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好飛退而出,掠過唐仇。
這時際,兩人都遭逢大敵,以寡敵衆,而且頓失天時,又不得地利,同一陣線、並肩作戰已屬勢所必然。
可是趙好突然出拳。
一拳兜心打向唐仇。
這完全出人意表。
連鐵手也忍不住叱喝一聲:“無恥!”長身而起。
趙好窩裡反,暗算唐仇,令人意外。
但卻並未出唐仇意料。
唐仇腰身一折,看似給他那一拳打飛,但那一拳其實還沒沾上她的身子。
而在她給“打飛”的前一剎,她已欺身而入,一手抓住趙好懷裡的大快人蔘。
趙好一拳不着,一掌推出。
唐仇不能強取。
──這一掌決不能捱。
她翻身就退。
她手上已抓住了兩朵參花。
歡喜和失望,兩種神色在她容顏裡同時閃現。
他倆交手只不過剎那。
──交手是在趙好退出米鋪之際仗着那從裡面映照過來的一點微光中進行的。
唐仇已攫走了兩朵參花。
這時,兀聽一聲大喝。
是鐵手。
鐵手已到。
他出手前,還是大喝了一聲:要人留意──他出手了。
“砰”的一聲,趙好硬接了他一掌。
鐵手一伸手,已抓住了大快人蔘。
趙好正要搶奪,忽然大叫聲,瘋狂般撕掉自己的衣服。
──原來唐仇已在剛纔攫參的剎間在他衣上下了毒。
唐仇的毒極毒,趙好也不敢掉以輕心。
可是大快人蔘能解毒,所以不怕毒沾。
鐵手也不怕。
他的手是萬毒不侵、無堅不摧的。
他已一手扣住了大快人蔘。
趙好則攫掉了一大把參須。
仗着天時、地利、人和,鐵手這般容易得手,他自己已覺意外。
同一時間,鳳姑也搶走了李鏡花。
趙好怒吼。
他像一頭瘋虎。
這時,突然,傳來壯烈的歌聲、鼓聲、還有醉生夢死的舞者以節拍踏着步子的聲音。
不管是鐵手、鳳姑,還是唐仇、趙好,或是袁祖賢、豔芳大師,都同時知道:
──燕趙來了!
“四大凶徒”之中,彷彿就是他最有氣勢,最具氣派,也最聲勢浩大、光明磊落。
光。
光明。
火光大明。
燕趙虎頷燕額、熊背蜂腰,領着他的死士,一共六十二人,一個也不少,手拿火把,浩浩蕩蕩地來到。
夜不再黑。
黑的不是夜。
而是趙好的臉色。
他的胸膛卻離奇地白,像結了一層薄冰。
他忿忿地指着唐仇,嘶聲道:“你……你下了毒?”
唐仇眯着眼笑:“冰。”
她只說這一個字。
趙好頓足道:“好!”
人影一閃,就在燕趙進場之前走了。
他已中毒。
他要先救治自己。
他手上還有“大快人蔘”的參須。
──李鏡花已在鳳姑的手上。
──至少,李鏡花是已安全了。
他知道唐仇是自己的敵人。
燕趙也不會幫自己。
他已孤立。
他也不想幫燕趙和唐仇。
所以他走。
帶着不甘。
還有餘忿。
“和雪翻營一夜行,神旗凍定馬無聲。遙看火號連營赤,知是先鋒已上城。”
一人朗吟而至。
哈佛、袁天王、豔芳大師互覷一眼:
──看來,好不容易纔走了狼,卻來了虎!
趙好雖然很狠,但畢竟單人匹馬。唐仇雖然夠毒,但總是個女子,他們終以佔盡天時地利人和,穩住了局面,加上唐仇和趙好內訌,逼走了趙好,但卻來了燕趙。燕趙不單氣勢最盛,且人強勢壯,一上來就把火光點個燭天亮!
燕趙高大頎長、氣勢磅礴,大步而至,雄視全場,他腋下還挾着一罈子酒,揚聲道:“敢情我還真遲來了一步,這兒忒真熱鬧!”
哈佛又眯起了眼睛,咧着嘴笑陀陀地道:“你來了那才真夠熱鬧哪!你看,人才現身,又歌又舞又唱又跳的,我們這些黑燈滅火的,怎比得上!”
燕趙呵呵笑着,舉罈子仰脖子喝了一大口酒:“我們大家的路子不同,這不分高下。豔芳大師能利用晚上的夜氣增強內功,剋制敵人;袁天王除了能聚合祖先靈力對抗敵手之外,還醫道高明,聽說只要給他兩個晚上,只要剩下一口氣的病人都會好轉過來,你閣下歡笑迎敵,聽說只要三天時間,沒有不可以化敵爲友的,你的‘晶字拳’也確難有敵手。我呢?一無所長,只有閒賦歌舞,醉裡吟詩──”
“客氣了!”哈佛笑態可掬地說,“你這叫‘詩天下’,詩酒風流,歌豪舞俠。”
燕趙一抹虯髯上的酒沫子,笑喟:“你這纔是客氣!我這只是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爲誰雄!我任性行事,不知抑斂,恣意妄爲,膽大包天,這不叫俠,至多隻能算是個惡客!”
鳳姑一臉豔容卻已殺氣騰騰:“你把杜會主、長孫哥怎樣了?”
燕趙忙不迭搖手道:“鳳姑,你別誤會,我沒殺傷他們。說實在的,要是我殺了他們任何一人,我縱能全身而退,我身邊這些死士們能保不損嗎?你們走後,杜怒福和長孫光明毒發難支,樑癲、蔡狂嘴皮子硬心卻軟,已分了心,無心戀戰。我趁機提出罷手之議,反正又不是什麼不世宿仇,這一仗日後再打。我要拿的是‘大快人蔘’,他們要救的也只是老友的命。於是狂僧,瘋聖忙着救人,我就帶隊趕你們。我可沒把他們怎麼樣!”
鳳姑知道他說的是實情。
現在大快人蔘已落到鐵手手裡。
唐仇只抓走了兩朵參花。
所以她向唐仇叱道:“你還我!”
唐仇小嘴一努,嘿道:“你忒也小氣,只那麼兩朵參花!”
鳳姑鳳目一長,剪下許多恨仇,如果唐仇在她眼下縮小,也早給她刀裁一般的雙瞳剪碎了:“你還欠了一口金梅瓶,一條養養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