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梧回到臨安,並沒有激盪起大風大浪。
如今的臨安,經過這一次風波,再笨的人也看了出來,官家對待三個皇子的態度。
依然是趙愭大於趙惇,趙惇大於趙愷。
但有心人卻又品出了相反的一點意思。
慶王趙愷大於恭王趙惇和鄧王趙愭。
官家處罰鄧王,是去了少保一職,但依然還是封王。
而對於慶王趙愷,則是降到郡王。
這會不會是官家故意保護慶王,讓他暫時遠離爭儲的風波?
不管怎麼說,帝心難測。
宋金無戰事,今春的大旱也已度過,接下來的事情,若是在北宋朝,重點自然是黃河水患,不過這對當今南宋而言,黃河已是故土。
所以接下來,便是在官家帶領下,勵精圖治發展經濟,肅整軍隊。
盛世的繁華,一點一點的在大宋展露出糜爛的風華。
然而在朝堂之上,爭儲的事情現在沒有契機,沒有人提,但並不代表大家都相安無事,等着官家心情好了來立儲。
這段和平時期,反而是慘烈爭儲的開端。
李鳳梧知道,慶王趙愷現在被降爲了慶郡王,趙愭和趙惇的目光都從他身上離開,這段時間,將去趙愭和趙惇的廝殺。
自己可以趁這個功夫發展一下。
怎麼發展?
當然是討好官家。
又如何討好官家?
放眼今時的大宋局勢,外患暫無,自然是除內憂。
南宋的內憂,和北宋一樣,冗官,冗兵,冗費。
三冗便是大宋的內憂。
或者說,三冗不止是內憂,而是大宋這個巨人肚子裡病變的一個癌細胞,如果沒有辦法解決,這個癌細胞就會不斷吞噬大宋的血肉,直到這個巨人倒在蒙古的鐵蹄下。
但是如何根除三冗的積弊?
李鳳梧暫時想不到。
別說自己想不到,後世那麼多歷史學家,都能把三冗分析得頭頭是道,但要說解決之道,卻都只能紙上談兵。
因爲千古聖賢王安石已經做過一次變法。
失敗了。
連王安石都失敗,一般人誰還敢自恃想出來的辦法能解決這個積弊?
三冗一起根治極難,但李鳳梧卻知道一件事:南宋是有一點可能機會的。
冗官,冗兵,冗費。
第一冗官,南宋失去了半壁江山,如果恢復江山,則需要大量的官員,這樣可以暫時解決冗官的局面,當然,這只是治標。
要治本的話,則需要在恢復江山的同時,改變現有的官制。
徹底根除冗官的根源。
冗兵,恢復江山自然要打仗,打仗之前,可以重建軍備,打完仗之後,可以借整肅軍隊的名義,再一次清理軍備,再加上官制的改變,也可能解決這個問題。
所以根治冗官和冗兵,都需要一個契機:恢復半壁江山。
而要恢復半壁江山,打仗是必須的,打仗又得用錢,偏生大宋還有個積弊冗費。
所以趙昚需要一個盛世。
有了盛世,再有了北進的武將,這些積弊都有可能一步接一步的解決。
李鳳梧不敢想象。
如果經濟繁榮昌盛,能佔到世界經濟百分之七十五的南宋,如果解決了三冗,會強大到何等地步,只怕那時候的大宋王朝,可以正面硬抗蒙古鐵騎了罷!
這些事情李鳳梧清楚,卻並不知道趙昚是否也清楚。
所以在找一個機會,能和趙昚好好聊一下。
不求說服趙昚,至少也要趙昚思忖一下有沒有可能。
因爲就算恢復了半壁江山,要更改太祖留下來的官制,也是困難重重。
大宋雖然三冗,但這是加強中央集權制衍生出來的,更改官制,如果沒有更好的辦法,中央對地方的控制將會削弱。
屆時可能又會出現晚唐潘鎮割據的困境。
這些事情太過長遠,現在盛世纔剛啓幕,自己要做的是,先努力提升自己,在爭儲中謀一個平安的下半生。
如此,纔有機會去面對以上的問題。
所以這幾日,李鳳梧不僅忙着準備去徐渭府上提親的事情,也在忙碌着看書。
在自己請假之前,趙昚曾說,可以參加館試。
參加館試之後就是入閣。
這樣的話,自己在朝堂上的分量,在官家心中的分量,在趙愷心中的分量纔會更重,這個歷史的舞臺,纔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否則一個區區秘書少監,能影響得了朝堂大勢?
不見自己折騰到這個地步,湯思退也沒正眼瞧過自己一次?
所以這一次的館試,絕不容有失。
實際上大家都清楚,館試這東西,別說和制科考試,就是科舉都比館試來得嚴格,大凡館試,基本上都是走過場了。
去徐渭府上給李鉅鹿提親的事情擺上了日程。
本來李鳳梧還想幾日,畢竟徐渭剛升了太常卿,現在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候,若是這個時候去提親,很可能導致他爲了標榜清白而拒絕。
不過沒辦法,李老三這二貨興許是這幾年在建康享福享慣了,來到臨安後竟然水土不服。
吃了不少中藥或者偏方都沒效果。
於是只好提前去提親。
等提親結束,就把李老三送回建康。
去從四品的太常卿府上提親,僅李老三建康富賈的身份,檔次肯定不夠,門不當戶不對啊,所以就必須李鳳梧也陪在一側。
李家雖然只是建康富賈,但有一個天子近臣,從五品的秘書少監啊。
未來不可限量。
李家之子李鉅鹿,娶你一個從四品的太常卿的侄女,也不算埋汰了。
是以這一日,李鳳梧、李老三還有李鉅鹿三人皆着盛服,又由杜仲卿親自帶着一大堆的禮金,前往青雲街的徐府。
從衆安橋去青雲街徐府,要途經張杓的張府。
倒也是巧了。
張杓恰好外出辦事回來,撞見李鳳梧一行人,大家都顯得有點尷尬。
若是李鳳梧一個人還好,偏生有李老三。
張約素是張杓的堂姐,按說,李老三應該是張杓的堂姐夫,可這一兩年,張杓和李鳳梧極其不對付,這個親戚見面就很有點尷尬。
不過張杓畢竟是天之驕子,仕途多年了,很快收斂了心思,對李老三行禮道:“堂姐夫來臨安了?”
李老三看了看面無表情的兒子,只好回禮,“來了幾日,有些小事太過繁忙,就沒來打擾了,等這幾日忙完事情,定然來拜訪打擾。”
不卑不亢。
雖然你是刑部尚書,但我畢竟是姐夫,算是長輩。
況且我家大郎也不會遜色於你。
張杓很是有大家風範的笑笑,“張府隨時靜候堂姐夫的大駕光臨。”
於是說點面子話,大家別過。
等走了一段路後,李老三悄悄問兒子,“大郎,我看這個張杓還是很懂禮數,按說應該不至於和你過不去啊?”
李鳳梧笑了笑,“能做到刑部尚書,怎會不懂禮數,我和他是政見不同,無關親疏。”
“那爲夫還要不要去登門拜會他?”
“想去就去,不想去也沒影響。”
李老三哦了一聲,“那就不去熱臉貼冷屁股了,畢竟是刑部尚書啊,怕是瞧不起我們這些窮親戚。”這話就有點酸溜溜的了。
李鳳梧哪裡不知曉李老三的心思,笑道:“來日方纔,你急什麼,誰敢說你兒子就不如他了?”
李老三小雞啄米的點頭,“是是是,我家大郎肯定比他強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