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說高麗人的跳大神表演比大宋的同業者孰強孰弱,尹信帶來有關義州方面的消息倒是十分詳細。
就如今而言,拋開海路從陸路北上的話,高麗所控制的龜城和熙川從東西兩個方向互爲犄角擋在了義州女真南下的道路上,並以兩城正南方向安州形成了一個穩固的鐵三角防線,並且多年來高麗對女真的戰略防禦重心從未改變,別武班統御之下的神騎和神步兩軍也一刻都未離開過鐵三角區域,所以不論是白山三十部還是完顏部搞出來的大金國,也都從未能賣出南下的腳步。
當然了,到底是因爲女真人害怕高麗人而不敢南下,還是因爲完顏部忙着跟遼國、跟大宋,還有跟天鎮帝死磕而無暇南下,這事情還真得兩說,反正眼下的事實的確是因爲當年高麗人把曷懶甸部給打殘了,至今曷懶甸部都沒敢跟高麗人亮爪子。
而由於義州一直是高麗的防禦重心,高麗人對這個地方的滲透和掌控自然要比半路出家的宋人要更透徹,根據尹信報上來的消息,實際上整個義州地面上只有兩座可以稱之爲城池的城市,一個是原屬高麗治下的定州城(今丹東),一個是尹信他爹當年幹翻曷懶甸部後草建的英州城(也即原遼國所屬的保州城),因爲曷懶甸部將英、雄二州改名爲義州,所以現在的英州城也叫義州城。
而爲什麼說整個義州地面只有這定州和義州兩城算是城池,這是因爲此時的女真曷懶甸部並未真正開化,依舊還是喜歡春逐水草、冬尋洞穴,居無定所的遊牧生活,因此在義州地面上並沒有如大宋或高麗一般鄉間百姓聚居的市鎮和村落,甚至曷懶甸部的總人口更是少的可憐,也就區區五萬多、六萬人不到的樣子。
不過你可別小看了這隻有五、六萬人的曷懶甸部,由於女真人的生活習俗和民族傳統,以及生存環境的天然惡劣,使得這個種族的生命力極其旺盛,族內婦孺的比率不但極高,而且是沒有老弱的。畢竟活在此時的東北之北,又是沒開化的遊牧種族,每天一睜眼就要戰天鬥地,不是打死獵物就是被獵物打死,生命不頑強怎麼能活的下來。
所以,這五六萬人裡差不多三分之二的人全都是屬於男的都是青壯,女的都是健婦的這麼一個狀態,剩下的三分之一也就一半是幼孺、一半是老壯。
據傳說,在東北的許多少數民族都有一個不成文的習俗,一旦某個人活到牙齒脫落得不能吃肉的年紀,那麼就會在冬天下過最大的一場雪後,自己離開部落去深山老林裡自己等死。以中古時代沒有牙齒保健和惡劣的生存環境狀況而推論,這個時代的人差不多四、五十歲就會開始掉落後槽牙,從這一點也就可想而知這些白山女真人的人口構成是如何比例了。
因此,如今駐守在義州城內的近萬曷懶甸部戰力,可以應該是曷懶甸部全族的精華所在,而云集於義州的白山三十部近五萬的人馬,也是其餘各部理論上盡出的所有精銳所在了。
高麗經營龜城、安州和熙川多年,早已對義州地區滲透得了若指掌,而且民族感情上來將,他們更樂見於大宋這個富家翁來個自己做鄰居,因此早在與大宋簽訂約定,將義州慷慨割讓與大宋的時候就開始整合手中的力量,把整個義州翻了個底朝天兒,不但摸清了曷懶甸部在義州的兵力部署和道路、關隘守備情況,甚至就連可能的援軍來路和白山三十部勾連的交通要道和幾個大部落所在都查了個清清楚楚。
因此,這次尹信過來,正是要爲黃傑送上一個有關如何一網將白山三十部打盡的大禮包,就看大宋有沒有膽略的實力吃下這個大禮包,連帶着將約定好的義州給一口吃下了。
卻也說,正當黃傑聚精會神的看着由尹信呈上的,風格極度簡約的抽象派金國佈防圖,思索着圖上的信息與宋軍細作探回的消息有哪些地方重合,又有哪些地方缺失的時候,只聽尹信道:“下臣來時,據欽天司大司祭預測,今歲冬寒,恐有白災(冰雪災害),西北女真有南下之憂,如今瞧來,女真的確早有南侵之意,正好宋王天軍在此,宋王天威赫赫,天軍攻無不克,或可北行請爲高麗平此禍患!”
黃傑聽來暗自嗤笑一聲,這秦漢唐宋以來,千年之間以白災爲藉口,遊牧民族南下侵略中原的次數可以說是不可計數,區別只是原來遼國在高麗北面,南侵的話是侵略大宋,而東北苦寒鞭長莫及,由得女真人在深山老林裡繁衍生息,而如今女真民族羽翼已豐,國土廣大,百姓衆多,吃用及難,當然還是要走順溜的老路了。
當然,嗤笑的另外一個意思,就是高麗人還真是很傻很天真,以爲教尹信說幾句漂亮話,不說女真人是因爲擔心大宋和高麗聯盟而來搞事情,只說女真人或許是因爲白災要來騷擾高麗,所以請求宋軍幫忙平事兒,就能哄得黃傑出頭?
雖然這個頭黃傑是一定要出的,但他還是被尹信的話逗得一樂,反問道:“的確,若是女真因白災來犯高麗,我大宋豈能坐視不管,只不過……如今本王孤身領軍在外,且本意只爲撤僑而來,人馬不多,糧草不足,正欲北行卻恐師出不利……就算本王欲戰,士卒陣前廝殺也不能缺了吃喝、兵械,欲先待時風順利先撤軍歸宋,略微整頓一番後再來,又恐錯了良機,不知尹將軍可有什麼良策?”
黃傑這話的意思,也算一個小小的攤牌,大宋是宗主國自然不會不管高麗的事情,可管事情也是得有各種先決條件,雖然歷史上從來沒有宗主國自掏腰包給附屬國免費修路的先例已經叫黃傑給打破了,可這再要宗主國自掏腰包幫附屬國打仗抵禦外敵的事兒就不能這麼辦了。
這話一問,尹信頓時面色一囧,之前他說的那番話到底是別人教的還是自己想姑且不說,這黃傑問出的問題卻也的確是個明白道理,還真叫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纔好,於是忙把目光投向了一旁還受驚未定的姚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