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王黼當初出面願意給岳飛做具保考武舉,但納妾這等事情還不夠格專門去請他來賞光喝這杯喜酒,更別說帶着太子一道來給這天大的臉面。他二人過來的目的,是要找黃傑商量金宋聯盟之事,此事大致上的章程算是成了,大宋開出了聯盟的價碼。
大宋方面,由童貫定調、蔡京運籌、趙官家拍板,開出的條件是:兩國聯兵攻遼,並約定金國自平州松林趨古北口,宋朝兵自雄州趨白溝夾攻;北兵不得過鬆亭、古北榆關之南;宋取遼之南京,金取遼之中京,至於幽燕原爲中國漢地,應歸南朝;西京侯挐了阿適,待與南朝;金人助宋收復失地,宋須納前與遼之歲幣於金;平營灤別是一路;其地界,且以古北鬆亭及平州東榆關爲界;要約之後,不可與契丹講和;西京管下爲恐防收捉阿適道路,所有蔚、應、朔三州,近南界,將來舉兵,欲先取此三州;其餘西京歸化、奉聖等州,侯了阿適回日,然後交割;事定之後,當於榆關之東置榷場;並特別強調:“不如約,則難依已許之約。”。
這條件咋一看起來,倒也是中規中矩的模樣。
首先就是雙方在遼國的土地劃分上,是讓金國佔了大便宜的,遼國南京也即是後世的北京,而中京則在後世內蒙古赤峰市寧城縣天義鎮境內,若以南京和中京的疆界劃分來看,等於是將後世的東北三省和內蒙古東北大部都分給了金國,當然這還要看金國能不能吃得下。
其次是,大宋答應,只要滅了遼國,那麼大宋之前給遼國的歲幣將會轉納,也就是說馬照跑舞照跳,保護費照交就是了。
最後便是要求,若是挐了阿適,還需要交給大宋。這“挐”通“拿”,阿適是遼國皇帝耶律延喜的小名,也就是趙官家的心還不小,還想逮了人家來東京玩玩。
最後的最後,答應和金國互設榷場,這就是添頭了,本就是題中應有,不用多說什麼。
將聯盟的條件與黃傑分說清楚之後,趙恆倒是非常禮賢下士的來求問道:“不知先生以爲如何?”
黃傑看着王黼交來的書札,仔細將裡面的條目好好的分析一番後,便也點頭笑道:“是個好買賣!”
趙恆便也驚訝,問道:“買賣?”
黃傑見他神色,便也笑道:“正是買賣,不然以爲如何?”
趙恆頓時吶吶不言,不過顯然對黃傑將這般大事說成是買賣,有些不太高興。倒是王黼不以爲意,便來笑問道:“子英看來,可有什麼不足之處?”
黃傑將書札輕輕一放,將手一攤道:“叫俺看來,並無不足之處!”
黃傑嘴裡如此說話,但兩人自然看出他的神色並不高興,王黼竟然好言道:“子英當有話說,不妨直言就是!”
顯然,當初的“地府多次遊”已然給王黼種下了較深“道種”,讓他對自己是文曲星,黃傑是北斗真君的說法生信不疑,所以纔會這般好說話。
黃傑看看兩人,便也輕嘆一聲道:“不如,俺來說個故事,二位聽了好生思謀思謀。卻說某地有一山,山中本有百姓依山而居,忽有一年,山中生出猛虎,驅逐野獸來逐百姓,後來便佔山稱王。之後,山之北麓有獵戶厲害,能逐野獸,這南麓百姓便與北麓獵戶勾連,約定:雙方共逐猛虎,若成則劃山而治,分南北麓而居,且往日獻與猛虎之物,悉數與之。但說,如今料定,能獵逐猛虎者,非獵戶莫屬也!南麓百姓又該如何自處之?”
王黼聽來呵呵一笑,倒不是覺得黃傑這故事說的生動,反倒是認爲黃傑這般藉故事來說,有些片面:那北麓的獵戶固然厲害,南麓的百姓也未必手無縛雞之力啊!
倒是趙恆聽了,若有所思,想了想後,便也問道:“先生以爲,南麓百姓又該如何自處之?”
黃傑便也笑着問他道:“若你是南麓百姓,俺是北麓獵戶,俺殺得猛虎佔得北麓之山後,猜猜看俺會對你說什麼?”
趙恆眼珠兒一轉,卻是搖頭表示猜不出來,黃傑便也大笑一聲,道:“呔!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這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的典故,乃是出自宋太祖趙匡胤,公元960年,趙匡胤建立宋朝,他採取各個擊破的戰略,先後攻滅了荊南、湖南、後蜀等國。974年,他召南唐後主李煜到汴京朝見。李煜擔心自己被扣押,就派徐鉉到汴京求和。
《類說》卷五三引宋楊億《談苑》,曰:“開寶中王師圍金陵,李後主遣徐鉉入朝,對於便殿,述江南事大之禮甚恭,徒以被病,未任朝謁,非敢拒詔。太祖曰:‘不須多言,江南有何罪,但天下一家,臥榻之側,豈可許他人鼾睡。’”
這個典故,不是趙家人都該通曉,何況是太子趙恆,當即便也是見他全身一震,好似醍醐灌頂一般。
倒是王黼卻是撫着脣下的山羊鬍須笑道:“子英只怕言重了!那獵戶殺得猛虎,未必毫髮無損,或與猛虎兩敗俱傷,也未可知啊!”
黃傑便也笑着拍了拍那書札,與二人笑道:“所以,俺說此事,是個好買賣!話說回來,獵人又或不知,猛獸猶有困獸之勇,設法驅之先逐南麓百姓,耗其力而消其勇,而後再伺機而動?料想起來,此等獵術,凡夫都曉,獵戶豈能不精?二位莫非忘了當年李後主之故事也?”
黃傑如此一提,倒也提醒了王黼。
雖然是幸晉,但王黼的水平也還是很高的,至少身居少宰這等當權要職,對本朝的歷史怎說也要達到專精的水平。當初趙匡胤黃袍加身,立志要一統天下的時候,並也沒有挑頭就去打李後主的南唐,而是採用聯盟分化,逐步蠶食的謀略,先後滅了荊南、湖南、後蜀纔來對南唐下手。而在之前殲滅荊南、湖南和後蜀的戰爭中,還耍得南唐團團亂轉,要錢要糧不說,甚至還借來水軍助戰,而南唐也天真的以爲,只要跟着帶頭大哥趙匡胤混,大哥吃肉他也能喝口肉湯,結果大哥把獵物都弄死了之後,便也馬上揮刀相向,而理由也是特別的鏗鏘有力:“呵呵!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如何?”黃傑笑看二人,指着書札道:“這般來看,對金人而言,是不是也是一筆好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