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峻一覺睡醒,發現朱勝忠帶着1班的幾個中央軍老兵正在鼓搗他那兩口塑鋼箱,無意間點亮了電子鎖屏,當即嚇得後退數步。
“你們幹嗎呢?”嚴峻當即一聲斷喝。
這兩口箱子就只有嚴峻的指紋能夠打開。
除了指紋開鎖,甚至用炸藥炸都炸不開。
因爲箱子的材料用的是強度最高的石墨烯。
所以嚴峻並不擔心朱勝忠他們會把箱子弄壞。
但是亂翻別人東西的毛病不能慣着,必須加以制止。
“呃,睡醒了?”朱勝忠卻厚着臉皮說道,“嚴兄弟,你這箱子裡邊一共裝了多少杆好槍?都拿出來瞅瞅。”
“不行,弄壞了把你賣掉都賠不起。”嚴峻斷然拒絕。
像巴雷特還有FAL這樣的槍支沒什麼,但是像微光夜視儀這樣的精密儀器,朱勝忠他們不懂就很容易弄壞,到時候都沒地方修復。
最重要的是他們現在還沒有自保的能力。
就一個加強排,真扛不住東西洋鬼子的夾擊。
“看看都不行?摳門。”朱勝忠瞬間拉下臉。
換個人,以朱勝忠的暴脾氣估計直接就翻臉相向。
但是對嚴峻,朱勝忠不敢,因爲嚴峻是個真有本事的。
“嚴大哥,餅。”娃娃兵拿着兩張塗滿大醬的烙餅遞給嚴峻。
嚴峻接過烙餅,順手還摸了摸娃娃兵後腦勺,問道:“小孩,你叫什麼名字?”
不等娃娃兵答話,朱勝忠就搶着說道:“他沒有名字,是我們在戰場上撿的,因爲他只記得自己是黃袍山人,還會唱戲,所以我們都叫他小黃袍。”
“你還會唱戲?唱的什麼戲?”嚴峻有些訝然的問道。
“影子戲,但是我只學了一點點。”小黃袍有些難過的說道。
朱勝忠嘆了一口氣接過話茬:“小黃袍跟着他爺還有他叔在上海灘四處唱戲,後來鬼子打進上海,他爺和他叔都被鬼子打死了,他年紀小,被他叔護在身下才躲過一劫,我們從閘北火車站撤下來時,正好遇見他從死人堆裡爬出來。”
嚴峻表情一滯,難過的問道:“老家還有親人嗎?”
小黃袍對家鄉明顯缺乏記憶,搖搖頭說:“不曉得。”
嚴峻心下大慟,這多半又是一個家破人亡的戰爭孤兒。
十三年的抗戰,鬼子給中國造了太多殺孽,這是血海深仇。
所以原諒鬼子?不存在的,對日本鬼子就只有一個字,殺!
就在這時候,廢墟對面突然響起尖銳的哨子聲:“笛!笛笛笛笛……”
楊得餘很快下到二樓,一臉凝重的說道:“兄弟,鬼子馬上又要進攻了,而且這次進攻不同於前面幾次,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嚴峻聞言只是笑了笑,他可不想當逃兵。
“總攻又怎樣。”朱勝忠冷笑道,“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我便殺一雙!”
說完不等楊得餘回懟,朱勝忠又厲聲喝道:“1班的弟兄聽着,給我守住西牆的各個豁口,不許讓一個鬼子靠近!”
“是!”十幾個中央軍轟然應喏。
“慢着!”嚴峻卻緊跟着喝止道,“誰都不許靠近西牆上的豁口,更不許露頭,鬼子的槍法可不賴,送到豁口是嫌自己死得還不夠快嗎?”
在夜間,擁有夜視儀的嚴峻可以輕鬆實現對小鬼子的單方面屠殺。
但是在白天,雙方之間的機會是均等的,嚴峻的槍法再好也白搭,因爲雙方戰線的距離就只有百米左右。
在這麼近的距離,鬼子都可以輕鬆命中。
更何況,鬼子還佔據着絕對的火力優勢。
所以嚴峻絕不會傻到大白天的守在豁口上跟鬼子正面交火。
作爲一名指揮官,嚴峻也不允許1排官兵做這種無謂犧牲。
“不守豁口?”朱勝忠皺眉問道,“鬼子從豁口進攻怎麼辦?”
“派人盯着,雖然鬼子從豁口架梯子蟻附進攻的可能性不大,但如果鬼子真來,那就拿手榴彈炸狗日的,還可以用汽柴油燒。”說到這一頓,嚴峻又懟着朱勝忠的臉大吼,“伱也好意思自稱老兵?這麼簡單的戰術也要我來教你,唵?”
“是是是,你懂的多,你腦瓜子靈活總可以了吧?”
朱勝忠看着有些生氣,但其實內心反而感到一等親切。
彷彿只有嚴峻罵了他,纔算真正把他當成自己人看待。
“冒搓得。”嚴峻學了句湖北粗口,又扭頭問楊得餘道,“老楊,昨晚我交待的任務完成得怎麼樣了?”
“注意你的用詞。”楊得餘皺眉道。
楊得餘顯然還需要一個適應過程,他畢竟是堂堂中央軍的排長。
“行行行,建議。”嚴峻搖頭笑道,“我的建議採納得怎麼樣了?”
楊得餘輕哼一聲,這才板着臉說道:“已經準備好一千多包棉花,4班跟機槍班也已經合併爲機炮班,並且將機炮班的兩門平射炮以及一挺重機槍部署在了最西側的三個窗戶,還有西樓外的光復路段埋了五百多顆地雷!”
……
天亮之後,中國銀行大樓的天台再次變得熱鬧。
洛托夫等西方軍事觀察員以及索菲婭等戰地記者相繼進入到西側的觀察位,通過望遠鏡觀察前方大約兩百米外的交通銀行倉庫。
“噢賣糕,日軍竟然集結了這麼多兵力?”
“唔,我剛纔粗略的數了下,至少有一箇中隊。”
“除了步兵之外,日軍甚至準備了十餘輛九五式坦克。”
“看樣子,日軍是決心要對四行倉庫發起最後總攻了。”一個叼着大煙斗的英國軍官回過頭笑着問道,“洛托夫,你還認爲國軍能守住四行倉庫嗎?”
“是的,我想是的。”洛托夫點頭道,“至少今天沒有問題。”
“哦?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英國軍官笑了笑,不再多說。
……
88師參謀長章白亭也出現在了斜對面亞細亞飯店的天台之上。
昨晚章白亭都已經回到滬西,卻被SH市長俞宏傑一個電話又叫回到南市,兩人見面之後又火急火燎往亞細亞飯店而來。
緊趕慢趕,兩人終於搶在日軍發動總攻前趕到了亞細亞飯店。
亞細亞飯店只有三層,與交通銀行倉庫就只隔了一條蘇州河。
所以在亞細亞飯店天台觀戰,是有一定危險性的,容易被流彈誤傷。
看到日軍拉開架勢準備總攻,章白亭人都是懵的:“俞市長,這是咋回事?524團1營不是已經撤走了嗎?怎麼還在打?”
俞宏傑忿然道:“章參謀長,我還想問你呢?”
俞宏傑也是一肚子的苦水,他是在凌晨三點左右接到的公共租界總董鮑代真的電話,鮑代真在電話裡將他好一頓臭罵。
“不是說好零時全體撤離,可是你們怎麼還是留下了一個排?”
“章參謀長,你們這樣做讓我們很爲難知道嗎?別人就算了,可是洋人豈是好惹的,租界的總董鮑代真已經放下狠話,如果因爲你們88師的一意孤行引來日軍報復,因此產生的一切後果由國府負責!”
章白亭很想反駁,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
同樣的爭吵在他和俞宏傑之間已經上演過無數次,再多爭吵一次也不會有新的結果,無論是俞宏傑還是國府,都沒有能力改變洋人。
甚至於就連國府領袖也要仰洋大人的鼻息。
兩人正爭吵之時,底下忽然響起尖銳的哨子聲。
低頭看,只見一隊手持短棍的紅頭阿三順着南蘇州路衝過來,正拿着警棍驅趕街上聚集的租界民衆,民衆稍有遲疑,立刻就會招來一頓打。
章白亭當即說道:“俞市長,有什麼事等會再說。”
俞宏傑默然點頭,事到如今也只能等打完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