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廳裡知曉韓侂冑的人並不多。
張觀算一個。
畢竟在臨安混了這麼多年,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王公大臣家裡那些出名的後輩。
當然,韓侂冑算不得天才。
李鳳梧算一個。
所以李鳳梧才訝然,想不到區區青雲書社的扶搖廳裡,此刻竟然站着兩位未來的相公——要不要算上自己?
那就得三位。
自己貌似連相公影子都還沒看見。
如果說趙汝愚的宗室身份讓他有一個高起點,那麼韓侂冑的身份,讓眼前的十二歲少年起點更高!
說起韓侂冑,也許大家瞭解的是開禧北伐。
但韓侂冑其家學身世,亦是耀眼無比。
當年北宋,有個讀書人,敢和涅面將軍狄青叫板,說出了那句振奮了大宋讀書人上百年的名言:東華門外狀元唱名者乃是好男兒!
這個讀書人叫韓琦。
北宋的相公,幹倒過文彥博、富弼的牛逼人物。
也許也是整個大宋最爲強勢的相公。
其官場手段之犀利,絕非尋常相公可比。
而韓侂冑,就是這位相公的曾孫!
大宋正兒八經的高富帥!
韓侂冑,字節夫,韓琦之曾孫。
父親韓誠官至寶寧軍承宣使,母親爲宋高宗吳皇后妹妹,若是按照歷史發展下去,韓侂冑的侄孫女還會成爲宋寧宗的恭淑皇后。
在紹熙五年,韓侂冑選擇和宗室趙汝愚等人聯手,擁立宋寧宗趙擴即位,以“翼戴之功”,官至相公。
任內追封岳飛爲鄂王,追削秦檜官爵。
從以上政治手段都能看出,這貨還是個不錯的名臣,或者明臣。
但這貨心氣甚大,力主“開禧北伐”金國,卻因將帥乏人而功虧一簣。
後在金國示意下,被楊皇后和史彌遠設計殺害,函首於金。
而這貨之所以不被後世史書讚賞,就在於禁絕朱熹理學與貶謫宗室趙汝愚,一手打造出了南宋史上的“慶元黨禁”。
名門韓琦之後,母親又是高宗趙構吳皇后的妹妹,其父是寶寧軍承宣使。
韓侂冑自然有狂妄的資本。
可以說,這位少年見高宗的次數,比李鳳梧見趙昚的次數還多。
也難怪才十二歲就如此飛揚跋扈。
連宗室趙汝愚也不看在眼裡。
話說回來,這大抵就是兩人今後從政的縮影:大部分時間都是政敵,只有在擁立趙擴時短暫聯手。
雖然不知道原本歷史軌跡上兩人如何走到對立面的。
但現在,青雲書社裡,兩人貌似再次爲敵。
歷史的軌跡驚人的相似。
想到這李鳳梧嘆了口氣,南宋啊……有周必大、陸游、辛棄疾這等明臣,也有史彌遠、韓侂冑這等惡臣。
話再說話來,史彌遠剛出生,韓侂冑剛十二歲,貌似還有機會將這兩人掰直。
或者不給這倆爲禍作亂的機會。
笑了笑道:“韓侂冑又如何?難道你現在已是朝堂中樞重臣?還是回去讀書罷,歷史不會讓你再登上相位——”
曳然而止。
猛然感覺自己說漏了嘴,李鳳梧慌不迭住口。
一衆人莫名其妙,什麼歷史,什麼相位……怎麼感覺李鳳梧說話奇奇怪怪的。
不過都沒放在心上。
韓侂冑冷哼一聲,“見到那位大家某就回去!”
李鳳梧略略苦惱,“那位大家不在這裡。”
韓侂冑一副不信的神情,“他不在這裡,爲何各大瓦子茶樓裡說書人盡出於青雲書社,貌似臨安的說書人都被你青雲書社壟斷了,老實說,你們是不是欲行不軌?”
臥槽,這貨才十二歲就有政治眼光啊,果然不愧是名門韓琦之曾孫,也不愧是未來要登相位的人。
略略有些苦惱,“真不在,你若想見,晚間過來梧桐公社,我帶你去見她。”
他和她分不清楚。
韓侂冑也沒多想,“如此,晚膳後某到梧桐公社。”
說完轉身就走,連招呼都聲了,端的是瀟灑而狂悖。
趙汝愚搖了搖畫扇,忍住了心頭的不爽。
自己及冠四五年,沒必要和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去較真,就算他是韓琦之曾孫,也改變不了只是個……嗯,青屁股小孩的事實。
韓侂冑忽然又從屏風後走出來,一臉認真的道:“建議你們換個門匾,那青雲書社是狗爪子寫出來的麼,難看成狗|屎了!”
張觀忍不住哈哈大笑。
莊閒、譚慧和吳瑞雲三人也不禁莞爾。
就連趙汝愚也忍不住撇了撇嘴,這韓侂冑說話還真是直白,有一顆赤子之心。
李鳳梧被噎得直翻白眼,瞪了一眼:“滾!”
韓侂冑直接回瞪回來,一臉不爽,“原來是你寫的啊,難怪要惱羞成怒,也不曉得出於什麼心理,這種鬼畫桃符的東西也敢懸掛在大門上。”
李鳳梧那個無語……這青屁股小孩真是讓人蛋疼,“不說話會死人?”
韓侂冑很是認真的道:“不說話不會死人,不會實話,會死人。”
說完轉身大搖大擺的離開,得意洋洋。
看見這大宋雛鳳那吃癟的神情就是爽,某終於扳回了一城。
留下李鳳梧在那哭笑不得。
韓侂冑走後,李鳳梧回身,在張觀的引見下和趙汝愚等人行禮,然後落座,門外的奴僕終於抽空將茶送了上來。
青雲書社是李鳳梧傾力打造,按照時下流行的說法,應該叫院長。
但青雲書社是叫書社,稱呼爲院長感覺很彆扭。
於是張觀自作主張,改院長爲社長。
瞬間讓李鳳梧覺得自己高大上了好多,總有種日本大集團大財閥領導的感覺。
落座之後,相互寒暄。
不得不服張觀的眼光,青雲書社所納之人,皆是志同道合,沒有什麼文人相輕的毛病,就連有大才的趙汝愚也甚是謙虛低調。
是以幾人談得相當融洽。
最後落到科舉考試上,衆人紛紛請教李鳳梧秘訣。
雖然不是狀元,但好歹也是探花郎。
李鳳梧知無不言,莊閒等人獲益良多,趙汝愚也是頻頻點首。
過不多時,除去已經赴任外地的楊邁和尚在西湖花船之上的夏暖灩,新婚不久的史彌大也到場,青雲書社在臨安的其餘人等也盡數前來,氣氛好不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