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深吸了一口氣。
有“大道如天”這樣的對手他也心頭沉重,心情更不好過。
“你終於還是露出了狐狸尾巴了,枉我跟你相交廿五載,還以爲你守得住,不逾矩,可以重任。”
他斜睨着於一鞭,他的話和眼神一樣,也如鞭子。
然而在他這樣說的時候,他心裡也不無悔意,但是他不是對他自己的所作所爲後悔,而是後悔自己太沉不住氣,以致不能不動聲色就置於一鞭於死地,世上有一種人,只知道利用朋友,而不許朋友利用他;只知道要求朋友,不許朋友要求他。大將軍無疑就是這種人!
(又一個背叛我的人!
我爲什麼要把他迫成這樣子!
──看來,他本是不想與我公然爲敵的。
爲什麼會鬧到這樣子?叛逆我的人,一個又一個,難道我已衆叛親離?
紅男一再叮嚀、勸誡過我:再這樣迫下去、殺下去,我將會一個朋友、戰友都沒有!
我討厭她的囉嗦!
──可是怎麼囉嗦都好,她勸的,我還是可以聽得進去的。
因爲只有她不會害我!
因爲我是她的丈夫!
因爲她是我的夫人!
──如果她要害我,早都害了!
──如果我要殺她,早都殺了!
她雖然把收養冷小欺的事瞞着我,那是女人之愚,也是婦人之仁:竟以爲養大成人的仇人之子就不會找我報仇!
──天下沒這般便宜事!
──他今天不恨你,難保有日不會因爲雞毛蒜皮的小事懷恨你!
──他今天不殺你,不等於老了的時候也不殺你!
與其爲自己一手撫育長大的人所殺,不如自己先下手爲強。
別怪我狠。
不狠的人永遠上不了檯面。
──在江湖上心不夠狠的人更活不長命。
──在武林裡手段不夠辣的人只有給人施辣手的份兒!
可是再辣手,也不能砍掉自己的手。
──我的手下己一個個給我“清除”掉,就像一個人失去了手足,腦袋瓜子再厲害也成不了大事!
大事不妙!
連於一鞭也造反了!
──他是我逼成的嗎?
──是我做錯的嗎?
──都是我的脾氣誤事!
怎麼近日我完全抑制不了脾氣?
我老了?
我累了?
還是我所習的武功,使我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越來越難以自抑?
這該怎麼辦?
──“屏風四扇門”已將近衝破最後一扇門了,決不能半途而廢!
──“走井法子”眼看大功告成,更不可前功盡棄!
我要強撐着!
──儘管孤獨、無奈。
本來,一個真正的大人物,理應是喜怒無常但也喜怒不形於色的。
做大事的人物,本就該讓人高深莫測,難以觀形察色。
但我最近不成了。
──大喜的少。
──大怒的多。
──喜怒無定如故,但俱形於外,亂於中。
這不大妙。
大大的不妙。
我到底是幹什麼來着?
我怎麼失去了往常定力?!
我究竟是犯了什麼邪了?!
──不行,有機會,得還是找紅男問問。
只不過眼前是一關:
於一鞭這傢伙,竟在這要命的關頭,給我這一記狠招!
──他若與追命鐵手聯手,我這可背腹受敵!
這招雖狠,但我自信還是應付得了。
因爲我是大將軍。
因爲我的“屏風四扇門”已接近最後一扇了。
因爲我會“走井法子”。)
於一鞭的樣子很苦澀。
向來,他的表情都很苦情。
“我不要叛你,我這樣是你一手造成的。我再不反你,你也一定會把我清除掉,你是迫虎跳牆。”
“少賣清高!”大將軍仍以他一貫的咄咄逼人、理屈氣壯地道,“世間所有的反賊都不會說自己不顧道義,而會推咎是官逼民反,逼上梁山──誰會說自己只是爲權爲利誓死周旋而已!”
於一鞭慘笑道:“我確是迫不得已!”
追命見於一鞭很有些愁慘的樣子,上前一步,道:“於將軍,勢已至此,無可挽回,咱們就聯袂一戰凌落石,誰也不必怕誰!”
於一鞭卻橫退了一步,橫鞭橫目橫聲叱道:“我反大將軍,是他逼我的,我可不能引頸受戮。但我跟你們也不是一夥的。咱們仍不是朋友!”
這句話一說,大出大將軍的意外。
鐵手只覺對這滿臉鐵色苦面愁容的人肅然起敬,拱手道:“好,真是大道如天,各行一邊。你反你的大將軍,咱們拿咱們的凌落石。”
追命卻一笑道:“於將軍,你又何必着相呢!這一來,咱們這可成了三角演義,各自爲政而又相互對埒了。這可誰都沒討着好處。”
於一鞭卻瞋目瞪向楊奸:“怕只怕斷送給漁人得利虎視眈眈的司馬懿!”
於一鞭退了三橫步,使落山礬崗上的局面變成了:
鞭
一
於
大將軍的“三角形”
追
命
鐵
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