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有所顧忌,皇帝不敢真讓徐良去丁憂三年。但也在皇后等人的慫恿下,決定限制徐良的權力,不使其獨攬朝政。辦法,就是任命已經空置許久的左相,也是首相。但首相的人選一時沒有確定下來,數來數去,似乎也只有秦檜合適一些。
只不過考慮到秦檜兩次出山執政,都是因爲徐家的關係,怕他根本無法掣肘徐良,因此暫時定不下來。而沈擇卻已經提前將這個消息告訴了秦會之,後者暗暗心喜,只等詔命一下,便升任左相,現徐良平起平坐。
這天,秦檜正在中書處理事務,沈擇忽然來了,傳下官家口諭,召他勤政堂面聖。從沈擇的擠眉弄眼中,秦會之明白,皇帝此番見召,恐怕就是要宣佈任命了。因此不敢絲毫拖延,立即離了辦公堂,就要跟隨沈擇往勤政堂去。
“怎麼?聖上召見?”朱倬拿着一道公文出來,好像正是來找秦檜的。
秦檜笑了笑,朗聲道:“沈都知來傳聖上口諭。”
朱倬看了一眼沈擇,後者俯首,算是行了禮了。秦檜此時道:“無事,那我先去了。”
“參政,這裡是江西宣撫司上的本子,麟王還是提那件事情,既然你去勤政堂,索性一併帶去請示吧。”朱倬道。
秦檜也沒太當回事,接了本子,和沈擇徑直去了。出了三省都堂,沈擇迫不及待地給秦檜道賀:“恭喜參政,賀喜參政,方纔小人聽官家口氣,似乎已經確定了!”
“哦,果真如此?”秦檜也是喜上眉梢。
“官家方纔遣我來時,說的是‘罷,你去召秦檜來’,你聽聽這話,還能有假?”沈擇笑道。
秦檜細細一想,沒錯,從這句話來看,聖上是已經下定決心了!我秦檜正經進士出身,履歷完整,作過臺諫長官,兩度位列宰執,輪也應該輪到我了!這十幾二十年來,隱忍不發,韜光養晦,等的就是這一天吶!
“這其中,定少不了都知在聖上面前周全,我心裡有數。”秦檜挑明瞭對沈擇道。
“哈哈,周全談不上,正是盡我之力,替相公你進言罷了。其實,陛下能下定決心,皇后可出力不少,相公可不能忘了。”沈擇及時提醒道。
“哈哈,自然,自然。”秦檜這時就有些含糊了。因爲他到底是正經的科班出身,文人胚子,對後宮干政不太感冒。不過,如今天子極爲寵信皇后,人所共知。自己一旦作了首相,可能就少不得要跟劉家搞好關係了。
不一陣,到勤政堂前,秦檜特意整理衣冠,由沈擇入內通報之後,方纔踏進門檻。推金山,倒玉柱,十分鄭重地行了大禮。
“賜座。”趙謹吩咐道。
等對方坐下以後,趙官家的開場白就說得很有意思:“秦卿,日前朕跟沈擇閒聊之時,談起你的履歷。沒想到,你非但作過地方官,還擔任了御史中丞,而且兩度出任參知政事,且每一任上,都政績斐然,尤其留守西京,判河南府時還負責修繕了皇陵。從這一層來說,朝中能和你相比的大臣,不多啊。”
秦檜按捺住心頭的喜悅,低調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不過盡人臣本分而已。”
“不張揚,不矜誇,很好。”皇帝讚道。“秦卿,自從趙鼎離職以來,這左相之位一直懸空。本來嘛,徐卿總理朝政,成績是有目共睹的。只是不幸得很,他方纔喪母,深受打擊。你是知道的,朕有心將他奪情,只是體恤他擔子太重。因此,打算任命左相,分擔一些。”
秦檜知道要來了,仍舊強作鎮定地答道:“官家體恤臣工,徐相若得知,也必定感激。”
趙謹估計是爲安撫秦檜,此時笑道:“朕可不是隻體恤徐良,也不曾忘了你啊。”
秦檜一時激動得心跳加速,皇帝這句話,等於是快挑明瞭!他大喜之下,霍然起身,撲通跪倒地上,高舉雙手俯拜下去,大聲說道:“陛下隆恩,臣沒齒難忘!”
“這就好,平身。”趙謹伸手道。秦檜起身以後,他忽然瞥見地上有件東西,定睛一看,卻是本奏章,於是隨口問道“這是誰上的本子?”
秦檜因爲情緒激動,方纔跪地參拜時,用力過猛,將朱倬請他帶來的本子從袖子裡甩出來。當下不以爲意,拾將起來,趁勢請沈擇轉呈皇帝,一邊道:“回陛下,這是江南西路宣撫大使,麟王折彥質上本。仍舊是請求朝廷能體恤折氏一門,讓折家子弟能夠重返故土。”
“麟王的本子?”趙謹問了一句,隨後接過奏章翻開來看。
“是,以前麟王已經就此事上過一回本,只是徐相認爲日後進軍河北,少不了折家精兵強將,因此不允。”秦檜道。皇帝問,他不得不答,只是此刻他的心思哪顧得了什麼麟王,只盼着天子將任命宣佈了。
哪知平時就不怎麼理政的趙謹此時卻把折仲古的本子看得出神,秦檜沈擇兩個相面面相覷,也不敢出言叨擾。過了一陣,皇帝纔將本子合了起來,見秦檜還站着,揮手道:“坐,坐下說。”
“謝陛下。”秦檜道。
“秦卿,你素來勤勉,謹慎,克盡職守,這些朕都是知道的。上次北伐勝利,朝廷敘功,對你的封賞朕後來想想還是薄了些。你且回去,朕這兩日自有計較。”趙謹道。
秦檜聽了這話,喜不自勝,但表面上仍舊說些冠冕堂皇的話,而後才退出勤政堂。不過,在回中書的路上,他不禁有些疑惑。沈擇先前說官家已經下定了決心,既然如此,那麼方纔聖上爲何不當面宣佈?非要“這兩日自有計較”?雖說聖上已經有了態度,但任命一日不下達,自己這心裡始終不踏實。
話分兩頭,秦檜走後,趙謹就坐在那御案後,沉思不語。沈擇伺候在旁邊,自然不可能去多問。只看到官家時不時地瞄着案上。
“秦檜現在是什麼官階?”趙謹突然問道。
“回官家,好像是,觀文殿大學士,開國縣公爵。”沈擇回答。
“明xxx傳朕詔命,進秦檜開國郡公爵。”皇帝道。
沈擇一面應下,心裡卻犯了嘀咕,片刻之後,還是忍不住問道:“職事不變?”
“暫時,不變。”趙謹沉吟道。
一聽這話,沈擇心知壞了,出變數了。如果說要晉升秦檜爲左相,就不可能加開國郡公爵位。因爲左相是正一品,開國郡公爵只是正二品,要加至少也應該是“開府儀同三司”。而且皇帝明說,職事不變,就等於宣告秦檜當左相一事黃了!
可這怎麼回事?先前官家遣我去召秦檜時的口氣,明顯就是要宣佈任命啊!怎地突然變了?是秦檜方纔應答不對?沒有啊,都很得體啊!又或者,官家臨時改變了主意?這也不對,以自己對官家的瞭解,可不是善變的性格!那問題出在哪?
想到這裡,他又瞧向趙謹,見官家還在盯着案桌上看,他順着皇帝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那個本子,江南西路宣撫大使,麟王折彥質的本子。剎那之間,恍然大悟,事情壞就壞在這個本子上!
趙謹拿起本子,衝沈擇晃了晃,臉上露出自得的笑容。後者見狀,上前問道:“官家,莫非是……”
“當日朕和你想遍朝中大臣,怎麼獨獨忘了這位?”趙謹得意道。
“小人愚鈍,不知官家的意思是……”沈擇故意問道。
“這個折彥質,好大名聲!朕未登大位以前,就經常聽到他的事蹟。他雖然生於行伍世家,卻是正經進士出身,宣和年間,有勤王保國之功。後來更出任樞府長官,位列宰執,力挽狂瀾,屢立奇功,可謂威震南北!普天下之下,沒有第二人!此次北伐,他居功至偉,朝野聲望冠於諸臣!還有比這更合適的首相人選?”趙謹笑容愈盛,似乎爲自己這個突然想到的人選,得意得緊。
見皇帝如此態度,沈擇也變得快,馬上順着他口風道:“官家聖明!小人怎麼就沒想到麟王?他的才幹,聲望,資歷,均不在徐相之下。昔日清河郡王徐紹作樞密使時,麟王就是副使,這麼論起來,還是徐相的前輩。如果由他出任首相,必定能夠與徐相互相牽制。非但如此,折家也是一大將門,麟王和徐良在朝中牽制,兩家的子弟在地方牽制,這正是太平之法!”
皇帝聽得歡喜,大笑道:“哈哈,看來也是冥冥中自有定數。若非今日秦檜恰好帶着麟王的本子來,朕只怕還想不到這一節!對了,麟王現在在江西?”
“是,上回班師回朝述職敘功之後,麟王就回到了江西。這不,一直爲折家重回麟府之事在請示朝廷。”沈擇道。
“這樣!馬上召麟王火速來行在!”趙謹吩咐道。
“遵旨!”沈擇領命。“不過,官家,若要拜麟王的相,這江西宣撫司……”
“這不必朕操心,中書自”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