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宏圖過來,彎腰拾起名冊遞到鍾唯唯手裡,眼中多有不贊同:“小鐘,你這又是何必?”
鍾唯唯一手抓名冊,一手去端她的冷饅頭,笑顏如花:“老趙,我覺得我做得挺好的,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嘛。”
再掂一掂名冊,擠眉弄眼:“我要發財了。”
趙宏圖被她氣得沒脾氣了,虛點她一下,轉身走了。
鍾唯唯回到屋裡,被她懲罰的宮人還沒走,膽戰心驚地等着她驗收。
鍾唯唯把手裡的名冊朝宮人炫耀地一晃,再伸手去門縫裡擦了一下,呲牙:“重新來過!”
宮人磕個頭,拿起抹布再擦一遍。
鍾唯唯坐在燈下就着冷茶吃冷饅頭,一手翻看着新晉宮妃的名冊。
爲首兩個名字,一是韋柔,一是呂純,兩個名字都被重華用硃筆畫過了圈,證明這二人至少也是四妃之一。
鍾唯唯略頓了一頓,一口咬掉半個饅頭,使勁嚼了又嚼,繼續往下翻看名冊。
後面的人選沒什麼特別出色的,沒人能和韋柔、呂純相提並論。
這情形全在鍾唯唯的預料之中,酈國自建國以來,後位便一直由韋氏、呂氏把持,繼位皇子的母妃更是基本出自這兩大家族。
這兩大家族既互相勾連,又互相競爭,把所有威脅他們地位的家族全部絞殺乾淨。
傳到永帝這一代,他們已是根深葉茂,把持朝政大事,乃至於操縱皇位繼承人都是家常便飯,嚴重威脅到了帝位皇權。
所以永帝纔會把重華送到蒼山,隱姓埋名拜在鍾南江門下學習多年。
爲的就是不讓重華和生母韋太后接觸太多,以免他被母子之情挾持壓迫,讓韋太后操縱弄權。
重華倒是真和韋太后母子情薄了,可他遠離朝政中心長大,世家武將服他者甚少。
他還是得把韋氏和呂氏的女兒納入宮中,以期得到他們的支持,慢慢站穩腳跟,掌握大權。
後位空懸,韋氏和呂氏都是志在必得。
誰先有孕並生下長子,入主中宮的機會就大得多,所以他們決不允許其他氏族的女子勝出韋柔和呂純。
鍾唯唯把名冊合上,盯着跳躍的燭火思忖這侍寢的排序。
既要讓重華滿意,又要讓韋氏和呂氏滿意,還要安撫重華想要提拔重用的那些普通氏族,實在是一件讓人傷腦筋的事。先帝真是留下一個爛攤子啊。
有人敲響門扉,試探着問:“鍾彤史睡下了嗎?”
鍾唯唯一個眼風掃過去,一旁兢兢業業打掃衛生的宮人立刻跑去開門:“還沒有呢,什麼事?”
幾個宮人很不好意思地擠在門口:“我們是來恭賀鍾彤史的。”
鍾唯唯一瞧就樂了,全都是這些天裡訛詐她銀子財物,給她氣受的宮人。
便將名冊收起,招手讓她們進來,開門見山:“怎麼個恭賀法兒?”
宮人諂媚地說了一堆恭喜賠禮的話,不但把之前從她這裡訛詐去的財物還回去,還額外送了好些東西。
有吃食用品,也有精心製作的小玩意兒,甚至還有送銀子的。
鍾唯唯照單全收,表示既往不咎,衆宮人這才把心放回原處,高高興興地散了。
鍾唯唯纔打個呵欠,就有人把熱騰騰的洗臉水和洗腳水送到她面前。
她含着笑受了,隨手將宮人孝敬來的散碎銀子賞下去,舒舒服服上了牀。
第二天早上起來,因爲當值的人是王楚,她也就沒往前頭湊,而是安安心心地享用她的冷饅頭早飯。
再吩咐宮人收拾東西,去尚儀局那邊打聽屋子收拾好沒有,準備隨時搬家。
她今非昔比,雖是冷饅頭果腹,卻有人私底下孝敬了她熱騰騰、香噴噴的素三鮮湯,另有若干精美糕點果品相陪。
鍾唯唯把冷饅頭泡在三鮮湯裡,吃得心滿意足。
才漱了口,又聽見李安仁陰魂不散的在門口說道:“陛下問,鍾彤史不用上值的嗎?看來這宮裡的規矩該緊一緊了。”
鍾唯唯敢怒不敢言:“今天是王彤史當值。”
李安仁把小下巴一擡:“王楚御前失儀,已被革職查辦,發回掖廷。”
鍾唯唯心裡“咯噔”了一下,匆匆忙忙拾掇好,快步趕到前面。
重華還是那副生無可戀的樣子,挑挑剔剔地用早膳,見她進去就把牙箸一扔,嫌棄地道:
“怎麼還是這副不男不女的醜模樣?你以爲你還是外朝的起居郎?朕看你是野慣了!得找個人好好教教你規矩!”
鍾唯唯的女官服飾還沒做好,穿的還是起居郎的官袍,只是官帽還回去了,她便只在頭上綰了個男兒髮髻,只用一根素玉簪子,不施脂粉。
她生得清秀纖瘦,不作怪的時候氣質更是安寧沉穩,無論站哪兒都像是一副素雅出塵的水墨畫,壓根就和不男不女、醜模樣連不上關係。
不過既然重華要挑剔找茬,她就要順着他讓他消氣。
她微笑着解釋:“陛下罵得是。微臣的女官服飾尚未做好,這幾天只能委屈陛下的眼睛了。”
重華惡狠狠地瞪她,磨牙:“你委屈的豈止是朕的眼睛,收銀子有沒有收到手軟?”
看來她賣消息給王楚的事情泄露了,王楚這個沒出息的。
鍾唯唯笑得眉眼彎彎:“都是託陛下的洪福,恭賀陛下,宮中的美人們對陛下思慕得很呢。”
重華陰沉沉地瞪視了她許久,冷冷一笑:“國庫空虛,朕正在考慮節流開源的事,鍾彤史正好提醒了朕。”
鍾唯唯頓覺不妙:“不過是小打小鬧而已,那點散碎銀子還不夠陛下一頓飯錢。”
重華見她着急,笑容越發明顯:“一分一毫也是錢,該省就得省,朕也不爲難你,以後你每個月交三千兩銀子來吧,剩下的就賞你了。”
這也太心黑了,還賞她呢,她哪裡湊得齊這三千兩銀子?
鍾唯唯大吃一驚,嚇得都結巴了:“哪,哪有這,這麼多,陛下不要嚇唬微臣,把,把微臣賣掉也湊不齊這麼多錢。”
重華冷睨她一眼:“昨天你不就是三言兩語就從王楚那裡賺了一百二十兩銀子?
一月算你三十天,一天算你一百兩銀子,你每天至少還能省下二十兩銀子,別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