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四年的八月十二,皇曆上標註是個可以動土上樑的上吉日。
巫山縣城前也是萬人攢動,身穿五色的百姓們摩肩接踵,都是前來觀望“夔巴路”開工典禮熱鬧來的。
今日,縣城前用上好的三丈巨木搭建了一座高臺,高臺之上卻是一場百十人蔘演的傳統儺戲,臺下吹拉彈唱的聲樂班子也是百來人的規模,更有鶯鶯燕燕上百正在候場,這一次卻是將巫山縣內的官妓和各家酒店、正店以及富戶家中贅養的家姬樂妓都收盡了。
而儺戲班子更是八家攢在一塊,如今在臺上演的就是根據僰人傳說新編的曲目《開僰道》,但見主演的巫覡(儺的表演者,女巫稱爲“巫”,男巫爲“覡”,也合稱“巫覡”)穿戴着代表各種鬼怪猛獸的服裝在翩翩起舞,而居中那人卻穿的是一身素白直裰,頭戴一個紅臉面具,頭頂的金冠上還扎着一根快有丈長的沖天雉尾,腦後掛着一個代表光環的童盤,手持一根扎滿五彩雉毛的節棒作勢抽打鬼怪猛獸,保護着生後代表了僰人男女老幼的舞者們。
黃傑今日倒也特地也穿了那他名貴的月牙色儒生綢衫行頭,外罩羽紗褡搏,頭上也戴着子瞻帽,腰間扎的鑲金玉腰帶,乍然一看倒也與臺上的僰人大神扮相有七分相似,只是看着那僰人大神頭頂不斷舞動的獨雉,黃傑有些犯了尷尬,便也問道:“賢侄,可知這儺舞行製爲何取單不取雙?”
所謂取單不取雙,也即儺舞表演者身上的行頭,比如說背旗、頭飾、身飾以及那扮作大神之人頭頂上插着的雉尾等等都取單數,不做雙數。
萬玉亭聽了,便也欠身道:“怕是儺巫忌諱而已!”
黃傑聽了,便也搖頭指着臺上的那個僰人大神道:“日後,俺定要尋了一雙這般長短的沖天雉尾,也做一頂雉尾冠!”
wωω▪TTKдN▪¢o
一旁的花容聽了,卻是笑道:“叔叔不知,雉尾雙冠卻是隻有冠軍侯可戴,大漢霍驃騎之後,也就只有漢朝第一猛將呂布呂奉先佩得。叔叔如今行事,只怕日後多是要登堂拜相做了文臣,卻要這武將冠盔來做甚?。”
黃傑聽來一笑,便也道:“誰說俺就一定要登堂拜相,就不能文武雙全,文爲相武爲帥,至於到時俺佩不佩得,也未可知!”
花容聽來嘿嘿一笑,便道:“誰說不許叔叔文武雙全了?只是叔叔要佩這雉尾冠,卻是要封侯才行,不然逾越了規制,可是要掛落的!”
黃傑便也道:“去去去!你好生做事,指不定修完這條路,俺去走走關係,說不得便能落個虞侯做做,到時俺叫人做頂一尺長的雉尾冠與你戴上。”
花容翻翻白眼,鬥嘴道:“一尺長的雉尾冠俺卻稀罕?還是叔叔自便吧!”
兩人互相譏笑了幾句之後,展超便也引着一大羣人過來了,遠遠看去居前的三人都穿的是硃色常服,其餘都是水綠兒的官服。這公服規制,乃是三品以上用紫,五品以上用朱,七品以上用綠,因此來的三人都是知州了。
果然,待走近了一瞧,其中兩人倒也認得,正是歸州湯富和峽州張觀,另外一人自不用說,該是夔州的知州程準。與湯富張觀兩位故人見面,自有一番寒暄,倒是那程準卻是自來熟一般與黃傑套話,開口賢侄閉口賢侄的。
待黃傑將三人都引入高臺下的正席坐下後,陪在一旁的花容便也瞧着大喇喇坐了主席的程準唏道:“這程知州程大人,倒也好脾性!”
黃傑呵呵一笑,便也道:“花花轎子人擡人,他今日肯來便算給了面子,你也管得憑多!”
花容言下之意,也是說這程準臉皮兒厚,黃傑抵達巫山之前,歸州湯富便有信函與他。後來黃傑在巫山縣搞事,也將上疏章本一道發給了他,可直到今日的開工典禮他才從夔州姍姍而來,且當着湯富、張觀兩位的面兒,既不通名也不報信,便也自來熟的口稱黃傑賢侄,說他好脾性也算是夠文雅了。
很快,三十六家僰人家長和長老也聯袂而來,自然都安排坐了。
今日的開工典禮,按的都是黃傑在奇夢中的規制,典禮現場分成表演高臺和主席臺兩個部分,高臺下還有一個大坑,坑中豎着一塊蓋着紅綢的石碑,便是奠基石了。
卻說待到日上三竿,高臺上的《開僰道》也是演完一場,便聽號炮三響,奠基典禮便也開場。先由巫山縣令上了高臺與百姓說話,將“夔巴路”修葺一事的前因後果簡單說了,再由黃傑登上高臺,將官道拓寬工程的意義、功能還有巫山縣的百姓可以因此而得到的好處也是仔細說了,甚至還特別強調了爲什麼會募招僰人來修道路,以及解說道路修葺的工程預算爲什麼這麼便宜等等,倒也叫巫山百姓認可了。
這裡要一句,往前官府要進行這類的工程時,一種方式是使用力役,另外一種方式便是驅使留民難民,正常情況下是最多僱傭一些匠人,並不會大規模的以市價來招募普通民夫幹活。所以這類工程到底是用僰人還是用力役,對於巫山縣的百姓而言都沒有什麼干係,因爲縣城中的百姓多是花錢請人來服力役,縣城外的農民有錢的話,也是不願意做這苦役活兒的,所以對他們無涉。
而黃傑卻還妙口生花,將修路的好處大肆誇說,首先就是修路能帶動巫山縣百姓的收入。這首先修路是個系統的工程,縣中的鐵匠、木匠、石匠、泥瓦匠全都用的上,然後爲了保障修路工人的健康,各家藥鋪藥堂的郎中大夫也要僱來做保障。此外修路工人要吃喝,巫山縣的百姓便可以來做供應,修路的工人們拿了工錢自然也要到巫山縣裡來消費,大到牛羊布匹,小道針頭線腦,都是營生。
待路修好之後,過往巫山縣的商隊人流必然也會快速增長,畢竟如今長江的三峽段險灘太多,貨運風險極大,且一年中只有三個月時可藉助豐沛水流行船,其餘時間都要靠縴夫人力拖拽,若修通了路商家必然會慢慢選擇危險係數很低的陸路運輸。
黃傑說完之後,又請了夔、歸、峽三州的三位知州大人上來做了嘉賓講話,隨後便一起去了奠基石前,請了當地一位宋人庶老和一位僰人庶老動手揭開紅綢,各位官員親自動手培土奠基,這夔巴路的奠基儀式也算是成了。
隨後黃傑便請了三十六家僰人長老各自去取了一枚岩石打磨成的石釘,一齊敲入了奠基石底部,開工大典也就到此結束,夔巴路工程到此也就正式開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