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這修葺擴建黃州至光州官道的功勞,早就掛在了曹知州、陳通判的頭上,就算有些餘蔭也該落在舅父姚政這個正牌的轉運使身上纔是,爲何偏偏給了黃傑一個“御敕官道使”的差事,別說黃傑自己,就連曹、陳二人也是不解。
可惜,黃傑只是會做奇夢,當真不會掐算天機,在沒有消息來源的情況下,這等問題想不明白又何須多費腦筋,與舅父和曹、陳二人商議過後,確定這等旨意無法封還後,便也只有捏着鼻子擔了這踏勘道路的差使。
自家孩兒這都還沒入舍讀書,便已經有了正式的官職,老倌和二孃倒是喜翻了天,只是這副轉運使和御敕官道使,一沒有正式品級,二沒有俸祿可領,三沒有正式的官服可穿,這就有些美中不足了
不過,趙官家還算是厚道,給了一面黃銅製成的行事職牌,正面是“御敕官道使”五個大字和黃傑兩個小字,背面則是“御敕十五路便宜行事”的小字,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沒有配發裝這職牌的袋子,因爲按照宋制,五品以上官職的職牌要配金銀魚袋來裝,五品以下不給魚袋。
而曹知州也算厚道,乘着接替他的新知州還沒到,直接大筆一揮從黃州府的公帑裡撥出了一千緡紙錢和五百貫銅錢作爲此次他奉命踏勘的路費,而他家在黃州的十幾處田地、宅院、作坊和城中幾處參股的產業也讓曹寶用了八千貫的高價全給買了下來,路費撥下來後,黃傑也是投桃報李的又送了他家一塊可以換取三百斤雪糖的玉佩作爲謝禮。
雖然手諭上沒說這半年之期的起始和結束之日,但既然無法封還,那麼接下手諭之日便就要算作起始之日了,一算這黃州到成都府又轉道東京汴梁的路途,就算沒有五千裡,四千多裡也是有的,騎着馬趕着車半年都不知道能不能走完一圈,更別說還要沿途踏勘,拿出修葺拓寬道路的方案了。
黃傑姚政拿着衙門裡的地圖一站一站的算下來,從黃州往西過江陵府、峽州、歸州、達州、巴州、梓州最終抵達成都府,沿途道路計有兩千四百餘里,就算坐着馬車一天行六十里,無風無雨一路平安也得走上足足的四十日才能抵達。
這萬一要是路上有個頭疼腦熱,水土不服、拉稀跑肚、馬病車損、山賊劫道等等狀況,日程指不定要耽誤多少,所以儘快出發纔是道理。
只是,對於到底是讓黃傑騎着馬去還是坐着馬車去,老倌、二孃和舅父卻是爭執起來,舅父的意思都是政令如山,如今官家要黃傑六個月內踏勘路線並拿出方案,便一天都延誤不得,自然是騎馬去最快。
可老倌和二孃卻想着首先黃傑不能一個人去,至少要帶上幾個隨從,以及伺候起居的小妾和丫頭,畢竟黃傑是家中獨苗,且延下四女卻爲留下子嗣,所以萬春奴和即將火線成婚的姚玉肯定要跟着一同上路,若是途中留下種來當然最好。
再來就是黃傑要沿途踏勘道路,自然要看圖作畫,且還要兼顧着沿途讀書治學,所以文房四寶筆墨紙硯可子經史集也要帶上。第三就是他身爲堂堂的御敕官道使,卻連件官袍都沒有,外出辦公踏勘再不坐個車兒,臉面可就丟大了。
爭來辯去,最終舅父還是妥協了,畢竟子嗣爲大,老倌兩口子提出要黃傑帶上姚玉和萬春奴的要求他還當真拒絕不得。
敲定了這事之後,黃傑便直接去了孫家的鐵匠作坊,提出了一個讓孫家的鐵匠們全都瞠目結舌的要求,作坊的管事也姓孫,不過卻是孫家的外親,便也問道:“秀才公方纔說,要俺們用好鋼來制那車軸和車架?這自古以來,車軸只用棘木與榆木,還未聽說用鐵來做的,秀才公可莫要想差了!”
黃傑卻是不耐,反問一句:“俺聽說,這自古以來,制弓多用木、筋、角、絲,最多也就用個鐵胎做模而已……可如今這全用鋼鐵打製的強弓,諸位不也是正在做麼?”
黃傑這一句,便將那孫管事弄了大紅臉,便是連作坊里正在打製軟鋼弓片和修整鑄鐵把件的匠人們也是先呆後笑,不敢多言。
孫管事一想這鋼製組合弓的設想本也是黃傑提出的,便也不敢再質疑他可能想差了,便也虛心求教起來,不知這全鋼的車軸和車架又該如何製造。
黃傑倒也不廢話,便讓人先去趕了一輛馬車來,直接卸下軛、衡、轅、軾、輹、輪、轂、轄、輻、軸等部件,一如之前試製組合弓時的步驟,先用膠泥製出泥範,再用生鐵汁翻出鐵範,最後再用鐵範來盛了鋼水製出鋼構件。
因爲如今製造組合弓的工藝流程已經有了較大的規範,只用了三天時間就製出了一套部件,又用了兩天時間打磨和組合,倒也果真裝成了一輛車來,只是這車的自重太大,足有一千多斤的模樣,空車便相當於十石米糧的重量,一匹健馬光是拉空車架就十分費力了。
不得已,黃傑乾脆只取軸、輹兩個部分,其餘還用木質部件,裝起來以後重量也就比全木製的馬車多重了差不多五十斤左右,在車軸和車輹之間上足了潤滑用的油脂後,馬車行走起來出奇的順暢,竟是比木製的車軸更是平滑,只不過是否能跑得了長途也就有待驗證了。
當然黃傑也沒忘了給孫家的匠人們留下個技術難題以供他們攻關,那邊是全鋼整車的輕量化,以及鋼架結構的三輪車和四輪車的製造技術摸索。
轉眼便是政和四年的六月初一,正好是個利於出行的上吉日。
黃家一大早便出車六輛到了黃州西門,全是六騾牽引並換上了鋼製車軸和車輹的改裝油壁車,而後又分別從轉運衙門的營裡和孫家各出三十騎人馬,組成了這次黃傑遠行成都府踏勘的護衛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