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大堂。
寇成便讓鐵木真自己看書,兩人一起走出來,在院子下的樹下談了起來。
“你真讓隗義去安豐軍中了?”
“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路。”
“但安豐軍到武岡軍,可不好調過去。”
李鳳梧笑了笑,“你不是有人麼,好歹也是個老將軍。”
寇成有些尷尬,“還真沒用得上的關係。”
李鳳梧點頭,“得了,我會安排。”
寇成沉默了許久,才道:“他會死吧?”
李鳳梧沉默不語。
這個事情誰說的準……
良久,寇成才說道:“有句話當講不當講,不過我還是要講,你莫要耽誤了李鉅鹿的前程,我覺得此子若是投戎,必然是千古猛將。”
李鳳梧點頭,“有那麼一日,會的。”
寇成笑了。
卻見得李鳳梧轉身離去,臨別前說了句,“好好活着,也許你能聽到孤魂的好消息,還有……”
回頭看着寇成,“劍別生鏽了。”
說完走出了定遠將軍府。
寇成愣住了。
回頭看了一眼大堂裡那個讀書的孩子,又看了一眼李鳳梧的背影,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若得那一日,我這把老骨頭死在疆場又若何?
作爲一個武人,最好的歸宿不就是戰爭結束時站在城頭上,被最後一隻箭射死嗎?
……
……
趙昚看着手中的摺子,大感頭疼。
王佐你是吃飽了撐的,這個時候竟然彈劾張杓?
而且這個彈劾理由——還能不能再爛點?
竟然是什麼穢王!
莊文太子之薨,是因爲太醫用藥過量,這和張杓有什麼關係,張杓畢竟只是個讀書人,又不是翰林杏手,哪懂得歧黃之術。
但是這個摺子自己又不能不管一下。
畢竟王佐也是有資歷的老臣。
而且自己確實有打算,想讓他頂替曾懷的位置。
就在趙昚打算御批,然後宣召張杓意思着問幾句的時候,卻猛然想起什麼,提起的筆又放了下去。
王佐在兵部,是侍郎。
張杓在東府,是右相。
這兩人看似沒有交集,但其實有一個共同的交集:湯碩!
東府左相湯思退,兵部尚書湯碩是兩父子。
王佐這一封摺子,莫不是湯思退的主意?
趙昚心中猛然動了起來。
作爲南宋的天子,不僅要制衡主戰主和,還得制衡左右相公。
只不過之前的左右相公,大多一戰一和,制衡相公就是制衡了主戰主和——如今的局勢,是樞密院那邊全部主戰,東府這邊基本上主和。
但張杓是個例外。
在主戰主和上,張杓從來沒有表過他自己的意見。
幾乎都是自己怎麼說,他就怎麼做。
那麼自己是否有必要防止一下,萬一張杓是個主戰派呢……這樣的話,朝堂就會變成樞密院主戰再加上一個主戰的右相。
主和派的左相湯思退勢必要受到排擠。
難道這封摺子,就是湯思退給自己的暗示?
趙昚心中倏然活動起來。
畢竟張杓主戰的話,還是極有可能的,因爲他父親張浚,就是個十足的主戰派啊!
想到這,趙昚對謝盛堂道:“宣張杓,湯碩,湯思退,王佐覲見。”
謝盛堂得嘞一聲。
小半個時辰後,大宋左右相公,兵部尚書、侍郎四人先後來到垂拱殿。
趙昚面無表情,看着四人,淡然道:“四位卿家,今日宣召諸位,並無什麼大事,然而這裡有封摺子,是關於彈劾朕的右相,所以不得不提一下。”
湯思退安靜的很,眼睛都不擡一下。
湯碩也淡定着吶。
貌似自己最近沒有彈劾誰,更不會去彈劾張杓。
張杓眼皮卻跳了下,看清楚了形勢,既然宣召了湯思退父子,那麼這張摺子很可能和湯思退父子有關係……
這是要打算開創父子雙相公的千古風流事麼?
自己這個右相被罷,那麼如今的六部之中,最可能擔任右相的就是前相公、帝師,如今的吏部尚書史浩,和在兵部尚書呆了幾年的尚書湯碩。
而又以湯碩機會最大。
畢竟帝師史浩那邊,還有當初辭相的前情在。
新任禮部尚書資格太淺,工部尚書因爲和魏杞是親家的緣故,也不可能再提到相位,刑部尚書江君烈麼……官家絕對不會重用他到相位去。
戶部尚書曾懷自身難保,更別想着右相了。
數來數去,就是湯碩機會最大。
所以說,這個摺子是湯碩直接彈劾自己?
張杓有些不確定。
畢竟湯碩要做事的話,不會如此不加遮掩,那麼就是王佐了……這麼一說,王佐和湯碩一個鼻孔出氣?畢竟自己被罷相,湯碩的兵部尚書,曾懷的戶部尚書這兩個空缺,總有一個要落在他頭上。
想到這張杓冷哼了一聲。
以爲我張杓欺負?
卻默不作聲,打算看官家怎麼說。
王佐作爲上摺子彈劾張杓的人,這個時候也適當的保持了沉默。
見衆人都不說話,趙昚冷笑了一聲,“怎的,你們都不想知道,是誰彈劾了朕的右相,又是用什麼理由彈劾的麼?”
湯思退咳嗽一聲,知道自己不說話不行了,“張相公自赴任一來,做事矜矜業業,無錯之有,臣實在不知道何人會嫉妒賢能,以無妄之罪彈劾張相公。”
左右相公,就算彼此看不順眼,表面上還是要和和氣氣的。
事實上湯思退氣的很。
趙愭死後,張杓雖然做事低調,但對自己卻表現得陰奉陽違,顯然是盯着自己這個左相位置。
畢竟如今的張杓,只有一個左相能吸引他了。
王佐卻出列道:“湯相公這話下官就不敢苟同了,張相公既然做事矜矜業業,無錯之有,那麼誰會吃飽了撐着去彈劾於他,既生彈劾,必然有錯!”
這話大家都知道。
大宋文人慣用的手法,而且也深得官家的支持,畢竟天子也會覺得,既然有人彈劾,肯定是有錯,畢竟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一聽這話,湯思退兩父子訝然。
竟然是王佐在彈劾張杓!
難怪官家會將自己父子也宣來,感情官家以爲王佐是自己的人!
更詭異的是,官家竟然還對這個彈劾上心了!
湯思退心裡泛散開來,忽然想到了很多,也忽然打了個激靈——這未嘗不是一個機會。
我老湯家完全有可能出現父子同朝雙相公的千古驚豔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