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惇略略蹙眉,“在座某位小官人?”看了一眼李鳳梧,這纔不徐不緩的說道:“可是誤會,李鳳梧剛奪了蘇園學會魁首,應是知書達理之人,斷然不會虐待一個貼身丫鬟。”
黑衣侍衛籌促着沒有說話。
趙惇便自說自話,“也罷,且將那丫鬟帶進來,務必要查證清楚,還我建康俊才一個清白。”
尼瑪,到了這個地步,鬼都知曉趙惇是在針對李鳳梧了。
柳相正因在丁憂,按理說都不應參加此等宴會,不過恭王趙惇登門邀請,他也只能前來,也不敢失了禮,美酒一滴不沾,此時端着茶水輕輕抿了一口,嘴角有一抹弧度,顯然喜聞樂見。
朱文修老神在在的喝酒,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態。
楊世傑的修爲稍微差了一點,一臉期待。
其餘諸人,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態看熱鬧,唯獨張浚,知道自己這侄孫有大麻煩了,起身道:“殿下,恐有不妥吧,焉能爲了區區一下人,掃了大家的雅興。”
趙惇揮揮手:“國公哪裡話,下人也是我大宋子民,且如此不清不白的過去了,這事傳出去,有損貴侄孫的清譽啊。”
這便是將軍了。
張浚只得重新坐下,暗歎一手,李鳳梧啊,老夫也無能爲力了,在這建康,只要涉及軍國大事某可以做主保你,可這些家長裡短的事情,某便沒辦法了。
片刻後映容被兩個侍衛擡進來,一位醫官也跟隨着走進來,行禮後等在一旁。
趙惇問道:“你是何人,爲何會遍體鱗傷?”
映容掙扎着跪起來,哭泣着道:“奴婢是李府李鳳梧小官人的貼身丫鬟,因身體不適暈倒打擾了諸位老爺的雅興,請饒恕奴婢失禮。”
趙惇揮揮手,絲毫沒有厭惡之色,沉聲道:“沒人責怪於你,且說說,你這滿身傷痕是怎麼回事,想清楚了再說,不要誣陷你家小官人。”
尼瑪,還能再名目張大一點麼?
李鳳梧只差沒有破口大罵了。
映容小聲抽泣着,弱弱的看了一眼李鳳梧,然後一臉害怕的說道:“奴婢身上的傷痕都是自己摔的,和小官人沒有關係。”
趙惇哦了一聲,看向醫官。
醫官立即上前,“你且掀開衣袖,我再細細檢查一番。”
映容似是驚恐着什麼,不願意掀開衣袖。
趙惇嗯了一聲,皇子威儀驟起,嚇得音容猛然跌坐在地,醫官便順勢掀開她的袖口,頓見一條條鞭痕在那小手臂上,如紅蛇一般盤繞,觸目驚心。
這下就連李鳳梧都愣住了,臥槽,究竟是怎麼回事?
趙惇哼了聲,“這是摔傷?大膽,連本王也敢欺騙!”
映容頓時嚇得篩糠般發抖。
李鳳梧看在眼裡,心中着實掀起了滔天巨浪,音容這傷到底是怎麼回事,出門前還活蹦亂跳的一個人兒,怎的轉眼就滿身鞭痕?
等等,李鳳梧猛然想到一件事!
映容是什麼時候進李府的?
在自己遊學鎮江之前,府中並沒有這麼一個丫鬟,應該是在自己遊學鎮江期間,也就是恭王欽差建康之後。
心中倏然劃過一道閃電,頓時一涼。
防不勝防啊!
李鳳梧現在幾乎斷定,映容應該是趙惇着人派到李府潛伏的細作,想到這猛然頓時汗如雨下,手腳冰冷……
臥槽,那日辛棄疾來李府,自己一時間不經意,忘記支開映容了。
如果映容是趙惇的棋子,那麼耶律彌勒的身份,辛棄疾到李府帶她回鎮江的事情,豈非全部被他知曉了,這尼瑪……李鳳梧想死的心都有了。
萬幸,耶律彌勒已經走了,要不然人贓並獲,李家真要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趙惇真要提起耶律彌勒在李家的事情,李家只要咬死不承認,有叔公張浚坐鎮建康,沒有確鑿證據,就算是恭王趙惇,也拿李家沒奈何。
現在的麻煩不在李家,而是辛棄疾那貨了。
歸正人,還帶着金國亡帝的柔妃,這兩條加在一起足以讓他仕途永不翻身。
歸正人也就罷了,畢竟有功於大宋,可你帶個金國亡帝的妃子在身邊作甚,難不成你想要裂土封疆成爲君主?
只要有人要整辛棄疾,什麼樣的理由都能想出來。
莫須有並不是大宋秦檜獨有的。
古往今來,最可怕的不是武將的刀劍,而是文人的筆墨。
黑白顛倒,殺人不見血。
那麼此時把映容這顆棋子放出來,趙惇究竟是想幹嘛,就算給我來個莫須有,說映容一身傷痕是我打的,最多就是有損我的清譽,只要我能進士及第,這些都是毛毛雨啊……
我又不做那文壇盟主,士林大儒,清譽對我有個屁用。
就在李鳳梧思前想後之時,醫官突然咦了一聲,厲聲喝問映容:“你可是男兒身?”
李鳳梧心裡咯噔一下,臥槽,這又是什麼狀況?
映容似乎是嚇呆住了。
趙惇亦是一副吃驚的神色,吩咐道:“速速帶下去檢驗,李家小官人虐打奴奴婢畢竟是家事,若是你說錯了,這可會讓人非議李家小官人有龍陽之好。”
尼瑪,不帶這麼坑人的,趙惇你這貨司馬昭之心也太昭然若揭了吧……什麼都是你說了算,映容身上有傷還沒問清楚就成了我虐打的了,她要真是男扮女裝,我就一定是龍陽之好?
這特麼就你在引導啊!
李鳳梧頹然嘆了口氣,事情到此,自己已是無力迴天。
這才猛然想起那日府學西廳教授林思聰說的話,讓自己不要帶映容去府學,顯然他是看出了端倪,也以爲自己是龍陽之好喜孌童。
這要是坐實了,自己的清譽可真的毀了。
李鳳梧如坐鍼氈。
清譽毀了倒還好,尼瑪文家父女就在外廳,他們要是知曉了,文淺墨又會如何看待自己……對了,就是這樣!
李鳳梧終於明白趙惇的目的。
饒了一大圈,就是爲了毀掉自己的清譽,從而讓文家退婚。
文家一旦退婚,他便有無數手段帶走文淺墨。
媽蛋,這可如何是好?
李鳳梧現在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一旁的李老三也終於明白過來,慘白着臉拉了拉兒子的衣袖,低聲說道:“大郎,好像爹把你害了?”
李鳳梧嘆了口氣,“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