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襄陽攻防戰陷入消耗戰的這幾天,宋金戰線上接連發生大事。
首先是老將吳璘,連夜行軍,終於帶領四千騎軍率先一步趕到祁山結下軍陣,佔據地理優勢,等待一萬四千的步軍。
其次,建康知府陸游給江淮宣撫使陳俊卿獻了一策。
事關兩淮防線,陳俊卿雖然爲江淮宣撫使,卻也不敢作此主張,很快上書臨安,懇請官家示意。
官家趙昚看到陳俊卿上表後,對陸游之策大加讚賞。
當日下午,連召左相湯思退,參知政事錢端禮,右相、樞密使洪适,同知樞密院事蔣芾等重臣,一番討論後,一連串旨意從臨安送遞兩淮戰線各軍鎮。
接到官家旨意後,陳俊卿不敢怠慢,都督府府內十數張軍令分赴前線。
最先動的是滁州!
淮南東路制置使趙惇、淮南東路招討使李顯忠接到軍令後,沒有任何猶豫,滁州城內之兵盡數出城,四千輕騎跟在三萬步軍後面,一步步進逼清流關的一萬五千柺子馬和八千鐵浮屠。
城內剩餘的八千兵力,再收攏其餘軍鎮兵力,在李顯忠、趙惇的率領下開赴盱眙和滁州之間的來安軍鎮。
因有三萬步軍和四千輕騎牽制清流關金兵騎軍,滁州前往來安軍鎮的兵馬不用擔心攔截,行軍速度極快。
而此刻,有個大大的小娘子快馬加鞭的趕到了滁州境內。
大仗一觸即發。
清流關外東南側的鷹嘴山下。
大宋三萬步軍結陣。
選擇鷹嘴山下結陣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鷹嘴山對面是一條泥水河,留給金兵騎軍的空間不大,最多能允許三千騎軍齊頭並進!
一萬人結陣,一萬人策應,更有一萬人操縱牀弩、拋石車、炮車等戰爭工具。
擺明就是要攔住金兵騎軍。
原本以三萬步軍攔兩萬三的騎軍就困難異常,但有了鷹嘴山這處地形,再加上傾滁州境內匯聚而到的牀弩、拋石車和炮車,再加上四千輕騎策應。
不說徹底攔住柺子馬和鐵浮屠,至少能鏖戰一兩日。
對此禁軍騎軍首領不屑一顧。
金軍兩萬三的騎軍在以鐵浮屠爲中樞,柺子馬爲雙翼陣型開始撞陣。
……
……
而此刻,淮南西路,宗平鎮守的淮南軍鎮,經過補充後的五千兵馬,以及趙愷鎮守的壽春城內八千兵馬,連同花靨鎮的兵馬,都默契的放棄了鎮守防線。
大軍丟掉輜重,同時開撥進入濠州。
淮南東路,揚州、天長、高郵三處軍鎮以及六安軍的兵馬也幾乎是傾城而出,同時撲向滁州境內的來安軍鎮。
此種情形,在淮南西路、淮南東路和江南東路各地軍鎮同時上演。
若是在沙盤上看,就會發現,大宋已經放棄了兩淮防線,集中兩淮防線的所有兵力,目標均是滁州境內的來安軍鎮!
一隻只軍隊宛若一條條小溪,向着滁州匯聚。
就在清流關騎軍撞陣的時候,李顯忠和趙惇終於抵達來安軍鎮,駐軍不過一日,紇石烈志寧所率五萬精銳步卒,也抵達來安軍鎮防線境內。
一場事關宋金局勢的大戰毫無預兆的打響。
清流關在死人。
來安在死人。
濠州境內,滁州境內,更是有人零星死亡!
大軍未動,斥候先行,這一次大宋傾盡兩淮防線之力,所有軍鎮斥候全部放出,只要遇見金兵斥候,無需任何消息,無忌任何戰損,也得務必擊殺。
只有一個目的,不能放走任何一個斥候!
要讓僕射忠義和紇石烈志寧成爲睜眼瞎子,如此,才能不讓他們知曉大宋的意圖。
於是乎,淮南兩路,無處不死人。
……
……
淮南軍鎮、壽春的兵力都離開的淮南西路,如此一來,壽州便成了孤島,城內一萬三千兵馬只有困守一途。
對此,壽州守將朱鎮甫和辛棄疾並無任何怨言。
因爲官家旨意也送遞了壽州,要求只有一個:務必要以壽州爲餌,引誘僕散忠義部攻城,若是僕散忠義讓夾谷清臣領兵前往濠州境內,則壽州必須分兵阻擊!
結合安豐軍節度使趙愷大軍開撥之前發來的軍令,朱鎮甫和辛棄疾兩人隱約猜到了大宋要下一盤何等巨大的棋子。
壽州不是孤島,而是一顆釘子。
要像之前清流關的柺子馬和鐵浮屠一般,將散僕忠義的大軍釘在安豐軍防線上!
知曉這個戰略後,朱鎮甫和辛棄疾相視而笑。
既苦且快意。
快意是這一戰之後,也許本次宋金大戰就要收官。
苦的是這一戰後,壽州還有多少兒郎能歸故鄉?
也許,只能魂歸故鄉。
……
……
江南西路境內,修水畔的武寧城外。
大軍過境,並沒有進入城內擾民,而是在城外一處平緩地上紮營修整。
中軍帳內,氣氛有些沉重。
年近不惑的李道端坐在帥位,身前桌上放着臨安緊急送遞過來的經過官家、三省、三衙蓋章的兵部文書。
在兵部文書旁邊,尚有一封加蓋官傢俬印的私信。
帳內還有六人,除了李道一雙兒子,還有一位副都統制和一位統領,兩位正將。
慶遠軍所有高層將領全在此。
國字臉臥蠶眉,眉心有顆棗紅痣的李道,儀態甚有威嚴,僅僅是端坐在那裡,自由一股不怒自威的節度使霸氣。
慶遠軍內無人不知,這位節度使若是蹙起眉頭看起來很是可怖的時候,反而是他心情大好之時。
若是對你笑眯眯的,那麼你就要掂量一下,是否在做錯了什麼惹得節度使不高興了。
此刻李道便擰着眉頭。
中軍帳內的氣氛反而很是活躍,人人心頭都異常輕鬆。
大兒子李青城,在慶遠軍掛了虛職部將,當初也是他護送二妹李鳳娘赴臨安,在李鳳娘成婚後又返回慶遠軍,此刻笑着問道:“父帥,臨安旨意如何說?”
李道笑眯眯的,習慣性的叩擊着雙膝,“先是兵部旨意,慶遠軍所有步軍馳援滁州來安,騎軍先行至滁州西側的清流關,其後是斜穿滁州支援來安還是左上抗拒僕散忠義,視情況而定。”
這是兵部文書諸事。
衆人聞言點頭,這都在意料之中,從宋金交戰,慶遠軍境內所有兵馬就開撥前往兩淮防線,自得知女婿趙惇在滁州被拐子馬和鐵浮屠釘死後,李道已經打定決心。
慶遠軍只有一個目標:解除滁州之危。
至於淮南西路的慶王趙愷,誰管他死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