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勇一雙眼鏡盯着那位扛旗的仁兄,臉色難看至極,顯然是將這小子恨到了骨頭裡,其實也是,倘若不是他如此的不識時務,自己那裡能做的了階下囚。
嶽少安乘在紅馬上,看着兩個人,面無表情,也沒有說話,在等待着扛旗兄的反應。
那位扛旗的仁兄先是微微一呆,然後將盯着嶽少安臉上的目光緩緩地移到了翁勇的臉上,翁勇鄙夷地回視着扛旗兄,鼻中冷哼一聲,似乎在說,感覺自裁,免得我讓人動刀一般。
兩人僵持一會兒,扛旗兄猛地向前踏出了幾步,張開了口,一口濃痰如同利箭一般從他口中射出,直射到了翁勇的臉上。
翁勇被他這一舉動弄得愣在了當場,呆呆地伸出了手,將臉上的濃痰抹了下來,盯着手中的黏狀物,陡然怪叫一聲,便要衝上前去。
而這個時候,扛旗兄突然揚起頭,哈哈大笑出聲,怒罵道:“你身爲主將,遇敵不思抵抗,只顧一畏逃跑,大軍未戰便下馬投降,你還有和臉來訓斥與我。不肖你們動手,食君之祿,自當忠勇報國,我自會了斷。”說罷,猛地抽出佩刀,橫在脖子上輕輕一拉,鮮血飛濺之下,那扛旗兄喉中發出幾聲“咯咯……”輕響,身體慢慢地萎頓了下去。抽搐幾下之後,便不再動彈了,而那杆大旗依舊矗立在手中一動不動,隨風飄揚着。
翁勇那裡能想到平日裡不言不語的士兵居然有這種狠厲之氣,一時措不及防,被噴了滿頭滿臉全都是鮮血,翁勇暴怒,衝過去便要一腳將那扛旗兄踢飛出去,忽然,在他身後一個聲音傳了過來:“住手!”
聽到這個聲音,翁勇的身體恍似被定格了一般,定在了那裡。因爲那個聲音他分辨的出來,正是嶽少安。他緩慢地轉過了頭,目露疑惑之色。
嶽少安淡淡地說道:“翁將軍奔跑一路,想必是累了,先去換一聲衣裳吧!”
隨着嶽少安的話音,從隊伍中跳出兩個士兵,大步走到了翁勇的身後,站立在了那裡。翁勇面色微微一變,輕施一禮,跟着兩個士兵走了下去。
嶽少安看着死後尤自抱着將旗不倒的扛旗兄,微微搖了搖頭,道:“厚葬了吧!”
衆將士都順着嶽少安的目光朝着扛旗兄靜靜地望了幾秒鐘後,這才行動了起來,在嶽少安率兵進攻大理開始,大理很少有人能表現出這樣的骨氣來。但是,真正出現了這樣的人,不管是作爲對一個有骨氣的人的尊重,還是將士們的認同感,都讓他們對這個普通的士兵給予了很多的關注。
翁勇投降後,整個謀統府便沒有了什麼像樣的抵抗,不過,那些四下逃散的大理軍還得儘快收拾起來,不然的話,讓他們流竄出去很容易變成亂軍,盡而影響到嶽少安的計劃,他攻取大理要的是一個儘量完善的大理國,而不是要一塊殘破不堪的土地。故而,雖然時間緊迫,但嶽少安還是留了下來,用了半日的時間將大部逃兵整合,隨後又留下了兩千人馬和兩員得力將領負責追尋其他逃兵,而自己則率領大軍又急速地朝着旦當城而去。
戰馬奔馳,蕩起滾滾煙塵,聲勢極爲壯觀,但是,時間卻一點一滴地少去了。那煙塵也漸漸地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黑夜裡,旦當城外,一條巨大的火龍奔涌而來,散佈在火龍內外的點點火把,猶如水波中的磷火,與天空之上的繁星相互呼應着。
前方的旦當城漸漸映入眼簾,看着那稀疏的火光,正在漸漸地增多,張橫愈發從心底興奮起來。眼前的陣仗很明顯旦當城是沒有準備的,直到發現他來,這才慌忙地準備起來。這種臨時的準備,那裡能敵的住自己的大軍,張橫的信心空前膨脹,鐵棍猛地在口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驟然指向前方,高喝一聲,攻城令下,廝殺的吶喊聲頃刻間響徹夜空。
旦當城幾乎在瞬間便被張橫的大軍包圍了,連日來狂奔着的將士們終於看到了終點,讓把生氣、鬱悶、胃出血,且還累個半死的大理皇帝便在城中,只要抓到了他,那麼這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張橫手下的將士們在這一刻都似乎將身體之中僅有的力氣迸發了出來,大軍吶喊着扶着雲梯蜂擁而來。
旦當城的本是個小城,城牆僅一仗餘高,而張橫疾行之下,也只能匆忙製出這些拙劣的雲梯,卻恰好能夠派的上用場。
然而,滿心歡喜,只等甕中捉鱉的將士們剛剛將雲梯下將那圓木一剁兩半而製成的滑輪抵在城牆,突然,如雨般的箭石從頭頂之上呼嘯而下。張橫帳下的將士們當即便被打懵在了那裡。還未待他們反應過來,更多個滾石巨木紛紛砸落,那簡單的雲梯更是被砸的四分五裂,一時間擋者齏粉,攻城的將士們還沒探到城頭,便被打了下來。
張橫在下面看着也懵了,這是怎麼回事?先前城中不是還沒有防備嗎?怎麼會突然就多出這麼多守軍,而且看這架勢,分明便是早有防備,不然,那麼多守城器械怎能在短短的時間內運上來。張橫陷入了思考之中,不過,人若是被一樣事物吸引住了自己的心,心便會爲他找出各種理由來把眼前的障礙化去。此時的張橫無疑便是這樣的,眼前這種突發的情況,在他腦中轉了兩圈後,便得出了結論。眼前這一切似乎都在告訴他一個消息,那就是段易明真的在城中。倘若不是這樣,城中的守軍怎麼會爲了一座如此小城而如此用命。
漸漸的張橫好似得出了事情的真相,面對着頑強的抵抗,他並沒有氣餒,反而更加的興奮起來,他高聲喊道:“將士們,段易明便在城中,只要攻下城來,大理便唾手可得,立功的機會便在眼前,凡能擒得段易明者,統領以下指揮使以上者,皆可官升一級,賞千金。指揮使以下者,升指揮使,賞千金。殺啊——”
張橫的吼聲傳了出去,方纔被打下來的士兵們好似被打了雞血一般,一個個興奮得臉色都憋紅了起來,再次撿起那些殘破的雲梯扛着朝城頭上衝去。嘶喊聲又震徹起來,攻城將士們的士氣再次陡然提升了起來。
攻城的將士,舉着火把,扛着雲梯,一個個異常生猛,張橫在後面督陣,看在眼中,雙眼都有些泛紅,似乎,那段易明到手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然而,這一次,張橫又一次失望了。城頭的守軍這一次雖然不扔雷石滾木了,扔下的卻是柴草與熱油,那舉着火把的攻城將士們很是倒黴地用自己手中的火把點燃了柴草,而柴草上大多被火油澆過,沾上火星即升騰起熊熊大火,城下驟然燃起了大火,這一次,張橫那些破爛的雲梯算是徹底的交代在這裡,大火升騰而起,有半丈多高,城下、城上,攻守雙方的將士已經都能看清楚對方的臉,一時間,弓箭齊齊朝着對方招呼起來,而那些不幸被點着衣物的攻城士兵卻並未在此行列,他們正在地上瘋狂地廝滾着、悲慘地痛呼着……
張橫怒了,這一次他真的憤怒了,他揮起大棍毫不猶豫地再一次下達攻城的命令,不過,他卻並不是讓將士們無畏地投身火海,也給了一條破解之策,後面的將士紛紛提着一個個包裹,朝着城下扔了過去,伴着“嗵嗵嗵……”一聲聲包裹落地之聲,外面的布匹炸裂開來,漏出了裡面的塵土,這一招很是管用,土包不單有滅火的作用,而且那些土包蕩起的塵土也充分地發揮了餘力,守城的士兵被嗆得咳嗽連連,四下逃去,便是有個別盡忠職守的守軍依舊堅守在此處,卻也沒能討得了好,除了被蕩得灰頭土臉之外,更是被迷了眼鏡,那裡能有什麼其他作用。
憤怒的張橫不單讓人用堆土法攻城,而且還派兵不斷地撞擊着城門,而那城門看似破舊,卻久久未能攻破。最後,張橫一氣之下乾脆下令讓人放火燒城,而裡面的守軍顯然也不是傻子,眼看城門不保,他們乾脆在裡面也放起了火,兩頭同時放火,城門很快便在熊熊大火的燃燒下化爲了灰燼,不過,城門是沒了,可城卻依舊進不去,因爲木門沒了,卻多出來一道火門。完全地將攻守雙方分隔開來。
張橫暴怒着,卻又無計可施,空氣中飄蕩着一股股濃烈地焦肉氣味,讓他心中雜亂如麻,只能不斷地催促着士兵感覺填土,雲梯已經沒了,城門又進不去他現在只能用那最笨的辦法,那便是用土將城下的地皮堆起來,只要到了一定的高度,便能直接跳進城去,砍那渾蛋的守軍了。
張橫催促的十分緊,而士兵們也捨生忘死地往城牆下扔着土包,眼看着一條由土堆堆積而成的道路便要出現,而局勢又出現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