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生也是一怔,隨後問:
“這是什麼?”
“香水,”季劫打開其中一瓶的蓋子,對着自己的袖口噴了一下,動作坦然地把手抵到女孩鼻下三公分左右的地方。香水前味的感覺野性、強勢。那是一種並不濃郁、但又讓人沉迷的味道,女孩猶豫了一下,還是搖搖頭:“我不要。”
季劫微微皺眉。這其實是一筆非常划算的買賣,以往他需要現金,都會找班裡的女生。賣的東西種類繁多,領帶夾、袖釦、胸針……季媽媽樂此不疲地裝扮着自己貌美的兒子,會買許多男式裝飾品,季劫用不着,多被他以低價用來與女生交換(女生的生意似乎更好做)。儘管季劫以前那些打扮得花一般的女同學並不圖他這些小便宜,但爲了能多跟季劫說上兩句話,多半會買上一些。
而眼前的女孩沒有她們那樣好說話,畢竟,對這個歲數、這個階層的女孩來說,一百塊用來買香水也太貴了。
季劫還想說什麼,管天任就走上前來,把季劫手上的小瓶兒拿起來,有些尷尬,低聲道:
“……季劫,你不用……”
然後就說不下去了。他知道季劫這是想還上午那三百塊,卻不知道爲什麼要靠這種方法換得現金。
季劫回頭看着管天任,點點頭,冷漠道:
“送你了。”
管天任更是尷尬,低聲道:“我跟你說了,這錢不用還。你缺錢的話,跟我說,我會讓我爸給你取。”
季劫一皺眉:“不行。”卻也不解釋爲什麼不行,起身要離開,就被身後的女孩叫住:
“季劫!你等一下。”
女孩從書包裡掏出一個文件夾,拿出裡面的紙,說:“下個月咱們班要舉行運動會,現在男子組還有五十米、跳高、以及實心球沒有報名,你要不要選一個?”
季劫在聽到運動會後就沒了興趣,走到自己座位後,兩個字輕飄飄地傳過來:
“不要。”
女生不依不饒:“別這樣啊,班裡男生本身就少,現在就你和班長沒報名了,隨便選兩個。”
每名同學都有報名上限,最多不能超過兩個項目。由於季劫三天沒來上課,被人選的就只剩下這個了。
季劫沒出聲,但皺眉,看上去很是排斥。他不明白爲什麼運動會也要強制人蔘加。
女生看季劫一副思考的模樣,不去打擾,轉而問管天任:“班長,你選什麼?”
管天任剛想回答,就聽到門口有一個頗爲洪亮的男聲,嬉笑着說:
“腎小管肯定選實心球啊,這還用問?”
由於那聲音太過洪亮,班裡的同學紛紛擡頭看去,又轉頭看管天任,有人笑出了聲。
管天任微不可見地皺眉,沒說話。
季劫卻在這時候開口了,他聲音很低,帶着男子特有的沙啞與沉穩,說:
“我選實心球。”
季劫腿太長,下盤不穩,跳高的話不佔優勢,加上又不喜歡那種太激烈的短跑,選來選去還是實心球比較適合,一點都不累。
站在門口的男生湊熱鬧一般走進來,季劫擡眼一看,發現那是一個極爲強壯、高大的男生,身高有一米九,皮膚黝黑,可能是剛運動完,身上的皮膚髮紅,衣服被汗水弄得溼透了,隔得老遠似乎都能聞到一股酸味兒。
女生看着他,打招呼道:“張宏,你要不要再報個項目?”
被稱爲張宏的男子揮揮蒲扇般的大手,說:“不行,我已經報了兩個了,接力和鐵餅。而且我那天還要訓練呢”
說完,張宏搶過女生手中的報名表,隨便一掃,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用起鬨的聲音‘咿——’了一聲,道:
“腎小管,我看還是你報實心球吧,你看咱們班曾永琪都報了,你倆……嘿。”
最後那個笑聲簡直稱得上是不懷好意。算起來季劫今天是第一天上課,認不清‘曾永琪’到底是哪位,挑了挑眉看着管天任,心想這人跟他什麼關係?
管天任從張宏過來後就沒吭聲,聽了這話也只是笑笑。
季劫想了想,問:“一個項目只能報一個人?”
“對。”女生對季劫很有好感,回答問題時一直盯着季劫的眼睛看。
季劫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你們爲什麼要他報實心球?”
管天任不像是那種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直到現在季劫都沒記住他到底叫什麼,只能以‘他’來代替。
女生一愣,隨後用‘哈哈’聲回答,張宏臉上也都是壞笑。
季劫就明白這其實是惡作劇了,便說:“如果他不一定要報實心球,那就把我寫上。”
“別介,”女生笑完連忙說,“你選了班長怎麼辦?難道你讓他去跳高嗎?”
說着說着自己覺得好笑,彷彿看到管天任在操場奮力一躍的場景,忍不住笑出聲來。
季劫完全不覺得好笑,只覺得這女孩很怪。
旁邊站着的張宏上下打量着季劫,說:
“就你那小細胳臂兒,還實心球?別回頭自己把自己扔出去。”
季劫眼神冷得跟冰塊似的,看得張宏也是尷尬,把報名表扔到桌上,自己回座位了。
那女生見季劫心情不好,終於不笑了,訕訕地說:“那我給你報五十米跟跳高了啊,到時候別忘了來。”
季劫也沒犯渾說‘不去’,但是臉色是陰沉的。
這所學校不僅上午課多,下午課也不少,直到六點鐘才放學,季劫倒是沒煩,每次管天任回頭,忐忑地看他會不會提前離開的時候,都能看到季劫託着下巴發呆的模樣。
他對老師講的東西一點都不感興趣,注意力也不放在課堂上,但多少聽了些東西。
比如他聽到英語老師叫‘曾永琪’站起來回答問題,就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略微擡頭看了一眼,就發現那是一個極爲肥胖的女孩子。她身上穿着緊繃的校服,站起身時,褲子都被撐得有些透明,讓人看上去覺得有點……可怕。
而當曾永琪坐下後,老師又點了管天任的名字,這時,班裡突然發出了鬨笑聲。
季劫皺眉。
他也不是傻子,當然明白這笑聲背後的含義。
那時唐括絲毫不掩飾對楊懷瑾的熾熱愛意,每當唐括裝作不經意地走過八槍身邊,他那幫狗友就會發出類似這樣的笑聲。
起鬨、調侃,不太乾淨的逗弄。這是季劫聽出來的,笑聲裡包含的意思。
管天任在笑聲中站起身來,他彎着腰,從背後看耳朵通紅,回答問題迅速而準確,坐下來時,好像是脫力一般,下巴壓在手臂上,整個人蜷在一起,有點不高興了。
季劫又看了看曾永琪,發現她的表情也並不舒服,低着頭時雙下巴非常明顯,有點像不知在哪兒看到過的彌勒佛。
季劫看看管天任,看看曾永琪,最後轉過頭,又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