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种師中他們的隊伍迤邐而去,黃傑的臉上終於顯出了輕鬆的表情來。
自打臨清城下一戰以來,黃傑每日每夜,既有惶惶不安之念,也有害怕天機變幻之想,也是直到了這一刻,才也確定這天機之數當真叫他帶入了歧途。
論說起來,叫黃傑糾結的原因,還是因爲他在奇夢中瞧多了以爲改變歷史而引發了各種變化事情,反倒自己弄得無所適從起來。
不過仔細想上一想,他本是當世之人,只是見得了“後世”,卻並無“後世”需要返回和顧忌,只需要將這當世按照自己的意願去影響、去改變也就是了。
送走了种師中等人,黃傑歸家之後,便少有的將家中的諸位娘子和老倌與二孃全都召集起來,開了一場事關黃家未來的重要家庭會議。
現如今,黃傑自然是當仁不讓的一家之主,自然座了首席,然後便是地位最尊的趙福金座了次席,接下來便是老倌與二孃,再來便是蘇廿娘、兀魯、骨欲等諸女。
黃傑也不廢話,便與衆人道:“說來大夥兒也是知道,爲了今日,爲夫已經準備多年,眼瞧着即將北行,今日便將諸事交代個明白便是。”
黃家諸位娘子自從上次黃傑揮軍北上勤王之後,自然也算是完完全全明白了這些年來黃傑所行之事究竟爲何,都是安安靜靜來聽黃傑的安排如何。
黃傑便也道:“此次北上,爲夫不破金國誓不還師,但只怕若是真破了金國,爲夫怕便也難還黃州了。因此,今次爲夫只帶福金、青禾與十九娘三人北上,爹與娘,還有你等衆人,便按照撤離計劃,先撤往杭州再說。”
黃傑說來,衆人倒也沒有什麼意見,只有老倌滿臉不捨,長嘆一聲道:“唉!牛兒啊!你這般籌謀出力,卻只爲保這趙家的大宋,何必如此?”
二孃在一旁聽得不耐,便來扯了老倌衣袖,罵道:“你這老倌,牛兒得了天機,又識得大義,你卻在此說得什麼反話?”
老倌被二孃說得瞪眼,便也忙道:“牛兒知得天機,識得大義自是好事,可卻要舍了這偌大的家業,俺捨不得又如何?”
黃傑聽來好笑,忙也道:“爹,這點家業算個甚來?也不想想之前那趙桓可是與兒子封了郡王,兒子可稀罕了?再說去了杭州也是未雨綢繆,若此事能成,既保得大宋,又保得我黃家一世的富貴,到時兒子再接了爹孃去東京享福便是!”
老倌聽了,卻是忙搖頭道:“東京?俺卻不去了,冬日涼寒刺骨,夏日炙風如烤,還有那說書之人口中常說的伴君如伴虎,都叫老倌俺好生見識了一番。這榮華富貴,俺也在東京好生嘗過,自你當日硬被老官家派去金國做什麼迎親使者之後,俺便也瞧透了這榮華富貴當真都是什麼過眼雲煙。”
聽得老倌一提,黃傑倒也想起,當初黃家在東京的一些家業都是交由老倌和二孃打理,他去金國跑路回來的那一段時間裡,在商場之中,倒也發生了不少事情,卻不想竟是與了老倌一個看破榮華富貴的機會。
但也聽二孃道:“牛兒,你爹說得正是。雖說娘也知道,你身負天命,北上之事避無可避,但自打娘與你爹自東京城裡走了一遭後,便也明白這榮華富貴當真就是一場過眼雲煙,還不如一家人和和美美,就此居延天年。如此,牛兒你可要應承了娘和你爹,交託得保了大宋的天命之後,便好生轉還。”
黃傑聽來哈哈一笑,便也道:“爹和娘該也見得,孩兒書房中的那幅地圖,這天下如此之大,孩兒如今最大的心願,便是交託了身上的差事,領着爹孃還有衆娘子和小娘子們,去瞧上一瞧!”
這話說來,衆娘子們都是會心一笑,蘇廿娘作爲當家的大婦,便也出聲道:“夫君只管安心北上,家中之事妾身必定打理妥當就是。”
黃傑便與她點頭道:“廿娘,此去杭州,一切皆見機行事,當斷之時便要決斷,家中老小全託付與你,便辛苦你了。”
蘇廿娘忙也道:“妾身理會的,夫君只管放心便是。”
黃傑又來看向了萬春奴、周燕奴、封宜奴等諸女道:“廿娘雖爲家中大婦,但也亦有思慮不足之處,你等定要盡心輔助,切莫怠慢了。”
諸女自然連忙答是,黃傑便也又來瞧看兀魯和骨欲二女,二人來到大宋多年,自然早通了宋言,對黃州方言也是熟了,見她二人在旁都是不發一言,便也問道:“你二人可是有什麼心事,不妨與爲夫直言!”
二女對視一眼,兀魯欲言又止,還是骨欲先開口道:“妾身只願夫君此去,不涉險境,一切平安便。若是……若是尋得妾身的故人,還望夫君能施以援手。”
聽得骨欲這麼一提,黃傑自然想起當年金人破滅遼國,可是擄走了不少遼國宗室的男女爲奴,便是骨欲自己,當年也是因爲被賜給了兀魯爲奴,也才得了如今機緣成了黃傑的妻妾,而她的諸多妹妹卻是沒了這等幸運,如今也不知在那個金國勳貴家中爲奴爲婢,對於這個要求,黃傑自然一口答應下來。
待應承了骨欲之後,也才聽得兀魯小心翼翼的開口道:“夫君,諸位兄長之中,獨有四哥對予最好,你今次北上,旁人殺了也就殺了,若是得了機會,可否饒了四哥一命?”
兀魯口中的四哥,便就是完顏宗弼,說起來黃傑得了他的人情卻是多過所欠,便也答應道:“當初南歸時,烏朱幾次施了援手,便是如今爲夫都還尚且欠了他兩次救命之恩,得了機會,定不害他就是了。”
接下來,黃傑便也一個個與衆女分別交代,最後才喚了一衆小娘子們過來,但見大娘青青牽了小玄霸,二孃佩玉拉着小庚子,三娘琇瑩則抱着兀魯所出的老幺黃真真,待孩子們來道近前後,黃傑便也好生與她們交待了些話語,但見孩兒們一個個都是眼兒發紅,但都忍住,只是好生好氣來答應。
隔日,黃傑又去孫家,與孫家之人也是一番託付,便也就等着北面的消息,候着北上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