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士們看着嶽少安到來,紛紛起身讓座,嶽少安微笑着點頭示意,一路行至了大帳之中,一入帳門,他的面色猛然便嚴肅了起來。
“如何了?”
嶽少安的對着空蕩蕩地營帳輕聲問道。他的聲音低沉,顯示着此時他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依照我們現在的速度,恐怕是趕不回去了。”月夜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嶽少安的身後,她微微低首,面上帶着一絲憂色。
嶽少安沒有回頭,擡起了手背,朝着身後揮了揮手,月夜悄然隱去。他這纔回過了頭來,看了一眼,而後,大步上前,來到椅子旁邊,坐了上去,一條腿搭在了桌面上,滿臉地疲態,從懷中掏出酒葫蘆,攥在手中,緊緊地望着,良久,長聲嘆息了一聲……
帳外,張橫正要入帳,聽着嘆息之聲,微微一愣,停下了腳步。
牛仁出現在了他的身旁,拉住了他的手臂,輕輕搖了搖頭。張橫回過頭來,兩人對視一眼。牛仁放開了他,邁步朝着遠處行去。
張橫看了看營帳,又望了望牛仁,略一思索,跟着牛仁的腳步而去。
嶽少安朝帳外望了一眼,方纔的一幕,他雖然沒親眼看見,卻也知曉定然是牛仁和張橫,此時,他並無心情與二人再說什麼,因而並沒有理會。
此刻,他只想一個人靜一靜,杭州之事,給他的壓力遠遠要比與金國之戰時大的多。現在他的身體雖然壯碩,心卻累的厲害……
正當他打算靜下心來,獨處一會兒之時,忽然,帳外傳來了一陣喊殺之聲,嶽少安皺了皺眉頭,站起身來,幾步行出了帳外。
帳外,夜色瀰漫着整個天地,若是沒有火光幾米之外,便看不着人影。遠處一隊人馬正急速而來,長長的火把排列成了長隊,放眼望去,看不到盡頭。
前方的隊伍已經與宋軍交戰開來,後面的卻依舊不斷涌進。
嶽少安心頭一沉,這一次,很明顯不是小股部隊。略一思索,嶽少安便判斷了出來,現在,能在這一代出現如此之衆的金兵,也只有裵滿的隊伍了,只是,一向小氣膽小的裵滿怎麼會衝着自己來呢?
嶽少安不明白,其實,裵滿更不明白,他得到的消息是有一隊押送戰利品的宋軍小隊正在急速趕往宋氏地界,這段時間內,他東躲西藏,帶着的糧餉早已經食用不多,一聽這消息,也沒詳細探查,便派人而來……
因爲,這段時間,裵滿着實餓極了,又加之他得知宋軍的大隊人馬正囤積在燕京城中,就是派出去掃蕩金國殘餘部隊的人馬也只是在燕京城周圍活動,因而,已經餓得雙眼放着綠光的裵滿率領着這羣惡狼蜂擁而來。
可是,直到殺到了近前,他才發現,彷如並不是那麼回事,這羣宋兵居然出奇的頑強,戰力之強悍,是他生平僅見。
嶽少安固然不明白裵滿爲什麼會來,不過,既然來了,他便不打算讓裵滿討得好去……裵滿這種人,是他很是看不起,刺殺完顏滿之事,讓嶽少安徹頭徹尾地對裵滿厭惡了起來。
看着漸漸逼近的金兵越來越多,嶽少安邁步走向了高臺,急令弓弩手上前,騎兵在後壓陣,在前方激戰的步兵快速推後。
隨着步兵退下,弓弩手的逼近,一排排箭雨直射而出,前方頓時慘叫聲連連響起,嶽少安沉着臉,看着快步趕來的牛仁,聞道:“還有多少火藥?”
“都已經制成了黑匣……”
牛仁還待說話,嶽少安一擡手,道:“好了,全部都擡上來,就要離開這裡了,不給裵滿留一些紀念怎麼成,全部都送給他吧!”
“呃……”牛仁睜大了眼睛:“全部?”
“對……”
嶽少安說的輕描淡寫,但是,聽在牛仁耳中卻不是那麼回事了,他嚥了一口唾沫,看着越聚越多的金兵不禁爲裵滿擔心了起來……
“先不要放,等他們靠近的人多了再放……”牛仁還沒將先前的話語完全消化,嶽少安又交代道。
“是!”牛仁下意識地答應了下來。
嶽少安不再理會牛仁,擡眼朝着遠處金兵望去。
裵滿的前頭部隊在強弩下吃了大虧,死傷頗多,不過,畢竟他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眼見如此形勢,急忙將騎兵撤了下來,急命步兵扛着盾牌上前……
“嘣嘣嘣嘣嘣……”
一連串箭矢釘在盾牌之上的聲音響起,裵滿得意地看着自己的人馬不斷推進,宋軍緩緩後退,前方的隊伍已經衝進了宋軍的營地,他喜上眉梢,心中對宋軍的統帥頗爲不屑,面對如此陣法居然還將弓箭手放在陣前,這不是找死麼?
若是突然衝出一隊騎兵來,自己的步兵必然難以抵擋,到時候必然會令自己手忙腳亂的,眼見前方勢頭良好,裵滿一揮手,後方隊伍加快了前進的速度。
嶽少安雙目緊盯着裵滿的動靜,看着金兵越聚越多,他的臉色也越來越冷了起來。
裵滿步步緊逼,臉上的喜色越來越多,餓極了的士兵們,彷如看到了一塊塊煮熟了的肥肉一般,也不用裵滿如何招呼,雙眼放着綠光便衝上了前來……
後面人潮涌動,逼着前方的步兵不得不加快了速度,急衝而至的金兵眼看就要接近宋軍的營地。嶽少安一揮手,弓弩手放箭的速度與密度突然加大了起來,硬是將金兵的勢頭又壓制了下去。
裵滿望着前方的戰況,只覺得宋軍是強弩之末,狗急跳牆,只要堅持過這一輪箭雨之後,便會好上一些了。
他滿臉得意之色,冷笑着望着眼前的一切,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忽然,天空之中陣陣怪異的聲響傳了過來,咋聽之下,恍如是什麼東西破裂了一般,金兵下意識地舉頭望去。
然而,天空之中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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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少安這邊卻是搖了搖頭,走下了高臺,接下來的一幕必然慘烈無比,他已經見多了這種場面,卻依舊有些不願多看,因而,退避到了營中之中。
隨着火藥粉末的落下,金兵高舉着手中的火把向上觀瞧。
“轟——”
猛然一聲巨響,火藥沾染到了火把之上,驟然引爆起來,舉頭觀望的金兵只見一片火光,雙目一痛,便什麼也看不到了,同時,頭髮、鬍子、眉毛,總之能露在外面的毛髮在頃刻只見,便全部消失不見了。
運氣差一些的,甚至身體之上也燃起了大火。
烤肉的味道瞬間高漲起來,瀰漫在了空氣之中……
漆黑的夜空,在火光綻放的同時,驟然放亮,恍如白晝。
裵滿的位置略微靠後一些,因而,本身的傷害,並不是很大,只是鬍子被燎去了不少,他看着眼前的一切,臉色慘白了起來。
在火光之下,宋軍營地之中,那一杆大旗之上,斗大的“嶽”字映入了他的眼簾,他大驚失色,這才發現自己與之交戰的人是誰了。
完顏滿與完顏成功與嶽少安交戰都沒能討得半分便宜,他一直對完顏滿畏懼如鬼神一般,對嶽少安同樣是不敢輕視,每次,只要看到掛着“嶽”字旗,他便遠遠地退了開來。
這一次沒想到自己卻找上了門來……
此刻,他心中恨極了那個給自己報信的人,高聲呼喊,道:“快撤——”
說罷,也不管士兵,自己調轉了馬頭,就朝外跑去。
其實不用他說,他手下的親兵們都瞭解了狀況,紛紛調頭奔跑着。
只是,天空之中,那怪異響聲接連響起,陣陣傳來,轟然之聲不斷出現在耳邊,慘叫聲也越來越多。整個空間恍如都是火海一般,沒有人知道該往那裡跑。
終於,當裵滿被燻黑了臉後,明白了一個事實,這些火其實都是他們自己引燃的,便急忙大聲喝道:“都他孃的將火把扔掉。”
他的嗓門頗大,聲音傳出老遠,很多人都聽在了耳中,圍在身旁的金兵率先將手中的火把扔了出去,有了示範者,後面的人學的很快,金兵隊伍中,一時之間,火把亂飛,有的人本來沒有被火藥燒着,卻被同伴們的火把給砸了個半死。
金兵隊伍中,已經是混亂不堪,裵滿也顧不得去管其他人,自己帶着衛隊倉惶逃命,打馬如飛,急速遠去。
看着金兵隊伍之中,火光漸漸暗了下來,牛仁前去請示嶽少安該如何做。嶽少安只說了一句,你看着辦便後,隨即,就不再理會牛仁。
牛仁撓了撓頭,步出了大帳,想了一會兒,猛然一躍上馬,提起了戰刀:“他奶奶地,砍他孃的……”
說罷,他帶着一隊騎兵追了出去。
金兵隊伍已經散亂,宋軍在後面衝殺過來,恍如是收割糧食的鐮刀一般,宋軍所過之處,金兵的腦袋伴隨着鮮血飛舞了起來。
夜空之下,雖然看不真確,卻已經是屍橫遍野,死傷無數……
牛仁一把戰刀不斷揮舞着,只要看着奔跑的人羣便衝將過去,上去便是一刀。
他的這種方法使得很多人都在效仿,如此一來,本來借阻黑夜奔逃的金兵死傷之數有大大地增加了,不過,凡事有利必然也有弊處。
這種方法直接導致了有一些不慎跌落馬下的宋軍騎兵,也被自己的同伴當做了金人砍死在了馬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