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太上皇都已經開口,趙昚很是無奈。
任何一個君王,都不想太早立儲。
立儲看似只是讓某一個兒子地位上漲了一截,但其後給君王帶來的影響是巨大的。
很多決策權,本來是自己一個人牢牢掌控,但大宋的臣子可賊了,爲了他們自己的利益,會用各種各樣的藉口來爲太子爭取權利。
而太子爲了大臣的支持,也會得到好處前後承諾、回饋利益。
所以太子儲君之名,絕不是說說而已。
假若君王立了太子,卻一直不給他分權,那麼臣子就會說,陛下你這樣做是不對的,因爲你這樣做啊,會導致太子得不到鍛鍊,不利於未來掌政。
若是在其他朝代,君王倒還能壓得住臣子。
但與文人共治天下的大宋朝,君王在這方面其實極爲被動。
這方面做的比較強勢的倒不是沒有。
宋仁宗趙禎。
趙禎也是個奇葩,並不是沒有生育能力,但偏生生女兒厲害,幾十年來雖然生了幾個兒子,但都早夭,生的女兒也總是難以養大。
皇室尚且如此,可見在古代小兒本難養,每一個平安長大的人,那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是經歷過嚴酷淘汰生存下來的。
宋仁宗最後無奈,從宗室過繼了幾個兒子,其中就有英宗趙宗實。
而立英宗趙宗實爲太子,趙禎是拖了很多年的。
甚至有點耍無賴的拖……就是想生個親生兒子來接替江山。
當然,最後還是沒能生出來。
而趙昚自己,何嘗不是當了三十年的太子,立爲儲君雖然早,但父皇卻一直沒有禪位的意思,若非父皇心中恐懼金人,又想做點面子工程,再加上自己盡孝,也許自己現在還只是太子。
然而輪到了自己,趙昚才理解立儲是件讓人何等不爽的事情。
好在自己有三個兒子。
再怎麼糾結,也不過是糾結選誰立爲太子而已。
在上皇趙構開口之後,趙昚終於鬆口,同意此事再議。
再議,那就是有可能要立儲了!
這個消息立即轟動朝野。
但也有人對此無動於衷——除了秘書少監李鳳梧還有誰?
李鳳梧確實不是很在意。
這不過是讓立儲回到歷史的正軌而已。
就算趙愭不死了,趙昚也還有二十多年的江山,這麼長的時間,足夠趙愷和趙惇發力,廢太子的事情,在歷史上並不鮮見。
讓他們爭去,趙愭登上太子位,只會迎來趙惇的瘋狂打擊。
狗咬狗,正是趙愷坐收漁翁之利的時候。
去了一封信,八百里加急送往光化軍,讓趙愷丟下手頭的一切事情,回來在趙昚膝下盡孝——雖然等他趕回來,趙昚肯定已經痊癒了,但做做樣子,也能讓趙昚暖暖心。
同時也在告訴趙惇,你不會一個人在戰鬥。
而在趙昚同意立儲一事再議的時候,出使西遼的事情確定了下來,使團人選也很快落實,沒有出人意料,使團的正使又是李鳳梧。
出使大理一事,李鳳梧幹得相當漂亮,如今讓他出使西遼,朝堂之中找不到一點異議。
只是令人驚詫的是,此次出使西遼,竟然只有李鳳梧一個正使!
沒有副使。
這倒是讓人有些摸不通官家心思了。
至於西遼送誰過來和親,國書上也已說了,是一位郡主。
安和郡主。
西遼的郡主一大把,大宋也沒心思去管這是誰,反正只要是一位郡主就行,向其他國家宣佈,咱們大宋和西遼的關係鐵着吶。
確定自己要去西遼了,李鳳梧心裡活絡了起來。
是時候爲自己爭取一波利益的時候了。
我在外面爲你趙昚拼死拼活的賣命,你總得給我點甜頭,比如青雲書刊的事情你得給我落實了,比如我母親的誥命,我未婚妻的誥命,你總得大方一點。
是以出使前兩日,李鳳梧去垂拱殿見了官家,君臣有一番密談。
趙昚的氣色還是不太好。
顯然病情並不是傳言那般輕鬆,估計並不僅是操勞成疾這麼簡單。
李鳳梧一臉擔憂,“官家龍體無恙否?”
又道:“官家您可要保重龍體,咱大宋的江山還等着您去治理,繁華的太平盛世等着您去一手打造,千古青史留名的壯哉等着您去開拓。”
趙昚咳嗽了一聲,“你這拍馬屁功夫怎麼一直不見漲?”
李鳳梧很有點尷尬,“這個……臣一腔心血,所有天賦都加在了精忠報國之上,哪有精力去鑽研溜鬚拍馬之術,況且官家您英明神武,哪需要那等奸伶臣子!”
趙昚呵呵樂了,“你是怕朕這身體好不起來,未來的太子收拾你吧。”
李鳳梧一副您既然知道何必要問的神情。
趙昚苦笑,“是不是覺得有點失望?”
李鳳梧搖頭,“官家說的哪裡話,無論您立誰爲太子,這大宋的江山始終還是您的,未來的太子也還是您的兒子,臣怎麼可能失望。”
趙昚搖頭,“你知道朕不是這個意思。”
李鳳梧沉默了一陣,“慶郡王殿下確實還沒有爲官家分掌國事的能力。”
趙昚摸了摸打理得很好看的鬍子,沒有說話。
其實李鳳梧這句話,自己和他都明白,說的只是面子話,如今的三個兒子,能力而論,真是不相伯仲,尤其是趙愷的進步之大,着實讓人刮目相看。
若說立太子,趙愭立得,趙惇立得,立趙愷也無不妥。
只不過如今朝中的風向,目前似乎都在吹向鄧王趙愭……最先提出立儲的諫議大夫和那位六部侍郎,貌似和惇兒走得最近。
趙昚當時就對趙惇有一些不爽。
就這麼急的盼着想上位麼。
等你當上了太子,豈非更着急的盼着朕死去。
沉默了一陣,趙昚才道:“你且放心吧,雖然你和愷兒交好,但今後朕會想法修復你和太子的關係,等朕百年之後,不至於讓你淒涼下半生。”
李鳳梧一臉沉痛,“官家謬矣,您爲天子,待臣恩重,聖德天下上蒼遺澤,必然能千秋萬載,臣多活一百年也還是活不到官家後頭啊!”
趙昚哈哈樂了,人哪有不死的。
“說吧,今日來見朕,想索要什麼好處?”趙昚已猜到了李鳳梧的來意。
也不想再談立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