緊跟上,總算是可以擺脫鍾欣然這個牛皮膏藥了。
鍾欣然笑顏如花,嫉恨地注視着重華和鍾唯唯的背影。
這兩個人,一個高大挺拔,俊美有氣勢,一個頎長秀美,優雅入畫,看着是非常賞心悅目的一對,但是,她只要想到,重華身邊的那個位子本該屬於她,她就控制不住地想要毀滅掉這一切。
回宮已是傍晚,天氣燥熱,一天的忙亂下來,鍾唯唯和重華都是出了一身汗,因此進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換衣服,盥洗。
鍾唯唯很自覺地忍着自己的不適,規矩等待重華先洗,誰知宮人把一應事物準備好之後就退了出去,重華淡淡地道:“過來,朕問你九君城的事。”
這個理由真是太光明正大了,鍾唯唯就連拒絕都不能,當即低着頭,小跑着進去,規矩站立在一旁:“陛下想知道什麼呢?”
重華很自然地問了幾個問題。
鍾唯唯侃侃而談,說到高興處,分外興奮:“若是這個法子能成,西京十年後便可建成……”
重華遞一塊帕子給她:“擦擦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