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盧國相驚的合不攏嘴。
他不能不吃驚,能把堂堂內官監掌印、東廠四大檔頭弄死的人,那是堪比司禮秉筆大老爺的存在啊。
有這種侄子,他李大傻子怎的還在東宮混的這麼差…
“他…他侄子是…是哪個?”盧國相的聲音都有些打結了。
魏朝理解盧國相心中的驚駭,因爲當他從王公公口中知道這件事時,也是驚的脊樑骨發涼,半天說不出話來。
誰能想到那個大字不識的李大傻子會有這麼一個厲害的侄子呢!
這簡直就是荒謬!
可事實就是如此。
魏朝事後也只能是慶幸自己沒有亂來,只是刁難李進忠沒搞出人命來,要不然他那連東廠內檔都敢殺的侄子能饒得了他一個小小奉御!
權勢至此,即便李進忠那侄子和李進忠沒有任何感情,也斷然是要爲這個叔叔報仇的。若不然,便是顏面無存了。
事實上,王安早在六天前就知道了魏良臣回京的事。他雖是東宮管事太監,但同時還擔着司禮隨堂一職,因而消息來源上可能會遲頓一些,但絕不可能對宮中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更早的時候,王安也是東宮中唯一知道李進忠的侄兒魏良臣被皇帝晉升爲江南鎮守太監的事,但不管是這件事還是眼下發生的事,他都沒有告訴小爺。
因爲王安擔心小爺要是知道李進忠有這麼個受父皇寵信的侄兒,會不顧他的反對讓李進忠順利成爲皇長孫的伴讀。
人,不可能沒有私心的。
哪怕賢如王安。
當今皇帝已經年長,登基也已四十一年,自古以來,有幾個帝王能如當今這般,又有多少帝王能在位超五十年的?
王安不認爲當今能做一甲子帝王,因而小爺登基爲帝是遲早的事,最遲也不會超十年之數。
那麼,他就必須着手安排。
宮中如外朝,想要富貴長綿,想要族人享恩澤,則必要門下代代出人材。外朝通過師生關係來確保子侄後人的富貴,宮中靠的就是乾兒義子。
王安自己是從小爺伴讀發跡,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給未來天子當伴讀的好處了。因而,他絕不願意一個不是自己名下,不爲自己所控的人得了這天大好處。
從一開始他就屬意乾兒魏朝來當皇長孫的伴讀,並且一直謀劃着。這樣哪天他歸了西,有魏朝在,他王家的富貴同樣可以確保。
哪想好不容易等到皇帝鬆口讓皇長孫出閣讀書,卻半路殺出個無名之輩來。雖然因爲自己的反對,李進忠一直無法實任,但只要這人依舊是皇帝欽點的皇長孫伴讀,那麼對於他王公公的謀劃就是個最大的威脅。
無論是從黨派立場親近來看,還是東宮的實際權勢來看,王安都厭惡李進忠那個敢火燒東林書院的侄子。
而這一次,他那侄子更是將事涉鄭家謀反的大案給私壓了下去,雖然這樣做對於東宮也是好事,但反過來看,對鄭家更是有利,也直接證明李進忠那侄子是死心踏地的鄭家人。
那麼無論如何,王安都不可能讓李進忠成爲校哥兒的伴讀。
試問,侄子是鄭家的人,這當叔叔的可能不受影響麼。萬一校哥兒出點什麼事,誰擔當得起。
不過,王安也沒有起殺心。他雖不喜李進忠和他那侄子,對李進忠的爲人也表示懷疑,但李進忠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他王公公還不至於胡亂殺人。
因而,他叮囑魏朝不要亂來。
擱先前不知道,魏朝說不定敢亂來,可眼下知道人家有個厲害的侄子得皇爺寵信,他哪裡還敢亂來。
但聽義父的意思,卻是不想這李進忠再在東宮,那麼魏朝便要做些事。如剛纔讓姚進忠刁難不發俸錢便是他的授意。
他希望李進忠能夠和上次一樣熬不住自己滾蛋,這樣大家都好。
..............
“這麼說的話,李大傻子跟你還是本家呢?”聽了魏朝所說,盧國相纔回過神來,原來李大傻子本姓魏啊。
魏朝冷笑一聲:“一個姓又如何,又不是一個娘生的,他是他,我是我。”
盧國相一想也是,但覺魏朝現在這做法似乎不妥,於是提醒他道:“既然他侄子這麼厲害,你是不是放過他,把他從門房調到別處,免得他那侄子再惦記上你。”這想法是對的,原來不知道,現在知道了再不改善關係,還這麼刁難,不是火上加油,自個給自個找不痛快麼。
魏朝不以爲然道:“他侄子再厲害,難道還能管得了我東宮的事?”卻是沒有告訴對方自己這麼做是得了義父的授意。
“咱們東宮的事,除了老祖宗我們哪個都不認,他姓李也好,姓魏也好,在外面威風上天,到了咱東宮也得趴着。”姚進忠可是魏朝的鐵桿,所以堅定支持。
這話說的也不假,東宮的事捅上天也是王公公負責,外人插不得手。怎麼安排這李進忠是東宮的事,只要不打殺了他,他那侄子有什麼理由干涉?
更何況,李進忠大字不識一個,又五十好幾的人,這種人不安排在門房又安排在哪?
官司打到司禮監去,打到皇爺那,都有的說。
“這件事只你我幾人知道,萬不能傳出去。”魏朝這話明顯不是衝盧國相說的,而是朝姚進忠和另一個親信馬祥福講的。
姚進忠和馬祥福忙點頭表態:“爺放心,小的們守口如瓶!”
魏朝點了點頭,示意盧國相和他出去轉轉。盧國相那邊則是有自己的事要辦,王公公剛吩咐過校哥兒和檢哥兒往後由西李娘娘撫養,那兩位哥兒的物件都得送去西李處。
這西李娘娘可不是個好交道的人,要是有什麼紕漏不滿的,他盧國相肯定得無枉受罵。
也不知這西李娘娘怎麼回事,自打生了女兒後,這脾氣就一天比一天壞。
魏朝也知西李娘娘不好交道的事,自個可是吃過虧,所以忙讓盧國相自去忙。閒着無事,他便叫上幾人到自個住所推牌賭錢,直賭到快天黑贏了不少,高興起來便叫上這幫人同他到左安門外的小館子喝酒。
衆人輸了錢,又一個個存心巴結魏朝,自是一通恭維,一幫人興高采烈就奔左安門去了。經過門房時,魏朝還特意朝李進忠瞄了眼,見對方躬着身子正在擦桌腿,不由冷笑一聲在衆人的簇擁下揚長而去。
到得常去的酒館外,魏朝張羅着讓夥計上菜,衆人你拍一句我喊一句,圍着魏朝正吃的不亦樂乎時,外面卻有兩人走了過來,然後問了聲:“哪個是魏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