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梧着實有些憤怒。
你辛棄疾好歹也是江陰府籤判,說起來也是江陰府數得上數的大人物,比之楊世傑之與建康通判也沒多大差別,竟然護不住一個耶律彌勒,讓人給挖了出來?
轉念一想,辛棄疾和耶律彌勒都知道這事情的重要性,斷然不會告知他人,那麼是誰認出了耶律彌勒,整個大宋境內有多少人見過真正的耶律彌勒?
上京皇宮裡那個已死的假柔妃,就算和耶律彌勒有七分相似,那也是有差別的。
只有一種可能:那日辛棄疾來李府,他和彌勒的身份都被映容發現,而映容又是恭王趙惇安排到自己身邊的一顆棋子,所以這事是恭王在搞鬼!
陰沉着臉問道:“辛棄疾那貨呢,可有他的什麼消息?”
李伯嘆了口氣,“辛籤判因涉嫌勾結金人,已被江陰府那邊押入大牢,等待發落,這事不知怎的,驚動了昭明宮內的恭王殿下,說事關金國,已着人前往江陰,要將辛棄疾和玉兒姑娘押解回建康審問。”
建康作爲陪都,地位之高僅次於臨安,又有開府儀同三司、鎮洮軍節度使、恭王趙惇坐鎮,更有才罷相的張浚,將辛棄疾押解回建康審問便於情於理。
李鳳梧震驚莫名。
臥槽……這可大大不妙啊,難道這位大宋可與蘇仙媲美的大才子要因爲自己而玩完了?
如果不是因爲自己,耶律彌勒估計會成爲郭瑾一輩子的禁臠,哪可能見到辛棄疾,她不出現在辛棄疾身邊,這位醉裡挑燈看劍的大詞人的生涯軌跡也不會改變。
說什麼也得救下這位辛青兕。
況且,自己的老婆也被人抓了,於情於理自己都不能坐視不管。
彌勒,我答應過你的便會做到。
但如今張浚罷相,只是江淮宣撫使,要想和恭王趙惇周旋救出辛棄疾,似乎還差了點分量,李鳳梧陷入長久的沉思中。
李伯悄然離開,朱喚兒也知深重,況且和玉兒……耶律彌勒相處極其融洽,雖無姐妹之名卻有姐妹之情,聞言也無比擔心,不敢打擾到紈絝,只能輕輕給紈絝扇風,希望他能想出妙計救出彌勒姐姐。
李鳳梧思緒一片混亂。
這真是好大一個難題,絲毫不弱於李府殺僕案。
萬一辛棄疾那貨和耶律彌勒嘴不緊,說出耶律彌勒和自己的關係,那就讓恭王撿了落地桃子——他肯定不會錯過這個天賜良機搞死自己。
但就目前的局勢,自己似乎一點用都沒有,唯一能稍有運作的便是叔公張浚那邊,畢竟他曾是樞密使,如今還是都督着兩淮防線的封疆大吏,終歸是有大能量的。
晚間必須去拜訪一下叔公,請他盡力出手。
另外,辛棄疾畢竟是歸正人,紹興三十二年捉拿叛將張安國是有大功於大宋的,以前歸正人對他而言是個隱患,但如今卻是救命的因素。
自己要做的,便是在建康甚至於整個大宋,爲辛棄疾營造出一個巨大的呼聲。
“喚兒,回房磨墨。”
李鳳梧起身,回到書房,在朱喚兒磨墨期間,便沉思着這兩封將要送到鎮江和臨安的信怎麼寫,要在大宋營造出聲援辛棄疾的巨大呼聲,士林之中享有大聲譽被稱爲文壇盟主如今又在臨安任職的周必大不可或缺,那位名聲還不曾斐譽大宋的陸放翁當然也要算上。
提筆,先將送到鎮江的書信寫好,置於一旁等墨跡幹了便用信封封上,有開始寫另一封信。
經過這些時間的苦練,李鳳梧的字終於擺脫了雞飛鴨舞的境界,上升到了橫衝直撞的方正小楷,雖然毫無風骨可言,但至少看着順眼了許多。
將兩封信裝好,李鳳梧喚來李伯,讓他吩咐兩個靠得住的心腹奴僕,一個前往鎮江,一個前往臨安,一定要親自送到陸游和周必大手上。
鎮江、臨安都距離建康不遠,時間上應該來得及。
送了兩封信出去,李鳳梧還是覺得不安心,思忖良久,覺得建康府學的曹崇、林思聰和楊奉賢都有必要去運作一番。
周必大走後,曹崇便是這建康最有名望的大儒,超出丁憂的柳相正一大截,而林思聰也是有大儒才,是紹興三十年的二甲進士,能得到這兩位儒才的支持,聯合起建康府學先生,不難在建康營造出辛青兕功大宋而無罪天下的浪潮來。
放眼兩宋,民間能影響天子決斷的,唯有士族。
重文輕武的大宋,士族的影響太深遠了。
如果說大宋滅亡是兵將不行,那麼這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歸功太祖當初定下的基本國策:重文抑武。
當然,大宋滅亡的真正原因很多,草原鐵騎的崛起是最大的原因,這就是個時代BUG,橫掃歐亞大陸的元帝國是歷史不可阻擋的車輪。
大宋要想避免崖山悲劇,絕不僅是強兵這麼簡單。
從乾淳之治盛世開始的升級之路不能被打斷,科技、經濟、軍事的發展要齊頭並進,缺一不可,若是能萌生資本主義也未嘗可知。
若自己真有進士及第宰執大宋的一天,何不向天借一番氣運,試試是否能力挽狂瀾。
王安石做不到,那是因爲北宋不具備資本主義萌芽的環境,當然,南宋也沒有,就算將來自己有那麼一天宰執大宋了,也絕對不是向着資本主義改革。
如今的大宋,只能升級成強大的封建王國,然後萌芽資本主義,但絕對不可能完全蛻變到資本主義,無論將來大宋怎麼發展,改變不了封建王朝的本質。
連清朝都失敗了,何況早了數百年的大宋。
要誕生一個真正的資本主義國家,文藝復興什麼的不提,單是工業革命這一項,就足以讓人畏而怯步,這不是說一兩個穿越者就能做到的,需要的是整個國家的智慧,是整個民族的認知提升。
所以王安石失敗了。
根深蒂固的家天下封建帝王制,怎麼可能允許資本主義。
李鳳梧很是嚮往後世那種公平的環境,這些事情也想過許多,可思緒再多,最後都得出一個結論:大宋有資本主義萌芽的條件,但卻沒有資本主義發展的土壤。
大宋的未來,只能如元帝國一般,成爲世界中心的封建帝國……再之後,自己都死了,哪管得了那麼多。
畢竟這天下不是我李鳳梧一個人的。
我李鳳梧來到南宋是來享福的,娶一羣老婆是主旨,拯救大宋不過是我李鳳梧茶餘飯後的餘興節目,消化腸胃而已。
不過當務之急,是救老婆耶律彌勒,還得救下豬隊友辛棄疾。
草草吃過晚飯,李鳳梧叫來李鉅鹿,從父親酒窖裡拿出兩罈陳年好酒,提着出了門直奔張浚府上,李鉅鹿的內傷雖然沒好,但如今趙惇斷然不會對自己下手,讓李鉅鹿隨行,不過是防止宵小謀財害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