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且戰且逃。
蔡老擇立即爲張三爸剜毒療傷。
樑小悲揹着張三爸就逃。
陳笑和何大憤向前殺出一條血路。
謝子詠與鄭重重殿後押陣。
黑夜裡人影晃錯,白刃閃動,都是敵人。
陳笑和何大憤已殺紅了眼。
他們兩人一起衝鋒,一併衝殺,但殺勢和衝勢都不一樣。
何大憤大開大殺。
他用的是:
一口針。
他也是“下三濫”何家的後裔。
“下三濫”何家出身於市井,市井之徒,抄起菜刀、掃帚、垃圾、糞便,無不成兵器。只要方便、就手、能對付人,那就是對武器。
婦女常常刺繡,做女紅。
所以針線都成爲一個絕學。
何家尊主“何必有我”的師妹何是好,創了一套“暴風驟雨狂繡法”,何大憤卻學了七成。
他是男的,卻愛做女紅,喜歡針織。
別人笑他,他說:“男人既可以當廚子,爲啥不能擅刺繡!”
他的繡法更加大開大闔,經得張三爸指點,更推陳出新,別樹一格,能有大成。
而且如長江大河,一氣直下。
他的針很細。
很尖。
很利。
在黑夜突圍中,那一根針,幾乎看不見。
但他看得見,就算看不見,也聽得見:“到處都是敵人。”
他以“亂雲密繡法”、“大江東去法”、“長河落日法”、“大漠孤煙法”、“急雨空山法”飛針疾刺。
敵人捂眼倒地,哀號不已。
其時卻有亮光。
有亮的地方他不敢刺。
因爲他知道那是陳笑的“誘敵之法”。
有亮光的地方是陳笑祭起的燈籠。
至少有十三盞燈籠。
在黑夜裡,有光亮起的地方,就是有人在那兒。
所以敵人都往亮的地方攻去。
──但他們忘了,世上有一種火,也是亮的,但有那種“火”的地方卻沒有人,火是懸空浮游的。
那種“火’就叫“鬼火”。
當敵人攻擊了個空,但卻給陳笑瞥了個分明。
他那時纔出襲。
他的武器是“大力金剛杵”。
他的金剛杵只要沾着人的尾指,就足以把對方震得重傷十九級,嘔血卅七口!
所以他用他的燈籠,何大憤以他的細針,一起衝出重圍、一齊殺出埋伏。
“天機”組織的人,極爲悍強。有一種人,是寧死都不投降的;另有一種人拼命都不認命的;還有一種人,是拼命都不放棄的,張三爸訓練出來的高手,無疑都是這種人。
如果敵人多上五倍,“天機”一定衝得開去。
可惜敵人是五十倍之多!
也就是說,是一個人力敵五十人。
五十名高手。
何況,他們暗算在先,且預先布好埋伏,使他們每走一步,都要踏上三五道陷阱。
更且,張三爸本來已負了傷的身子,一上來又中了毒。
劇毒。
張三爸下令:“你們別管我,分頭突圍。”
他們聽到這命令的反應是一致的:
不管他。
──這是他們第一次違抗“爸爹”的命令。
違抗命令不管是好意的,還是惡意的,都會有後果的。
他們終於衝殺到“七蠢碑”。
這組織號稱“天機”,的確是機變過人:他們乍然遇上突襲,在瞬歿剎亡的生死一發,已一齊且一致的決定,全力往“七蠢碑”衝殺過去。
他們不四散而逃。
更沒有分頭狼竄。
他們仍亂中不慌,齊心一致。
他們要在敗中求勝,以攻爲守。
他們並沒有崩潰。
反而,他們遇挫不折的意志,所以擊毀了包圍和埋伏。
陳笑負傷。
何大憤負傷。
他們都以一種“他日計算傷疤時比一比當日突圍時誰勇奮些”的豪慨衝。
因爲這種精神力量,連死都當作“死罷了,沒啥了不起”的勇決,所以,他們終於衝開了一條血路。
到了七蠢碑。
七蠢碑是昔年武術大師韋青青青爲他所認爲的:歷史上七個蠢人立的七座碑。
這七座碑恰好立在天塹一線天的隙口,成一弧型,待他們攻入此處,就可以此爲屏障,反擊來敵。碑屏之後,還有一處古剎,早已年久失修,成了一片廢墟。古剎後有一羊腸小徑,可通往蟈蟈村一帶。
終於給他們殺入“七蠢碑”。
殿後的謝子詠已傷重,是“大馬金刀”鄭重重一面斬殺逃兵,一面扶持着他。
他們一面力戰,還要等張三爸安全殺出血路他們纔跟退。
他們一面退敵,一面還在交談:
“你殺了幾個?”
“二十八。”
“我卅三。”
“你受傷了?”
“廢話,誰不受傷。”
“不過,我這傷……”
“有什麼了不起,死就死。”
“對,死就死……”
“好險,我替你擋了那一下,你要小心些。”
“……”
“喂,留神,又來了!”
“──”
“嘿,八師兄,你──?!”
鄭重重這時才發現他挽扶的謝子詠已然命歿。
他狂嚎。
他下刀更重。
步若奔馬。
是以,他成功地截退追兵,退入七蠢碑。
到了碑前,他才能歇一口氣,悲喊:“爸爹,八師兄他已──”
突然,七蠢碑閃出七道人影。
有一道人影奇快無比,竟還渾身閃着異光,此人手執十九尺九寸長刀,一刀斫着了鄭重重。
另外六人則急攻張三爸。
樑小悲狂吼一聲,震住六人,手中飛耙一下子已鋤倒三人。
剩下三人,也給蔡老擇接了過去。
可是那滿身異彩的人,一刀殺了鄭重重,已揉撲向張三爸,這人全身閃着異彩,身上竟似掛滿了七彩的星星,使他看來詭異無比,而他的獰笑亦更是詭異無比:“相好的,我來了!”
話說當兒,一記九環三尖八角棱,已飛襲張三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