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唯唯拍了兩下宮門,見沒人理她,便抱着胳膊在門口坐下來。
二白癡真是夠狠的,故意把她關在大門外。
得,湊合一夜吧。
剛坐了沒多久,宮門毫無預兆地打開,李安仁帶着兩個小宦官出來,臭着一張臉,瞪她道:“禍害!”
鍾唯唯此刻看他特別可愛:“你是來給我開門的?真夠義氣!”
李安仁不屑:“你臉真大!是陛下有份要緊的摺子忘在御書房了,着我去取!”
“那你忙着啊。”鍾唯唯利索地跑進去,從清心殿外經過時,果然瞧見裡面還亮着燈光。
韋柔說得沒錯,重華是真的趕回來處理國事,軟玉溫香都留不住他,的確是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不枉老皇帝在他身上下那麼多功夫。
鍾唯唯繼續往她的值房跑,添福頭一點一點地打瞌睡,見她進來就趕緊伺候她歇下:
“之前趙總管使人來說,明早陛下要去給太后娘娘請安,要您按時上值。”
重華有早朝時四更四刻起身,無早朝時則五更起身。
明天雖然沒有早朝,但他要去給韋太后請安,那就意味着他四更就要起身,當值的人也起得更早。
鍾唯唯唉聲嘆氣,覺得重華真是既折騰自己又折騰別人,請安而已,又不是有急事,算着時辰差不多再去不好嗎?
難怪韋太后不喜歡他,生個兒子就連覺都睡不好,如果是她一定狠狠揍這兒子一頓。
匆匆忙忙躺下,睡着了就做夢,夢見的都是重華寵幸各位宮妃,非得逼着她在一旁參觀記錄。
她不肯,他就惡狠狠地說,鍾唯唯,看見沒有,你不稀罕我,自然有人稀罕我。
又說,很不好受吧?我告訴你,當初你背叛我時,我就是這樣的心情。
鍾唯唯驚醒過來,全身都是冷汗。
分明是他背叛了她,怎能倒打一耙呢?
或許他認爲那不是背叛吧,做皇帝的人,註定會有很多女人,當然不能只有她一個。
還有,夢裡的情形太可怕了,她堅決不要親身經歷。
重華並沒有按時起牀,鍾唯唯靠在牆角里,呵欠連天。
葛湘君靠過去,低聲問她:“昨夜怎麼回事?你怎麼又激怒陛下了?”
鍾唯唯苦笑:“我哪兒知道。也許是看我不順眼吧。”
重華在蒼山那會兒脾氣就不大好,也就是對她和義父纔有好臉色。
此外他對大師兄也好,對大師姐也好,都是沒什麼耐心的。
他恨她,當然要千方百計挑她的刺。
葛湘君不相信,神色不虞:“你不想說就算了。”
鍾唯唯無從解釋,怏怏地發呆,葛湘君心情也不大好,默默地陪她發呆。
寢殿內一聲鈴響,李安仁頂着兩個大黑眼圈過來,沒好氣地道:“陛下叫你進去!”
因爲沒說是誰,葛湘君本能地以爲是叫她,畢竟她是尚寢,重華要起身,就該她領着人入內伺候。
才走了兩步,就被李安仁給攔住了:“陛下是叫鍾彤史進去。”
葛湘君頗爲尷尬,鍾唯唯悄悄捏捏她的手。
葛湘君溫柔一笑,低聲道:“收着你的脾氣,不要再任性了。”
鍾唯唯心裡一暖:“知道了。”
踏進寢殿,牀帳低垂,重華猶自未起,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奇怪味道。
鍾唯唯聳聳鼻,覺得這個味道有點熟悉,但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便四處嗅嗅,緊張回憶。
忽聽重華在牀帳裡冷哼:“你在做什麼?把牀帳打起來!”
鍾唯唯走過去替他打起牀帳,隨口答道:“微臣聞到了一種奇怪的味道,好像是在哪裡聞到過,但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陛下知道是什麼嗎?”
重華不耐煩:“找事!”
鍾唯唯不服氣。
她的嗅覺味覺最爲出衆,不管什麼味道只要聞過、嘗過就再不會忘記。
這個事情重華也是知道的,他越是不告訴她,她越是想求證。
默默聳動鼻子再聞,找到了根源:“是陛下身上的味道!是您用的新香嗎?這個味道好奇怪。”
重華騰地紅了臉,惡狠狠地瞪她:“你屬狗的?關你什麼事?走開!”
鍾唯唯碰了一鼻子灰,心情糟糕透了,忿忿地退到一旁,沉着臉道:“陛下召臣進來,有何吩咐?”
重華的神情已經恢復了正常:“把昨夜的記錄重新寫一份,入檔。”
一大早叫她進來,莫名其妙罵她一頓,就是爲了這個?
鍾唯唯心裡生出一股邪火,惡狠狠地道:“不寫!”
“嗯?”重華危險地眯了眼。
“微臣本來已經寫好,陛下卻把它給撕了。歷朝歷代,彤史掌記宮闈起居及內廷燕褻之事,起居郎掌記錄皇帝日常行動與國家大事。
無論是內外起居注,陛下都不能看也不能刪改。
陛下卻幾次三番撕毀臣所錄的起居注,既然如此不尊重,又何必再讓臣補錄?
您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好了,反正您最大,誰敢置疑拉去砍頭就好啦。”
鍾唯唯話音未落,重華已然轉身走到她面前,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果真不寫?”
他靠得很近,裡衣半敞半掩,露出緊實有力的胸膛和腹肌。
鍾唯唯紅了臉,覺得他身上那股奇怪的味道越濃烈,實在是不太好聞,就又皺了眉頭:“不寫,就是不寫。”
想到昨夜韋柔炫耀挖苦她的樣子,再斬釘截鐵地加一句:“殺了也不寫!”
若是真補上,韋柔豈不是尾巴翹得更高了?
重華注視她片刻,突地一笑:“行。”
怎麼又笑了?
鍾唯唯被他漂亮乾淨的笑容晃得心肝一蕩,趕緊掐了自己一下,道:“想起來了!這個味道,就是石楠花的味道嘛!沒聽說過石楠花也可以做香的。二師兄,這個不好聞,真不騙您。”
重華眉腳一抽,低不可聞地“嗯”了一聲,轉身往屏風後去,悶悶地道:“叫人進來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