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招比毒招更可怕。
毒招只毒。
陰招卻比毒招更難防。
溫吐克已倒了下去。
他至死還瞪着眼。
他不相信他竟就這樣死了。
然後就死了。
──也許,還來不及知道自己死就死了,也是一種“安樂死”,總好過長期病臥、受盡疾病衰老的折磨,才奄奄一息的死去,“突然死”雖然意外,而且不甘心,但也死得快、死得舒服。
不過,溫吐克畢竟是溫家好手:
──他死前仍噴出了“血毒”。
驚退了大將軍。
溫辣子沒有馬上死。
──雖然他的脖子已給扭到後背來,但他居然仍說得出話來:
“……爲什麼……你要這樣做?!……”
語音甚爲乾澀。
“因爲你們既屬於‘老字號’的人,就無心無意要幫我‘大連盟’,遲早必生二心,留有何益?”大將軍居然神色不變。像做了一件日常生活裡洗臉剔牙嚼花生一般的平常事兒,“而且,蘇師爺已跟我說了,你們來得這麼遲,不僅是沒誠意要助我對抗四大名捕,主要目的還是想和我交換那秘密法子!但你不先說,我也不先告訴你。這法子,你有,我也有。不過,我已探得在‘老字號’也只有你曉得,所以,我不妨殺了你,雖不知曉你的法兒,但只要滅了口,就剩下我的法子,誰也奈不了我何了!”
他哈哈笑道:“剛纔我觀戰了那麼久,終於認準了你們的弱點和破綻,這才能一擊得手,而且一箭雙鵰,一石二人,還可以嫁禍給四大名捕,使老諸葛又多上了門溫家強敵!”
溫辣子喘息着道:“你……枉你爲……大將軍……一盟之主……這種背信棄義的事……都做得出來……”
大將軍像聽到天底下最可笑、好笑、值得笑的事一般大笑道:“就因爲我是一盟之主,也是主帥大將軍,還是山莊莊主,我才一定要做這種事──否則,就是別人對你做這樣子的事了!”
這陡變發生得委實太快。
連鐵手和追命都不及阻止。
──事實上,他們也斷斷意想不到,大將軍在未向他們出手之前,竟會向自己人下手的。
而且出的正是陰招。
下的是毒手!
他們目見,也不寒而悚!
他們更認清楚了眼前的敵人。
那不是人。
而是禽獸。
“虎毒不傷兒”,但大將軍殺恩人、殺子、殺友,連老婆夫人宋紅男都不知給他擄到哪兒去了!
楊奸也不禁變了臉色;他看着地上溫辣子和溫吐克的骸首,也不免微微顫抖。
大將軍斜睨着他,脣角彷彿也有個傾斜的微笑:
“你怕?”
楊奸還未回答,於一鞭已發話了:“將軍,你請蘇花公老遠把‘老字號’溫門幾名好手好不容易地請了過來,卻是這樣殺了,這,有必要嗎?”
大將軍哂然道,“你這樣問,那就錯了。試問人與人之間的鬥爭,有哪幾件是必要的?大家其實可以有飯吃,有房子住,有妻兒子女,那不就很好了嗎?又何必出兵打仗、征戰連年呢?可是仗還是照打,弱肉強食,大國擁有無限土地,還是併吞小國。其實豈止於人與人之間相爭如此!海里的大魚也不又吞食小魚,天空飛鳥也不一樣食小蟲!人不止殺人,人也一樣放火燒山、燒房子,見飛禽走獸都殺,不一定爲了禦寒充飢。人殺人害人從來不問情由,只爲心快,‘莫須有’本身就是理由。”
於一鞭板着臉孔道:“可是,嶺南廣東‘老字號’也不是等閒之輩,他們人多勢衆齊心協力,你又何苦去捅這個馬蜂窩?”
大將軍用粗大的拇指指着他自己粗大的鼻子,粗聲大氣地道:“不是我先捅他們,是他們先捅我。”
看他的神情,他沒用下身粗大的**指向於一鞭,已算很客氣的了:“你問他看看:他們擺明了是來跟我助拳的,但溫情一上陣就放鐵手出‘朝天山莊’,溫小便則劫走了我夫人,溫吐馬還去阻截蘇花公對付冷血──你說,這些人不俟他現在老老實實的時候殺,難道等他不老實的時候纔給他宰了嗯?!”
鐵手和追命不禁都不約而同地望向楊奸。
楊奸垂下了頭:
話是他說的。
因爲已到了危急關頭。
──他不認爲憑鐵手和追命二人之力,就能應付了大將軍和大將軍麾下的一衆高手!
於一鞭鐵着臉色道:“他說的你就相信?!”
“寧可殺錯,不可放過;”大將軍齜着白森森的牙齒,森然道,“殺過一萬,總好過放錯一個。──何況,殺這些姓溫的傢伙,傳出去之後,是四大名捕下的手,不是你我……他們不正是千里迢迢的趕來幫我們對付這些吃公門飯的鷹犬嗎?讓嶺南溫家這族跟諸葛小花這六扇門的祖師爺去拼個你死我活吧!”
於一鞭嘆道:“大將軍,你最近殺氣實在是太大了。‘屏風四扇門’這種武功,就算是絕世之材,每一扇門的功力也得要練一甲子方可──”
大將軍臉色一變,叱道:“六十年?!那我練完‘四扇門’,豈不是要練到兩百四十歲!你能活到那時候看我練成嗎?”
於一鞭仍沙啞着聲音道:“可是大將軍你已練到第三層了啊,加上你的‘將軍令’,已足可天下難有匹敵了,何苦硬上第四扇門,徒惹魔頭反啖,引火燒身,以致戾氣發作,不可收拾,一至於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