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初夏,酈國大軍與多國聯軍推進到東嶺的都城外。
新登基的東嶺幼帝很聰慧,太后和羣臣也盡心盡力,就連從來只知道風花雪月的真堇帝姬也拼盡所有力量,卻仍然抵擋不住一個帝國末日的到來。
東嶺都城被圍,此地遠比酈國的京城更溫暖,不過初夏就已經十分炎熱。
酈國的軍隊不太好過,他們的國庫不夠充盈,重華又不許他們劫掠東嶺的百姓。
因此只是一日三餐管飽,衣服和其他裝備卻是跟不上,氣候炎熱,蚊蟲猖獗,大家都有些受不住了。
重華決定速戰速決,越早結束戰爭,對酈國越有利。
且他真的很想回家了,他牽掛着家中的妻兒,想念酈國京城的雪和氣候宜人的夏天,想喝鍾唯唯親手點的茶,想看她淺笑溫柔,把他變成繞指柔。
他把決戰定在鬥茶大會那一天。
這個日子,對於東嶺和酈國來說,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作戰計劃是早就定下的,只有幾個高級將領知道,就連聯軍也不曉得。
一切只等天黑之後。
中午時候,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真堇帝姬打扮得隆重且妖嬈,帶着一車酒,一車肉,一車麪粉,一車菜,以及十多個侍從,言明自己是奉了東嶺幼帝之命,來給重華送禮的。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且來的是個女人,又正好是在大戰前夕,需要麻痹敵人。
重華便接見了真堇帝姬。
真堇帝姬解開披風,露出裡頭所着的硃紅薄紗宮裝。
肌膚勝雪,媚眼如絲,她站在重華面前,淺含輕笑:“陛下,還記得當初年少之時,您、我的皇兄、李尚、我,我們四個人秉燭夜談,把酒言歡的往事麼?”
重華輕輕頷首:“記得。”
當時他與鍾唯唯因誤會分開,獨自遊歷諸國,在東嶺遇到還不是皇帝的東嶺前皇帝,還有病弱的李尚,以及天真爛漫的真堇。
幾個人意趣相投,稱兄道弟,李尚與東嶺前皇帝甚至想把真堇嫁給他。
不過他們這種人,受身份限制,彼此之間算計居多,真情意少得可憐。
他是謀算着把東嶺前皇帝扶起來和前太子鬥,最好是鬥到兩敗俱傷,以便削弱東嶺的實力,給酈國爭得一線生機。
東嶺前皇帝,自然也是爲了借他的手,達成個人的野心。
李尚自不必說,最陰險、隱藏最深的人就當屬他。
唯一比較傻的,是真堇。
國家戰亂,婦孺無辜。
想起死去的護國大長公主、端仁長公主,重華看向真堇的目光略溫和了幾分:“你在這種時候來送禮,和朕談當年,是想投降麼?”
倘若東嶺人願意投降,那是最好,可以免除一場惡戰,保住更多酈國男兒的性命。
真堇帝姬微笑:“是有這個意思,不然這大太陽的,小妹冒着性命危險跑出來做什麼?”
她請求重華讓周圍的人退下:“我們有幾個請求,只要陛下答應,立時率衆出城投降,拜您爲主君。只是身爲一國之主,還請給我們陛下留點面子。”
許翰等人十分警惕,覺得東嶺人絕對不會輕易投降,真堇帝姬搞成這個樣子,明顯就是不懷好意。
重華也想到了,然則爲君者,要考慮到的事情着實太多。
比如說,對方已經答應投降,只是懇請私底下把條件說出來而已,他若不應,將來便會有人指責他說,因爲他不肯答應這個無傷大雅的懇請,害了很多條人命……
他揮手讓衆人退下,獨留真堇帝姬與他在帳內:“你可以說了。”
真堇帝姬上前兩步:“第一便是請陛下納了妾身。妾入酈國後宮爲妃,便可安了東嶺皇室與百姓的心,不然就算此番酈國贏了,日後東嶺百姓三天兩頭叛亂,以酈國的財力,能壓下麼?”
她站在重華面前,輕擡手臂,將手去解衣襟。
她沒有護國大長公主的智慧,也沒有端仁的才幹,但她同樣有一顆護衛親人的心。
從前她對重華有迷戀,一心只想除掉他身邊的人,與他雙宿雙飛,獨佔他一人。
現在這種迷戀已經沒有了,有的只是利益交換的決心和打算。
因爲無畏無私,所以她做起這動作來毫無滯澀,理直氣壯。
然而第一層紗衣尚未解開,一件黑色的披風便飛了過來,當頭將她罩住。
重華的聲音冷若冰霜:“再來這一套,別怪我不客氣。”
“怎麼樣個不客氣呢?”第一步已經走出去,第二步就沒那麼難了,真堇帝姬笑着,試圖把頭上的黑色披風拿開,以便繼續脫衣。
她是個年輕美麗的女人,而且乾淨貞潔,出身高貴。
重華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久居軍旅,禁慾已久。
她不信,他看到她美麗的胴體能夠忍得住。
只要再往前行幾步,不顧廉恥地摟住他,坐到他懷裡,事情便成了一半。
最好的結局,當然是重華接受東嶺的投降,同意東嶺認酈國爲宗主國,這樣,東嶺皇室的血脈便可保住。
說不定將來還能有意想不到的轉機。
大不了就是失敗,重華羞辱她,殺了她,沒什麼大不了的。
真堇帝姬將黑色的披風拿開,露出了美麗精緻的頭和勢在必得的笑容。
可是重華已經不在面前了,門簾還在輕輕晃動着,他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我敬你是爲國爲親人而來,因此原諒你的冒犯。你若不走,便留下來,若是要走,就立刻。”
門簾被人打起,進來一溜二十名身強力壯、滿臉戾氣的侍衛,抱着雙臂,虎視眈眈地將她圍在中間。
真堇看着這些人,勇氣消失殆盡,她願意犧牲,那是因爲有價值,脫給這些人看,自然是不值得的。
若不是重華心有仁慈,念及護國大長公主和端仁,只怕讓這些人當衆****她也是有可能的。
她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的披風,輕聲道:“東嶺願意投降,願拜陛下爲帝,上貢納稅,只懇請陛下,許東嶺保留王室,留東嶺王室一線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