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掌打在瀑布間,頓時水花四濺。
水花成箭。
成劍。
每一串水花就像在這剎瞬之間驟然結成了尖冰。
十支水“劍”,刺向那十名揮刀攻至的殺手。
雙拳的確難敵十把刀。
可是鐵手卻一下子多了十支“冰劍”。
這十名刀手既沒想到鐵手會有這一招,也沒意料竟有這一“箭”。
在他們的刀還未斫着目標之前,十個人都已着了“劍”,中了“箭”。
跪地、仆倒、滑落深潭。
同一時間,鐵手雙手一挾,又挾住了狗口刺來的那一刀。
狗口大力掙動。
掙不動。
他全力抽刀。
抽不動。
水依然流,瀑布依然掛落,他依然棄刀。
也只好棄刀。
這是他跟鐵手交手以來,第三次的棄刀。
三次都過不了一招,就棄刀。
鐵手奪得了刀,審視了一下,脫口便道:“好一把黑道上的白刀!”
然後向剩下十名持刀攻又不是、退又不是的刀手叱道:
“還不先下去把你們的朋友救上來!?”
這十人才如夢初醒。
但沒有人救人。
──殺手畢竟是殺手,他們只善於殺人,不擅救人。
這十人馬上退走。
沒有人再聽令。
──性命畢竟比任務更重要。
一生裡容或有無數任務,許多命令,但命卻只有一條。
一個人只一條命。
實際上,狗口也無意要發令。
他自己第一個就溜。
──如果他不是正發現了一件“奇事”的話!
這“奇事”就是:
鐵手忽然劈出兩掌。
──他剛纔對付十名刀手也只不過是出了一掌。
而今卻運氣吐聲、雙掌齊出!
他不是打向人。
而是打向瀑布。
然後,“奇事”便出現了。
那偌大的、萬馬奔騰似的、九百駕戰車連着馬鳴一齊翻滾而下似的瀑布,突然,頓了一頓,停了一停,止了一止,然後,完全的、反向的、驚人的那瀑流竟倒衝上天!
──這是什麼瀑布!?
──這是何等力量!?
這力量竟可叫五流合一、飛湍直下的急瀑變作倒衝上天!?
“一氣貫日月”!
狗口和尚幾乎失聲叫了出來:這就是傳聞中最渾厚、霸道的掌力:
平地起風雷,一氣貫日月!
──可是瀑布只是流水的一記偉大的失足,又不是一個活着的敵人,鐵手以“一氣貫日月”打它作甚?
狗口迅即明白了原因:
因爲他聽到了鐵手正在放聲高喊:“陳兄、麻三哥,請下潭裡救人可好?”
原來他以絕大真氣、耗損至巨的托住了急流飛瀑,爲的就是:救人。
救的還不是普通人。
而是殺手。
還是剛剛暗算過他,殺過他的殺手!
──你說這是不是件“奇事”?
其實世上也許根本無所謂“奇人”、“奇事”,只不過,很少見過有這樣的人,便成了“奇人”,很少發生這樣的事,就成了“奇事”。
實際上一個救人的人,只是一個正常的人,也只是一件人本就應該做的事,可是,因爲少見,大部分的人都當作是“奇人奇事”了。
於是,賺夠了錢的人以九牛一毛來捐捐學堂、起起藥局、派派濟品、幫幫衆人,也成了名噪一時、人人驚疑的善長仁翁:而官做得夠大的,只要爲老百姓說說話、摟摟肩、遇災遭難時拍拍屁股去視察一下實情民情、這都全成了好官好青天好老爺了。
難怪,在殺慣了人的狗口和尚眼裡,鐵手竟在此時此境,以絕大的真氣耗盡抵住瀑布救敵人,是一件何等不可思議的事了!
當然,他也立即悟出了一點。
一個要害!
──鐵手可能不會游泳!
要不然,他也不必花那麼大的力氣來獨力托住瀑流,還情急氣急的喚人去救潭中的人了!
狗口大師頓時十分奮慨。
他終於發現了:
這看似無敵的、沒有破綻的、幾乎沒有什麼辦法可將之擊倒的敵人,原來是有要害的、有罩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