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許許多多的什麼狀元手記子類的輔導書,那也是要多看有益。
李鳳梧吃透了兩書和五經之後,大多時間都在看前人的註解和科舉文章,這日是打算晚上去拜訪張杓,因此李鳳梧便在新買的院子裡看書。
李鉅鹿如今關撲成癮,一看今日無事,便向小官人討了些許銀子,出門玩樂去了。
李鳳梧也是大方。
李鉅鹿的薪銀都是發放給李伯的,而李鉅鹿平日的開銷,只要數額不是特別巨大,李鳳梧都隨他,關撲主要講究個手氣,也不見得盡是輸。
記得大宋曾有軼事,有人以二十文關撲了一套正版的《史記》。
因李鳳梧喜好清淨,周清豐並沒有爲他買過多的奴僕,除了打掃的雜役、負責做飯的廚子、負責洗衣的奴婢,便只有一位知根知底的中年官家。
這新院子算上李鳳梧三人,滿打滿算不過十人。
李鳳梧吩咐了讓諸多奴僕安靜後,自己便在後院裡美人作伴,一心看書。
臨安地處沿海,沒有內地的燥熱,雖是三伏天,若是在陰涼處,便有陣陣微風拂來,很是清爽,當然,若是你來到日頭下,那也會曬得你瓜兮兮的。
李鳳梧一心看書,時間過得極快,若不是李鉅鹿惦記着小官人晚上有事提前回來了,李鳳梧還不知曉一天就這麼過了。
備了一份厚禮,當然不是金銀之物,全是從李老三書房裡搜刮來的藏品,算不得奇珍,但也算是寶貴,李鳳梧這才帶着李鉅鹿出門。
南宋在定都臨安後,開創了南宮北市的先河,在南宋以前,中國古代國都佈局主要有兩種:一是皇宮在北、民居在南,如唐代長安;二是皇宮置於城市中間,周圍散佈民居,如北宋汴梁。而南宋的杭州,皇宮在南、民居、市集在北可供城市發展的主要用地在吳山以北,把皇宮放在南部,爲城市北部發展留出了足夠空間。
張杓居住的張府,便在皇宮之外,有京官一條街別稱的青雲長街上。
這條長街可了不得。
有好事者統計了一番,據說整個臨安的京官,有七成都在這條街上,其中不乏王爺公爵,甚至那位左相陳康伯的相府,也在青雲長街。
整個長街的住戶,無一不是權勢官員,僅有那麼一兩戶人家,是整個臨安人都要仰望的富賈,和這些富賈比起來,當初的建康首富郭瑾都要稍遜風騷。
走在這條街上,就算你是封疆大吏的公子也得小心些,稍不留意就得罪一位權勢大員。
那句樓下掉塊磚都會砸一位三品大員的話,便是從此處流傳出去的。
李鳳梧此時便走在這條長街上。
張杓只是個刑部侍郎,雖然只是個正四品上的職位,但卻是爲京官,且是朝堂六部之一,再進一步未嘗不能成爲從二品的尚書,因此這個地位在青雲街來說也不算差,張府約莫坐落在青雲街腰位。
李鳳梧路過與張府毗鄰的大院,見門匾上寫着魏府,不由得想起那個女扮男裝的魏姓女子,她的叔父遮莫就是這家?
收了八卦之心,李鳳梧讓李鉅鹿遞了名刺。
張府的門子顯然沒有受到什麼書香薰染,一聽李鉅鹿的口音就知曉是位外地人求見老爺,還以爲又是些想走關係升官的外地人,很是冷淡的應了聲老爺剛回府你們且等上一等,顯然未將李家小官人放在眼裡。
李鉅鹿哪能讓小官人受此等窩囊,怒道:“你這小廝好生不知好歹,還不速速去稟報,我家小官人見張相公都稀疏平常,如今還見不得一個侍郎了!”
那門子約莫三十五六,聞言喲了一聲,“好大的口氣,既然有能力見長相,那還來我張府作甚,你們且滾罷。”
宰相門前三品官,這門子雖然只是個侍郎家的,這架子倒是大得很。
李鳳梧本來是有求於人,並不想給張杓留個不好的印象,不過這門子狗眼看人低的行爲着實讓人惱恨,正欲上前,卻聽身後傳來略略熟悉的聲音,“你這奴才狗眼看人低啊,你可知道這小官人是誰麼?”
回身看去,不是那魏姓女子又是誰。
“真巧啊姑娘,你這是?”
魏姓女子此時恢復了女裝,頗有幾分清麗脫俗,穿着也是極其華麗,李鳳梧眼尖,知曉這是出自李家產業的錦繡,應是蜀繡無疑。
在身後跟着兩個丫鬟,一胖一瘦,瘦的嬌小可人,胖的嘛……標準的一直母老虎,竟有一米八出頭的身高,着實壯實。
魏姓女子撇撇嘴,“準備去夜市,怎麼的,大宋雛鳳也會吃閉門羹麼……”
李鳳梧翻翻白眼,“滾去逛罷。”
從太湖至臨安,兩人倒生出不少感情,當然,更多的像是姐弟,魏姓女子比李鳳梧還要大上一兩歲。
魏姓女子便呵呵俏笑,帶着丫鬟揚長而去。
那門子看見李鳳梧和魏姓女子有說有笑,心裡咯噔一下,雖然這女子纔到青雲街,可她那叔父着實是個大人物,咱家老爺也不及,暗道此子莫非真是個大人物。
好歹也是磨礪過的門子,轉瞬之間臉上浮起滿臉笑意,甚是諂媚的道:“小官人且到陰涼處歇着,我這便去稟報老爺。”
說完一溜煙跑了,心裡暗暗後怕,這位小官人你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怪罪我這個小門子啊,經此一鬧,這門子隱約想了起來。
似乎名刺上那個李鳳梧三字有點熟悉啊……
到了正廳,見過換衣後正在喝茶小憩的老爺,門子稟道:“大官人,門外有人求見,是建康來的一個士子,叫李鳳梧。”
說完遞上名刺。
張杓今年二十七,已是個四品上的刑部左侍郎,正是春風得意之時,父親雖然貶官江淮宣撫使,但依然是不可小覷的大宋權柄人物,自己如今在刑部侍郎這個位置上呆了許久,也生出了想挪一挪的念頭。
只是一直沒有契機,讓人好生苦惱。
此時正喝茶想和着事,聽得門子稟報,先是愣了下,“李鳳梧?”
旋即猛然想起,是堂姐約素的那個便宜兒子,說起來也算是自己的侄子,聽說這人前些日子在建康連續抗旨,如今在大宋士子間甚有名望,他終於來到臨安了麼?
大宋雛鳳麼……我張杓倒要好生見識一番。
“怎的如此不知禮數,還不速速請這位大宋雛鳳到正廳來!”張杓揮手,怒瞪門子一眼。
那門子嚇個一個寒噤,哎喲餵我的媽嘞,我就說李鳳梧這個名字有點熟悉,感情是近些日子以來,名聲起於建康聞名於天下的李鳳梧啊,官家謬讚大宋雛鳳的人啊。
許多年以後,在臨安一處小康富足的大宅裡,一位耄耋老人垂垂老矣,卻還是經常眉飛色舞的對兒孫吹噓着,別看你爺爺我當了一輩子門子,那也是有士子清傲風骨的,想當可是敢讓李鳳梧都吃閉門羹的人物。
斑白鬢眉挑動,盡染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