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還詔書這個事情,在大宋朝倒也不出奇,一開始大家都以爲是种師道拿俏,畢竟當初將他致仕,或多或少也是有讓他背了北伐不利之鍋的意思,如今瞧着形勢不對又想着他出山掌控大局,他有些小情緒也是正常的。
然而,當种師道接連封還趙官家的三道詔書,並上書稱實在是年老體衰,不堪戰陣而伐的推辭之後,滿朝文武也才明白過來,這次种師道是真要撂挑子了。
其實誰都知道,這次北伐若不是种師道在中軍運籌帷幄,不斷的調整和維持宋軍的防線,就以劉延慶打這幾仗而言,他有什麼資格來接種師道的班,坐鎮北伐軍的中樞。而童貫這廝得以封王,也不是靠他打仗打出來的,而是用贏錢賣來幾座殘垣斷壁的城池換來。
不過,种師道畢竟還是懂的官場之道,也明白想要完完全全撂挑子也是不太可能的,便也在封還詔書的同時上疏給出瞭解決方案。他提出薦召他弟弟种師中爲京畿制置使,並召在江南因剿滅方臘而展露頭角的折可適爲副帥,在大名府一帶設置第二道防線,並還建議提升一個名叫李綱的人爲京師守備,構築第三道防線。
這種師道提點自己的弟弟和新近展露頭角的軍界新星折可適倒還情有可原,可當傳出他竟然建議叫李綱來爲京師守備之後,頓時朝野便炸了鍋。
說起李綱這人來,就眼下而言還名聲不顯,此人政和二年(1112年),登進士第。政和五年,官至監察御史兼權殿中侍御史,不久即因議論朝政過失,被罷去諫官職事,改任部員外郎,遷起居郎。
到了宣和元年,因京師大水,李綱上疏要求朝廷注意內憂外患問題,被趙官家認爲議論不合時宜,謫監南劍州沙縣稅務。
但以上只是官面的履歷,對於不少京師中人而言,倒是知道他任部員外郎時,還擔着一個翰林院侍講的虛職,負責教導衆皇子讀書,與當今太子以及還有好幾位皇子私交甚甚。而這也是他在宣和元年上疏之後,被趙官家遷怒,居然將一個堂堂前任監察御史貶謫去做什麼稅務的真正原因。
據傳說,趙官家對他發怒的真正原因,是他竟然在上疏裡隱晦的表達了當今太子年歲已大,應該下放些權力去給太子施展這樣的意思。
所以,如今种師道居然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再次提起了李綱這個人來,自然再次造成了朝野震動,百官譁然。甚至於,一時之間朝野都忘記了去探尋爲什麼种師道不肯奉召而還,只是研究如今這般舉薦李綱出來,並且還是出來任京師守備,這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然而,种師道具體是怎麼想的,他自然與趙官家是有交代的,只不過內容便是不能傳之六耳了。很快,趙官家再次從善如流,下詔召种師中和折可適入朝,並也召李綱還朝,但在陛見之後,雖然如种師道之意將种師中任爲京畿制置使,折可適爲觀察使,不過卻並沒任李綱爲京師守備,而是升任太常寺少卿,兼職開封府少尹、御營京域四壁守禦使。
太常寺少卿自然是個虛職,實職的開封府少尹和御營京域四壁守禦使職權可就大了。這首先開封府的正職府尹從來都是虛職,多由親王或者重臣兼任,實權往往多在實際管理實務的少尹手裡。而少尹的職權範圍又涵蓋了京師的民政、司法、捕捉盜賊、賦役、戶口等政務,也即是掌管了整個京師地區的行政運作。
而御營京域四壁守禦使的職權則更爲牛叉,理論上守禦使除了不可以調動除御林軍外,東京城內外所有的禁軍(也即是御營)他都能調動,然後整個東京城內外城的城牆防務也歸他管理,他甚至可以直接調動城牆上的守備力量。
也就是說,雖然李綱沒有得到京師守備的官職,但他卻實際上得到了守備京師所需要的權利和力量,因此消息一出,朝野再次譁然。
然而,也就在朝野譁然的時候,趙官家卻再次拋出了一枚大炸彈,居然下詔召回如今在巴州任通判的宗澤爲東京守備,使得很多因爲李綱突然上位而感到莫名其妙長大了嘴的人們直接嚇脫了臼。
宗澤此人,生於嘉祐四年(1060年),如今已是六十餘歲的高壽。元祐六年(1091年),因在殿試時,不顧字數限制的規定,洋洋灑灑寫了萬餘言,力陳時弊,還批評朝廷輕信吳處厚的誣陷而放逐蔡確,認爲“朋黨之禍自此始”,後主考官“以其言直,恐忤旨”,將宗澤置於“末科”,給以“賜同進士出身”。
後宗澤輾轉各地爲官,因勤於職守、爲官清正、體恤民情等等,雖然在民間聲名日著,但也在官場上越混越慘。至宣和元年,年屆六十的宗澤乞請告老還鄉,獲准授予主管南京(即應天府,今河南商丘)鴻慶寺的虛銜,遂退居家鄉義烏鄰縣東陽,結廬山谷間,擬著書自適以度晚年。後被人誣告蔑視道教,宗澤被髮配鎮江“編管”,宗澤被編管期間,夫人陳氏病逝。
直到靖康二年(1122年),大宋因收回燕雲之地舉行祭祀大典,趙官家實行大赦,宗澤才重獲自由,先是重新啓用他掌監鎮江酒稅,今年初纔剛剛調任他爲巴州通判。
要說前面的种師中、折可適和李綱三人,都是各有來處,种師道將他們推上前臺或也是情有可原。可這宗澤與种師道一不沾親,二不帶故,三也不曾在朝中有所交集,怎麼就把他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兒一把就從一個小小的通判給推到了京師守備的位置上去了呢?
衆人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突然這汴梁城中的各家小報,在一夜之間紛紛發出號外,刊載了一首數百言的《古楠賦》,傳是宗澤之作。
賦曰:巴城之南山,有寺曰“南龕”。寺之外,有大木曰“楠”,其生甚久。唐刺史嚴武、御史史俊,皆有詩歌刻於巖腹。嚴曰:“臨溪插石盤老根。”史曰:“結根幼滑幽壑不知歲。”自時迄今又數百年,邦人謂之古楠,宜矣。僕到官之三月,兩至巖下,讀史、嚴之清什,感是楠之老於巖谷而可憐也!
因慷然操筆而賦之曰:楠之生兮層崖之中顛,詢之人兮不知歲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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