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章

由於季文成工作性質比較特殊,每次到了節假日都要出門走訪,多半會帶上季劫,讓季劫很是反感。

但春節是不同的,因爲季劫的生日就在春節附近,季文成不僅不會帶他奔走各處,自己也會留在家裡。季文成工作繁忙,很少有能清閒在家的機會,不過他總會把事情放到年前解決完,春節期間概不處理工作上的事情。

於是第二天季劫醒來時,順着樓梯向下走,就看到季文成坐在沙發上,帶着眼鏡,有些嚴肅的看今天的報紙。

保姆已經回家,於是家裡又請來了一個二十來歲打零工的大學生。那女學生對季劫很有好感,一看見季劫下樓就迎過去,問季劫要吃什麼。

季劫要了杯可樂,讓季文成聽到,他開口道:

“還是喝紅茶吧。季劫你坐過來。”

季劫看了那女學生一眼,強調道:“我要可樂。”

然後慢慢坐過去,兩條腿交叉相疊,身體傾斜,下巴靠在右手手背上,眼神裡一片漫不經心。

季文成眼睛還放在報紙上,過了一會兒問:“季劫,你今年打算怎麼過生日啊?”

“……”季劫沉默了一會兒,說,“叫上楊懷瑾。”

大概是幾年前,季文成曾經有一次很反對在家裡見到楊懷瑾,不僅是針對楊懷瑾本人,更因爲那時楊懷瑾的父親和季文成處於對立狀態,季文成不想主動示弱。那天季劫當場就發飆了,扔下一句那你隨便,這生日老子不過了。後來還是季文成妥協,不過一整晚都沒給楊懷瑾好臉。

季劫這是怕了,第一句就提楊懷瑾。

季文成心裡苦笑,嘴上卻說:“還有呢?”

“……還有什麼?”

“你不是很喜歡天任嗎?”

季劫睜大眼睛,說:“哪有‘很’喜歡?”他把很字咬得很重,半晌不情不願地說:“只有一點,一點點。”

“……”

“你,你要是想叫他就叫吧。”

“我不想啊。”

“……那我想!”季劫怒道,“我一會兒給他打電話。”

季文成捏着報紙,從容不迫地說:“老管他們家現在不在北京,也回老家過年了。你打電話沒用,他們沒辦法來的。”

管家不是北京人,他們來自南方,到處是所謂‘皮膚白嫩,身材纖細,盈盈巧笑帶着吳儂軟語,舉手投足都是詩情畫意’的江南姑娘,家鄉溫潤,性情如此,儘管管天任不是女孩,性格也比季劫要好上許多。那是來自先天的優勢。

“那你還說個屁啊!”季劫怒,差點直接站起來。他最討厭季文成那副引着他犯錯的模樣,總感覺自己一直被他拿捏着。

季文成沒回答。他之所以這樣問,就是想知道管家人是不是真的好好照顧季劫,季劫是不是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喜歡管家人。

他直接換了個話題:“今年去哪裡?定好飯店了嗎?”

“沒有。”

“爲什麼?”

“想在家裡過。”季劫說,“不想請那麼多人了。”

季劫雖然這麼說着,但已經做好被季文成拒絕的打算。原來每年季劫的生日都是變相的社交場合,與季劫同齡或不同齡的,只要是季文成官場上夥伴的孩子,都會被請過來,誰都帶着禮物,誰都說着祝福的話,但眼神裡都有疏離和厭惡。他們都跟季劫一樣,厭煩父親或母親的社交,區別是隻有季劫說出來了,他們藏在心裡。

誰想季文成竟然點點頭,說:“好吧。”

季劫一怔,下巴差點從手背上滑下來,他偏頭去看季文成的臉。客廳採光極好,只見季文成的臉在陽光下顯得極爲溫和,一件灰白色的毛衣裡是硬領的襯衫,他看起來不再高高在上,倒像是普通人家的父親,在跟兒子商量生日的晚餐。

“你打電話叫上楊懷瑾,讓他來家裡。”季文成還看着報紙,不過十分鐘了也沒挪一下頭,“我也想見見他呢。”

那天晚上六點,楊懷瑾準時到季劫家裡,一推開門,就看楊懷瑾一身深色定做西裝,尺寸極爲吻合,襯得人高而瘦,幹練精悍,一點看不出是十五歲的男生。

楊懷瑾右手提着一個金色的禮盒,一進門笑着把東西遞給女學生,仰頭看着站在二樓的季劫,喊了句:

“圓圓,生日快樂啊!”

季劫剛想說什麼,就看季文成聽到了敲門聲,從書房裡出來,沉着臉有點不高興的說:

“季劫已經改了名字,你爲什麼還喊他以前的?沒規矩。”

楊懷瑾一怔,隨後露出微笑,說:“是。”半點也不生氣。

但季劫不高興了,他覺得季文成很不給楊懷瑾面子。

那女大學生剛來幾天,還沒熟悉家裡的構造,忘了給楊懷瑾拿拖鞋就引他向前走。楊懷瑾愣在原地的時候,季劫已經下樓到了門口,眉毛幾乎豎起來了,對那女生說:

“不會拿拖鞋過來啊?你眼睛長哪裡了?”

可憐女學生比季劫大五六歲還要被這樣訓斥,頓時臉就紅了。楊懷瑾連忙說:“沒事,我穿季劫的拖鞋就行。”

季劫瞪了她一眼,然後把自己的拖鞋脫下讓楊懷瑾穿,走到鞋櫃那邊拿了自己洗澡時才用的拖鞋,對着慌張跟過來的女生,一字一頓道:

“以後提前準備八槍的拖鞋。一直擱着,聽見了嗎?”

他對這個女生的敵視出自那天早晨執意端過來的紅茶。

本來就是女生做錯了事,她也沒特別委屈,就是覺得尷尬。

當天晚上季家四口和楊懷瑾吃了簡單的晚飯。季文成很驚訝的發現妻子以及季遠對楊懷瑾的親密。

季媽媽在飯桌上動情的說:“真沒想到季劫能平安長到這麼大。季劫出生那年,可比現在冷多了,我和季劫身體都不好,當時忙的老季腳都佔不了地,那時候他工作還忙,可真是辛苦。”

季劫對自己的出生不甚在意,但楊懷瑾饒有興趣的聽。

“那時候他整天哭,我也哭。當時也沒條件一直在醫院住,我傷口痛,老季給我揉腰,季劫就躺在那裡,我們也顧不上他。等老季過去哄他的時候季劫都沒聲了,臉憋得都是紫的。”季媽媽說着又要哭。

這種事情,在都是其他競爭對手的派對裡,她是不會透露的,季劫也是第一次聽說。

“從此之後季劫只要一生氣就喘不過氣來,我——”

季文成看了妻子一眼,:“別說了。”

他垂下眼簾,那副表情和季劫如出一轍。

晚飯過程中季劫很擔心季文成會找茬,可實際上季文成幾乎沒怎麼說話,只在最後時意味深長地看了楊懷瑾一眼,然後說:

“我們家季劫脾氣挺暴躁,也就你這麼個能交心的朋友了。我希望你日後能多多包容,照顧一下季劫。”

楊懷瑾本來在吃東西,一聽這話頓時手忙腳亂,差點噎死,半天認真地眨眨眼睛,說:“我努力。”

從季劫家偌大的豪宅走出去,楊懷瑾一把拽住季劫的領子,說:“季劫,你爸這是轉性了嗎?”

“我哪兒知道啊?”季劫也煩。看季文成說的,難道他就沒點優點了?

楊懷瑾說:“要是不知道這是給你過生日,我還以爲你爸是在選姑爺呢。”

“姑你媽,選兒媳婦還差不多。”

“操操操,你也發現了是吧?”

“滾蛋。我爸就那樣,你別理他。”

楊懷瑾坐在車裡,示意司機等一等,然後打開車窗,對季劫說:

“你還有幾天去北京啊?”

“春節過了就回去。”

楊懷瑾勾脣一笑,說:“回去吧。記着找個女朋友。找好了我去北京跟你耍。”

“……”季劫也想起他說的那事兒了,輕輕‘嗯’了一聲,然後拍他,說,“你走吧。”

“嘖。”楊懷瑾眯眼,“我怎麼有點捨不得呢?”

季劫問:“不會忘拿什麼東西了吧?”

“哎,我沒拿外套。”楊懷瑾一低頭,看見自己身上就穿一身西裝,驚訝道,“我竟然沒覺得冷。”

車裡暖氣很足,當然不冷。季劫腳下踏着拖鞋就出來了,一聽這話差點直接扇他後腦勺,道:“你外套跟你倒是情意深重,離了身還能覺得捨不得。”

“哪兒能啊,”楊懷瑾不笑了,他看着季劫,說,“過了今天我也得跟我爸去串門了,那套你都懂。我沒時間再單獨過來找你,不然我媽能抽死我。”

“嗯。”

“你走之前都不能見你了。估計都沒法送你去機場。我儘量找機會去北京。”

“嗯,知道了。”季劫也看着楊懷瑾,說,“我沒事。又不是不回來了。”

“是啊,又不是不回來了。”楊懷瑾摸摸鼻子,“就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這心裡一點都不踏實。”

“……”

“季劫,生日快樂。”楊懷瑾緊緊捏了一下季劫的手,“祝你明年過得更加精彩。”

季劫回北京的時候,天氣還沒有回暖,北京甚至又下了一場雪,積雪融化後到處是漆黑的污垢,讓人感覺很難受。季劫從機場走出來時,見到站在車邊等他的管家人。他一眼就看見管天任,因爲管天任是第一個衝上來要幫他拿行李的。

管天任還有點驚訝,問:“季劫這是你的箱子嗎?”

季劫每次出門都不帶行李,什麼都是到了當地再買。這次確實反常,季劫點點頭,說‘是’,然後跟他擁抱,說:“你是不是瘦了?”

管天任瘦的比較明顯,臉上浮腫的感覺沒有了,露出周正的五官。

管天任一怔,有些羞澀的別過頭去,‘呃’的一聲,半晌回答道:“是……我不吃藥了。”

體重大基數的人最開始瘦的都很快。季劫沒太在意,一邊跟管家父母說話一邊往車裡走,一直到了家裡季劫才反應過來,問管天任:

“不是,你的意思是你不治……那個病了?”

“……嗯。”管天任看着季劫,說,“我週末可以陪你去道館了。”

季劫強忍着想笑的衝動,他覺得自己被季文成拿捏已經夠受的了,要是再能輕易被管天任牽動情緒,那還要不要活了?

季劫忽冷忽熱的扭曲表達在到家吃飯的時候完全打破。因爲離開的時間長了,季劫的餐具都要重新煮洗消毒,廚房裡都是水汽,管天任就把他那個小本子從廚房拿出來,放到沙發上。從浴室洗完澡後季劫纏着一條毛巾就往沙發上坐,仰躺着隨手翻了翻上面的小本,一看封皮有點眼熟,再看內容就知道那是管天任記錄自己的飲食,奇怪的是自己回家的那段時間吃的東西也被簡單記錄了幾筆。要知道盡管管天任幾乎每天都要給季劫打電話,卻沒問過他自己‘吃了什麼’這種無聊的問題。

很快季劫知道了答案。他在管天任翻得起了角的本子裡發現了保姆和那個女學生的手機號碼。

季劫一開始感覺無語,好像自己的私生活一點不剩的都暴露在管天任面前,過了一會兒纔有點感動。這種事情做一天可以,做一年就要毅力了。

如果他不是關心你,幹什麼這麼費力?

季劫從沙發上坐起來,往身上披了件衣服,走到自己的行李箱旁,拉開拉鍊。

行李箱裝的是送給管家的禮物。儘管季劫不通世事,卻也知道禮物如果是到了當地再買不太禮貌,因此提前買好,一直拉到家裡。出於某些詭異的心裡,季劫沒有當場送給管家父母和管天任,而是到了現在纔拿出來。

禮物零零散散,種類繁多,送給管媽媽的翡翠手鍊、十字繡、高檔圍巾、手工藝品,送給管爸爸的定製鋼筆、刻有名字的手錶、剃鬚刀。至於管天任則完全是按照季劫自己的喜好,除了和他款式相同的手機外,不外乎是羽毛球拍、網球拍、運動服、運動鞋……

當管天任出來時就看季劫坐在一堆東西間,手中拿着一件明顯不合身的網球服,在那兒發呆。

“你在幹什麼?”管天任將切好的水果放到季劫面前,示意他吃。

季劫把那身網球服扔到管天任面前,說:“給你的。沒考慮到你瘦了,估計有點大。”

管天任一驚,過了一會兒往身上比劃,說:

“還行啊。大點好,大點透氣。”

季劫心裡那點鬱悶一下子沒了,把行李箱裡的東西通通往管天任身邊推,然後說:“給你了。有給你爸媽的,你們隨便挑。”

“……”管天任看見那裡面很多貴重物品,下意識想說不行,但想到季劫的小脾氣,‘不行’兩個字還是嚥下去了,不過憋得滿臉通紅。

季劫沒聽他拒絕,心裡舒坦了點,回頭一看他臉,有些得意地說:

“你不要太開心。我就是隨便買的,不知道你會這麼喜歡。”

“……呃,謝謝。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歡。”

然後季劫發現管天任有些怪怪的。只要季劫做什麼事,比如看電視或玩電腦,管天任就會愣愣地看着自己,還以爲他沒發現。其實季劫早就發現了,就是沒捅破。他以爲管天任是太想自己了,一邊心裡暗爽一邊擺出面無表情的模樣看着他平時絕對不會看的頻道。

但沒過幾天他就發現管天任其實不是太想自己了,因爲管天任還是很見外,他不再敢和季劫一桌吃飯,也不到季劫的牀上睡覺,總是替他掖掖被角然後關燈就走。季劫躺在牀上等了半天發現管天任是真的走了,房間裡安靜得像是墳墓,他氣得半夜把枕頭踹到地上,心說難道還要我親自邀請你不成?

美得你。

直到管天任提出要陪季劫一起去道館季劫還在生氣,擺出一副愛去不去一定要去就跟着我的表情。管天任戰戰兢兢,他被季劫的臭臉對待了好幾天,內心忐忑。

到了道館季劫也不照顧他,自己找了個地方就開始練。管天任是一個純新人,連道服都沒有,穿着一身運動服在人羣裡極爲突兀,像個傻子。

他幾次想跟季劫說話,季劫都愛答不理的,管天任不知道他怎麼了,跟在後面急得快哭了。季劫本來不想搭理他,一看他這樣,後來要實戰的時候就拽着管天任的手腕,說了句:

“你過來。”

說完拉着管天任往東邊走。管天任問:

“季劫我怎麼了?我對你不好嗎?”

……也就只有這人,被季劫這樣對待後還會第一個考慮是不是自己做錯了。季劫鬱悶的感覺被安撫的差不多,他搖搖頭,說:“你跟着我。”

管天任回答‘好’,還怕季劫沒聽到,又問了一遍:

“季劫我是不是對你不好?”

季劫耳朵有點紅。他覺得自己最近的冷戰有些幼稚,自覺說不出‘因爲你不陪我吃飯、睡覺’的理由,而管天任又一直問一直問,就有點惱羞成怒地說:“回家跟你說啦。”

管天任閉嘴,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點什麼,心想季劫應該不會……這麼黏自己吧?可只是有那麼一點心思飄過,就開始忍不住的興高采烈,心跳如雷。

季劫拉着管天任往一邊走,恰好是王思維站着的地方。王思維本身在跟旁邊的人聊天,一回頭看見季劫和管天任,愣了一下也往他們這邊走。

那是一個身材高挑的男生,皮膚黝黑,笑的時候牙齒極白,頭髮剃得很短,一根一根朝天豎起。

王思維看見季劫就開始笑,隔得老遠就開始說:

“季劫,你好久沒來了啊。怎麼,想跟我打?”

季劫都懶得朝他翻白眼了,朝管天任揚揚下巴,說:“管天任。我朋友,剛來的,你教教他。”

要說王思維做事不靠譜,性子也野,但是人極爲聰明,思路清晰,交戰的那些條條框框懂得多,很適合教人。倒是季劫,厲害歸厲害,經常犯規。

“哦哦,小管兒。”王思維是純正的北京人,說話兒化音特重,偏偏自己還沒有意識,“我是王思維,季劫的好兄弟。”

“……”管天任被王思維的自來熟震驚了。

“你知道吧,季劫那人比較獨,平時跟你說話你就當他放屁就行。”王思維仰着頭光明正大地跟管天任說季劫壞話,順手把手搭在管天任肩膀上,“他真個人啊,就是典型的……哎呦。”

季劫簡直想踹死他,淡淡說了句:“不該說的話別說。你倆玩,我去那邊,待會回來。”

管天任張口想說話,沒說出來。他其實就是想來陪季劫,本人對柔道啊什麼的根本不感興趣,不想跟王思維一起練,只想陪着季劫。

不過季劫沒給他這機會,緊了緊腰間的帶子,就往實戰區走。

過了一會兒管天任就發現王思維的好處。這人特別貧,什麼事情被他說出來都有別樣的意味。

“你不知道,季劫他家裡有個小跟班,可讓季劫頭痛。”

“……季劫想跟人家玩呢,就是不好意思說。”

“……就希望那小跟班自己主動一點。嗨,你說哪兒有這種人呢,忒霸道了,對不?”

王思維完全沒意識到面前這個就是季劫口中的‘小跟班’,兀自滔滔不絕。

管天任以爲自己已經比較瞭解季劫了。但從別人口中聽他,又覺得自己遠遠不行。

季劫一身是汗的走回來,隔得老遠就聽王思維在那兒說:

“誒,你這不行。上次季劫就是這樣……然後我就這樣……就把他給打趴下去了……對對對就這樣……”

季劫瞥了王思維一眼,額上的汗水順着臉頰流下,滴在道服上,形成透明的痕跡。

管天任本來還跟王思維那邊比劃,一看見季劫這樣,立馬從兜裡掏出溼紙巾,遞給季劫讓他擦汗。

季劫仰頭看時鐘,道: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管天任自然不會說不行,王思維想了想,說:

“我跟你們一起回去。”

“幹嘛?你家不是在西邊嗎?”

“我爸出門會見客戶了,家裡就我一人。季劫,求求你今晚收留我吧。”

季劫伸手指了指王思維的腦袋:“現在有求於我,剛纔是誰在那兒瞎bb呢?”

王思維看季劫這幅模樣,非常牆邊草,馬上轉而向管天任求救:“那小管兒,你今晚收留我一晚怎麼樣?”

季劫打斷他,說:“他家就是我家。”

頓了頓補充道:“他的就是我的,什麼都是我的。”

王思維做出鄙視以及不相信的表情,一看管天任微笑着沒有反駁,立馬軟了,諂媚地說:“嚯!我看咱們家季劫也不是那記仇的人。”

“……”

“……好吧。”王思維看着管天任,認真地說,“剛纔都是我騙你的。其實我跟季劫打實戰,都是他虐我,我沒一次贏得了他。”

季劫壓住他的腦袋:“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管天任笑笑,道:“沒事。”反正他也沒信。

於是三人一起往家走。季劫平時不太愛說話,熟了之後才能說幾句。管天任性情平和,也不是能說會道的人。而加上了王思維這個油嘴滑舌、無論什麼事兒都能侃侃而談的人後,回家的路一下子就熱鬧起來。

季劫聽得不耐煩,就當沒聽到他說話,實在是煩了就頂回去。季劫的毒舌程度也夠他喝一壺,偏偏王思維臉皮夠厚,一直貧貧貧,真不知道哪兒來那麼多話要說。

後來還是季劫先忍不住了,拽着管天任往他後面躲,口中說道:“哪兒來的煞筆啊,我不認識他。咱倆先走吧。”

王思維嘿嘿笑:“季劫我跟你說,你這就叫逃避現實,我們先不說你——”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冰冷而沒有感情的男聲,問:“王思維?”

王思維正跟那兒扯淡呢,一聽這話哎的一聲,剛一回頭就感覺不秒,只聽清脆的一聲,鼻腔頓時火辣辣的。

季劫也聽到了,他反應何其之快,在王思維回頭的一瞬間就感覺不太好,立刻伸出右手要拽王思維的手臂把他往後拉。但因爲剛剛換了位置,有管天任在中間擋住,季劫只拽住了王思維的領子,一個用力,指甲差點掀起來。

情況緊急,季劫也沒感覺到痛,一皺眉,又向前抓一下。王思維個子太高,擋住了前面的情況,季劫沒反應過來就聽到王思維一聲慘叫,季劫急了,這次準確抓住王思維的手臂,迅速一拉。

季劫沒看王思維,直接把他往後面拽,是明顯的強者保護姿態,他擡眼看着前面,就見一個穿着普通的矮個男子,手上正拿着一個方方正正的棕紅色板磚,還要衝上前往王思維身上砸。季劫大怒,一腳踹了過去,踹在那人拿着兇器的板磚上,由於力道太大,男人不僅把手裡的東西扔了出去,還踉蹌一下。季劫反手勒男人的脖子,問:

“你是誰?”

季劫問的問題太蠢,王思維都聽不下去了,哎呦一聲喊我的鼻子,然後指使季劫:“拽他衣服,別讓他跑咯!”

季劫勒得太緊,男人不停蹬腿掙扎,都吐舌頭了。旁邊好多人圍觀,看這樣子以爲是季劫欺負男人,有圍觀羣衆上來勸阻‘哎呀造孽喲,小夥子,你是想掐死他?’

管天任倒是怕男人傷了季劫,在男人蹬腿的時候還踹他不讓男人踢到季劫身上,口中說道:“放開他吧,咱倆一塊拽他,不會讓他跑了的。”

季劫看了他一眼,自己反剪住男人的雙手,扥到王思維面前,說:

“你看看,這人你認識嗎?”

王思維滿臉血,抱着一堆衛生紙正擦呢,一聽這話擡頭一看。奇怪的是,王思維的表情突然變了,有些震驚,有些不敢置信,更有些複雜的情緒隱藏在裡面。季劫從沒見過一向簡單得像是單細胞生物的王思維露出這種表情,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就看那矮個的男人突然咳一口痰要往王思維那邊吐,季劫往後一拉,‘痰彈’落在王思維面前五釐米的地方。

王思維見到男人後,突然站起來,用手背擦了擦鼻血,隨後說:“啊,季劫。這人我認識,你放了他吧。”

季劫一怔,手下意識一鬆,男人立刻抖手,猴子一樣飛馳逃離,淹沒在人羣中。

王思維臉上七零八落都是鼻血,活像是畫了世界地圖。他看着季劫,苦笑:

“你看。我今天借住你家是正確的選擇。要是被我媽看見我這樣,估計要心疼死。”

王思維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仰着頭讓許醫生給自己處理傷口。除了鼻子上的傷以外,王思維的耳朵也被砸傷,半邊耳朵有撕裂的傷口,形成皸裂的血痕。

許醫生一邊給王思維消毒,一邊說:

“沒事,沒什麼大事兒,小夥子忍一忍。”

王思維慘叫聲一聲比一聲高,許醫生極爲頭痛,心說這可比悶葫蘆一樣的季劫難搞多了。

也幸虧當時季劫拽了王思維一下才只傷了耳朵,不然那板磚實際上是朝着王思維的後腦去的。

季劫坐着椅子,在旁邊嗑瓜子,眯着眼,儘量不去看那邊,他感覺自己現在一看見許醫生就要心跳加速,血壓升高,這也是要折壽啊。

管天任看季劫捏起一把瓜子吃,端了個小桶過來,方便他扔垃圾,又見季劫眯着眼睛以爲是被王思維的叫聲震的,於是趕緊找話題讓吸引王思維的注意力,省得他叫得如此慘烈。

“王思維,今天打你那人是誰啊?”

“……”王思維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一邊‘嘶嘶’吸氣,一邊說,“我不認識。但我估計是跟我爸有關係的人。”

“那爲什麼要打你啊?”

“……因爲我爸幫被告辯護唄。”王思維不哼哼了,眼神有些黯淡,“每次都是這樣。很多時候他們明明知道工作和家裡人沒關係,卻還是想要報復到我們身上。我習慣了。”

管天任一愣,沒想到王思維會說出這樣的話。

“不用讓你爸爸知道嗎?”

“不了,知道了也只是添堵。”王思維擺擺手。

季劫插了一句:“既然知道會遇到危險,你幹什麼還不讓司機接你回家?非要走回來,不揍你揍誰。”

季劫想起了唐括。被唐家保護的像是包在糖紙裡的軟糖,但只要稍微粗心一點,照樣被季劫抓住機會,痛揍一頓,胳膊都折了。

王思維噗的一聲笑了,罵道:“你以爲誰都跟你家一樣有錢啊?我以爲我爸夠有錢了,一看見你家才發現我家算個屁。奶奶的,你小子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騙我呢。”

“我騙你什麼了。”

“你天天走路到道場,還跟我說你是那所高中的學生。”王思維說,“那高中太古板太普通啦,我怎麼可能會聯想到你其實是個土豪……”

“去你的土豪。”季劫知道接下來的談話很有可能就要涉及到季文成,不樂意了,從高腳椅上跳下來,指着王思維,說:“你,今天晚上睡沙發,不許用我的浴缸。”

一雙黑而圓的眼睛掃視管天任,似乎是漫不經心的說:“你,跟我過來。”

管天任看季劫這是要睡覺的樣子,連忙說:“等我洗完澡再去。行嗎?”

季劫‘嗯’了一聲,往臥室走。

管天任仔細洗乾淨頭髮,吹得半乾不幹,出來時許醫生正在收拾醫療箱準備離開。管天任說了句‘辛苦您了’,順手遞給王思維一條毯子,就往季劫房間裡走。

季劫房間裡黑漆漆的,牀上一點凸起的痕跡都沒有,管天任不知道他到底躺在哪裡,於是在牀邊摸索着,緩緩向牀上爬。

就在這時,季劫突然一把拽住管天任的手,說:

“你過來。”

管天任也沒被嚇到,應了一聲就往中間躺。

季劫在他躺下時反而坐起來,一點不知隔閡地騎在管天任的肚子上,右手抓住管天任的頭髮,問:

“你今天是不是問我,你對我不好?”

“嗯。”管天任仰着脖子,看着季劫。他發現季劫沒穿睡衣,在黑暗中能清晰地看到他赤/裸着上身,鎖骨突兀,獨屬於季劫的氣味非常明顯。

“我覺得你對我、挺好、好。”季劫迅速說,不知爲何有些結巴,下一句更結巴了,“但是你、你最近爲、爲什麼不跟我一起吃飯?”

管天任幾乎是顫抖着忍耐自己想親親季劫臉頰的衝動,他呼吸急促,說:

“天啊季劫,你能別問我這麼……這麼的問題嗎?”

“怎麼怎麼啊?”季劫皺眉,以爲他嫌自己幼稚,頓時惱羞成怒,伸腿想把管天任踹下牀去。

管天任順勢捏住季劫的小腿,安撫了一下,然後說:

“……主要是。我覺得我以前太沒有規矩。我怕你不喜歡我那樣。”

寒假時管天任一家乘飛機到季劫家裡呆了幾天。第一次吃飯是與季劫家裡人一起吃的。之後保姆很委婉的提醒他們,以後還是要等季劫一家人用餐完畢後再吃飯。這不是什麼封建殘餘思想,只是對他們的一種尊重。那時保姆這麼說。

管天任也不想和季劫這麼生分,但當他收到季劫的禮物,打電話給季文成說不能收,而季文成只說‘都是些小玩意兒,不要在意’時,管天任突然發現,季劫跟他一直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於是管天任勉強跟季劫生分了幾天。感覺這幾天就是極限,他再也做不出任何疏遠季劫的事情。

聽了管天任的話,季劫在黑暗中皺眉,掀開自己前額的頭髮,說:

“你別學他們那些調調。”

他從管天任身上離開,有些不耐煩地說:

“不是你說要跟我做朋友的嗎?……那你就別考慮這些。我不喜歡你這樣。”

儘管季劫一再提及‘是管天任你自己要跟我做朋友我纔好心跟你做朋友’這樣讓人傷心的話題,但管天任知道這只不過是使季劫面子上過得去的藉口,像王思維說的那樣,季劫希望管天任再主動一些,自然不會因爲他的主動而看輕什麼。

管天任問:“那你的意思是你喜歡我跟你一起吃飯?”

季劫默默翻了個白眼,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你喜歡和我一起睡覺?”

“你煩不煩啊?!”

季劫壓着他腦袋用力揉,直到管天任求饒了才放手,過了好長好長時間,季劫才悶悶的說:

“以後不許這樣了。”

“……嗯。”

“我會生氣。”

“……我再也不了。”

“……哼,我量你也不敢。”語氣裡一點點得意。

“我敢,但是不想。我不能再讓你難過了。”

“……”

第二天早晨,季劫閉着眼睛刷完牙,不知道爲什麼就是很困不想上學,接過管天任遞過來的一杯獼猴桃汁慢慢喝下,剛要坐在沙發上準備藉口要逃課時,就聽見王思維‘嗯?’的一聲,挺屍一樣坐起來,問:

“幾點啦?”

季劫扭過頭看着王思維腫的像是豬頭一樣的臉,忍不住閉上眼睛,沒理他,而是默默撥通了楊懷瑾的電話。

“楊八槍。”電話裡的季劫很認真地開口,“我覺得你對我的祝福實現了。”

“……不是,季劫你說的是人話嗎?我怎麼有點聽不懂啊?”楊懷瑾似乎是還沒起,模模糊糊地一嗓子睡音。

“別廢話。你不是讓我今年過得更精彩嗎?”

“什麼啊,我就隨口一說。不過,哎哎哎!怎麼精彩了,跟我說一說。”楊懷瑾剛聽懂季劫的意思,很是感興趣。

“我昨晚見一人掛了彩。今早看到豬頭受了驚。連起來,就是‘驚彩’了吧。”

“……”楊懷瑾從牀上掙扎着坐起來,扶住額頭,說,“……我覺得一點都不好笑誒,季劫。”

“你怎麼了?”

“……我爸今天要我跟他一起去拜訪唐家。我正裝病呢。”楊懷瑾用力咳嗽,示意自己說話的真實性。“白天你沒事就別給我打電話了。我怕露餡。晚上回去再跟你聯繫。”

掛斷了電話,王思維就摸了摸自己的臉,哀嘆道:

“真的腫了……”

“你趕緊洗臉去吧。不許碰我的牙刷,到最裡面的洗手間洗漱。”

王思維順着走廊往前探路,因爲房間很多,夾層不少,因此半天才找到洗手間,出來時對季劫說:

“我厭惡你們這些有錢的暴發戶。”

管家父母端過來豐盛的早餐,季劫看王思維哈喇子要流出來了,問了句:“真的嗎?”

“假的。”王思維從善如流,一屁股坐下,說,“我看得起暴發戶,看不起大貪官。我爸最近就在處理一個貪官的案件。說起來,那貪官跟你一個姓兒,也是東北那邊的。”

“叫什麼啊?”季劫記的王思維以前就提起過,雖然不是很好奇,但也隨口問了一句。

“叫季文成啊。”王思維嘿嘿笑,“文成公主的文成。”

當他說完這幾個字後,突然感覺室內的溫度陡然降下來,王思維感覺莫名其妙,擡頭看季劫,季劫低着頭,手中的筷子僵在半空。再看管天任,管天任張着嘴,看他的模樣好像在看什麼恐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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