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
暖風薰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這是詩人林升的作品《題臨安邸》,這首詩當年寫出來轟動了整個臨安,適時的皇帝還是趙構,這位有能力卻無心北進的皇帝聽聞這首諷刺自己和整個大宋官場的激進詩後,罕見的沒有發怒。
詩中描述的畫面並不是臨安才獨有,陪都建康也如此。
別看大宋雄師正在北伐,建康卻依然歌舞昇平。
秦淮河上,依然整日整夜的盪漾着男歡女愛的靡靡之音。
物價雖然上漲不少,可苦的只是尋常百姓,街上只是多了些賣兒賣女的貧苦人,士族、官老爺、富賈們依然過着昏天黑地的油膩日子。
李鳳梧從文宅回來,便將耶律彌勒喚來,冷漠無情的吩咐她,從今以後,沒有自己的命令嚴禁踏出李府一步。
耶律彌勒莫名其妙,敢怒不敢言。
還以爲是遊學鎮江自己壞了他勾搭朱喚兒的好事,這丫秋後算賬。
待過了一兩日,發現李鉅鹿的異狀,耶律彌勒才悚然驚醒出大事了:這幾日李鉅鹿看自己的眼神,着實有些嚇人,似乎隨時都要出手了結自己性命。
這當然不是李家紈絝的主觀意向,一定是有什麼事情逼得他不得不如此。
李鳳梧提心吊膽的過了幾日,嘿,發現什麼事都沒發現,昭明宮內依然夜夜笙簫,柳相正依然在柳府丁憂,朱文修繁忙的沉浸在公務之中,郭大官人好好的……在府衙大牢等死。
倒是府中新添了幾個姿色不錯的金釵年華的丫鬟,據李伯說,是一些貧苦人家着實養不下去了,大官人又見其便宜得不像話,便順手買了回來。
李鳳梧也沒放在心上,亂世之中這些事情多了去了,賣兒賣女爲奴僕還算正常,又不是易子而食的悲慘世界,自己目前也只能齊家修身。
治國平天下?
貌似自己目前還沒有這個資格。
習慣了後世的人人平等,李鳳梧心中有願,只是如今無力罷了。
從鎮江回來休憩幾日,李鳳梧雖然不敢掉以輕心,但府學那邊自己必須得去,雖有過目不忘之能,但無名師指點,要想進士及第真有些癡人說夢。
除去那些天生慧根的妖孽,歷史上有多少人是自學成才的?
屈指可數。
這日帶着李鉅鹿到得府學,遠遠便看見楊邁跟在其叔父楊奉賢身後,上前見禮後,楊奉賢便先行一步,讓兩位騷年同行。
如今再說楊邁是少年,便有些不合適了,昨日楊邁及冠禮,李鳳梧雖然沒去,但也遣奴僕送去了賀禮,楊奉賢給楊邁取了個字:子治。
楊邁,字子治。
下午時分,在文宣王廟聽完先生教學,李鳳梧正打算和李鉅鹿回府,卻見東廳教授曹崇施施然而來,喊住自己和同樣打算回家的楊邁,一起來到明德堂。
出乎意料,明德堂內除了楊奉賢等幾位教習先生外,還有一位年過不惑,面白無鬚的中年先生,曹崇笑着介紹道:“這位是新任的西廳教授,林思聰林教授。”
李鳳梧和楊邁上前見禮。
林思聰揮手示意兩人不必拘束,“赴任路上,聽聞得蘇園學會的風流軼事,適才說與曹教授和衆多同僚聽,皆嘆小官人之才,曹教授便親自請了你等前來,想聽聽學會軼事。”
李鳳梧先有些郝然,然後難免生出點小得意。
我了了個去,沒想到我李鳳梧也有今天,這可是南宋啊,自己竟然以文揚名鎮江,如今還得加上建康,難道我要成爲南宋第一風|流才子?
都說高處不勝寒,若真有那一日,真得找蘇仙好好開懷暢飲三百杯。
此時留下來的先生中,其中豁然有終日陰沉着臉的鐘毓秀,此時很是乖戾的問道:“王相公的絕對真是出自你之手,不是放翁所爲?”
區區建康府學生員,竟能對出王相公的絕對,鍾毓秀是絕對不信的,那可是連蘇仙都被難倒的絕對,若是山陰陸氏的陸放翁,便在情理之中。
李鳳梧焉能不只鍾毓秀的內心獨白,也不欲和他撕破臉皮,淡然道:“先生不信,大可去問鎮江的士子才俊,抑或去問學生的老師,山陰陸氏的陸放翁定然不會做此等小人行徑。”
鍾毓秀臉色頓時脹紅如豬肝,欲言又止。
當初自己勢要將此子踢出府學,如今他竟才冠鎮江,壓過狀元之才的木待問獨佔風|流,這不啻於在自己臉上狠狠扇了幾巴掌。
曹崇暗暗爲鍾毓秀嘆息,出言和事道:“春生兄,李家小官人和子治能在蘇園學會大放異彩,也有你教習功勞。”
鍾毓秀臉色稍霽,拱手行禮:“惠美兄有心,某不敢當。”
終究是讀書人,終究還有禮義廉恥。
林思聰深諳讀書人的花花腸子,不過自己初到建康,沒必要攪合在其中,倒是很欣賞李家小官人那首詩,輕聲替在場所有先生說出心中疑惑:“李小官人妙手偶得的那首詩隊長工整,用詞講究,意境之深遠,着實讓人欽佩,非有大經歷者不可,據曹教授所言,小官人開竅一載有餘,求學不過載,看來真是天生慧才。”
李鳳梧心裡難免有點小尷尬,那是陸游晚年作品,我自己當然寫不出了。
臉上卻若無其事,很是坦然的承受了西廳教授的奉承,“學生愚鈍,是府學諸位先生和老師陸游教導有方。”
曹崇不由得笑了,這小官人,嘴上說着自己等人教導有方,臉上可毫無半點謙虛,擺明了神態,老子就是天生慧才……
在諸位先生的要求下,楊邁便將那日蘇園學會的頭尾一一道來,聽得衆人如此如醉。
不說王相公的絕對,當楊邁說起木待問自己琢磨出的那個絕對時,府學的諸位先生也無不震驚,此對不比王相公的絕對差,李小官人竟然輕而易舉的就對上了?
李家鳳棲大梧今展翅。
此言差不離了。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除去鍾毓秀和新來的西廳教授林思聰,縱然是大儒曹崇,對李家小官人也服氣了,甚至有先生說出“如此才華,我等何顏竟師之”的自愧話來。
李鳳梧當然還是要謙虛的,眉頭一轉,便邀請諸位先生前去秦淮河飲酒夜遊,爲新來的西廳教授林思聰洗塵。
除去鍾毓秀藉口有事,其餘人無不欣然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