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趙頊下詔徵集治水之策,雖然獻計的人不少,可大多都是濫竽充數,有的則是老生常談,根本沒有什麼可行之策。
趙頊對此大爲遺憾,怎地會是這樣的結果呢?大宋朝的英才都到哪裡去了?治理黃河當真就這麼難?沒有一丁點的辦法?
殊不知,因爲六塔河與二股河方案先後失敗,朝中官員們對治河當真是沒有多信心。即便有想法,也不敢輕易講出來。要知道,黃河已經把大宋朝折騰的夠嗆。這個時候出手,如果能順利治河那自然最好,是大功一件,如若不能,必然會被人各種咒罵,甚至是窮追猛打。韓琦那種穩如泰山,官家異常寵信的待遇其他人是不會有的。
一句話,收益渺茫,風險很大!
所以,朝中官員們大都噤聲了。除了些許忠義之士和一些投機取巧之徒,在治河這件事上全都不發聲了。說到底,大宋朝治理黃河絕對不是個工程問題,而是政治問題,所以朝臣們很敏感。
不提建議,不代表沒有意見。
一旦某一個方案被提出,卻有各種各樣的討論,自然是反對者居多,可以瞬間放方案批的一無是處。貌似大宋朝的官員們吐糟已經成爲習慣。
趙頊當真有些無奈了!
就在他即將打算放棄的時候,一道奏摺遞到了垂拱殿。上書之人是威遠侯,兵部侍郎林昭,至於內容則是一道治河策。
趙頊急忙打開一看,瞧瞧內容之後頓時眉開眼笑,拿着奏疏興高采烈地去上朝了。至於下面一道某御史彈劾河北路某重臣的奏摺,暫時被他忽略了。
以至於伺候的內侍們都大爲驚喜。到底是什麼東西讓愁眉苦臉的官家龍顏大悅。他們雖然不知道內容,可有一點他們能確定,上書的這位大臣怕是要發達了!
至於是誰,唯有前去傳旨的宦官黃懷信知道,此人正是威遠侯林昭。林大人乃是大宋朝的新秀。他們都是有所耳聞的。年紀輕輕便封侯了,這次只怕是又要大獲重用了。這不,官家讓他去傳林侯爺入宮參加大朝會!
林昭雖然掛着兵部侍郎的名號,可實際上是個虛銜,和談回來之後也就沒什麼意義了。加之他在西北打仗、和談,勞頓了許久。自然要給他放個大假,回汴京之後一直在休息,平日也不上朝。
今日大朝會,汴京各部院,重要衙門的官員都全都會參加。這麼齊全的狀態,要麼是大節慶。要麼就是有重大事情討論。
官員們都知道,討論的主題肯定是黃河水患治理問題。大名府的決口至今尚未堵,降雨還在繼續,黃河水滔滔不絕流向河北,官家肯定着急萬分。只是即便是大朝會又有什麼用呢?前面已經好幾次了,都是無疾而終。
治河接連失敗的狀態下,誰都不敢貿然開口。也沒有那個能耐!不得不說,號稱能臣名士濟濟一堂的大宋朝,官員們搞鬥爭都有一套,可是辦實事似乎就有些差強人意了。
大朝會在大慶殿召開,這可是汴京皇宮主殿,規模宏大,容納的官員自然也不在少數。皇帝趙頊駕到之後,官員們紛紛見禮。這個時代,君臣之間的差別只是皇帝坐着,大臣們站着。這是太祖趙匡胤的手筆,卻不需要跪拜。
趙頊落座之後,便朗聲問道:“大名府黃河決口已然半個多月了,徵集治河之策的詔書也下達許久,諸位可有良策?”
朝堂上頓時一片默然。沒有一個人吭聲!一如既往的如此狀態,已經持續了許久。不過有的細心的官員已經注意到,官家今天的神情不同尋常,莫非是有什麼變數?不成夠吧?
“怎麼?都沒有嗎?”趙頊冷冷問了一句,略微有些不滿,眉間卻又有幾分得意。
“你們沒有,朕這裡有!”趙頊猛地一拍,一份奏疏落在了御案之上,氣勢陡然間強盛了許多。
不過官員們的反響很差,大部分都沒有在意,甚至沒有一點驚疑之色。最近的方案還少嗎?可大都是誇誇其談,有幾個可行的呢?他們已經做好吐糟的準備了。只怕官家又是過於着急了。
不想,皇帝趙頊朗聲道:“傳林昭上殿!”
林昭!
當這個名字傳出來的時候,大殿上頓時傳出一陣騷動。如果這份奏疏是林昭所上的話,今日的事情怕就有些變數了。林昭在大宋朝的名頭很響亮,每次都挑戰難度不小的事情,每一次都能成功。他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還少嗎?難道治河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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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也有人認爲,林昭到底還年輕,故而過於情況。小小年紀,就敢在治河這樣重大的事情上指手畫腳,一會該吐槽的還是要吐糟,也算是給年輕人一點教訓。不過也有人信心中泛起不祥的預感,比如呂惠卿。
對於林昭的實力和爲人,他比別人體會更深,難不成這小子當真治河有方?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無疑會更加的飛黃騰達?以後再想要報仇可就難了。一時間,他心中的權力慾望更加的濃重。至於王雱,心裡則微微有所酸楚,有些嫉妒。當然了,也要看看林昭到底有什麼提議,最好是被駁斥的體無完膚,他可是等着看笑話呢!
王安石站在前方不動聲色,在治河這件事上,他的態度很公允。如果真有辦法治理黃河,無論是誰他都會表示支持的,王相公雖然執拗,卻也耿直。
至於趙抃,心情就略微有些複雜了。仁宗之子如此優秀,爲治河做出貢獻自然是好,值得稱頌。可是他越發身處高位,他與當今官家之間的矛盾就越明顯,到時候該如何是好呢?
林昭在內侍的引領之下步入朝堂,年輕的面龐加上那侍郎級的朝服,在朝堂上顯得是那麼的特別。年老的有些汗顏,年輕的有些豔羨,鶴立雞羣的林侍郎是那樣的與衆不同。
在經過多日的準備之後,林昭終於有了一個完整的治河方案。可行性與效果預測等各個方面,都有過謹慎的預測和評估,肯定能讓趙頊心動,他也有信心說服朝廷諸公。
當宦官來傳旨的時候,他知道第一個目的達成了。至於第二個目的,需要在朝堂上努力一番。
“臣林昭參加陛下!”林昭不得不躬身向龍椅上的侄子行禮,那本該是自己的位置,自己更爲尊貴,而今卻不得不委曲求全向他行禮。總有一日,要將他拉下來,跪伏在自己面前。
“東陽免禮,這道治河之策是你所上?”趙頊對林昭很客氣,之前他有些苛待了林昭,心中略微有些歉意。故而通過封侯的方式來彌補,同時希望林昭因此感恩戴德,繼續培養爲心腹。而今看來似乎是有成效的,在自己最無奈的時候,林昭上書爲他分憂,有種雪中送炭的感覺。
“是的!”
趙頊笑道:“那你爲諸公說說吧,你要採取怎樣的治河方案!”
“河水迴歸東流,重修二股河!”
此言一出,朝堂上頓時一片譁然。實踐已經證明,二股河方案失敗了,林昭卻還要提出這樣的方案?他腦袋被驢踢了嗎?還是發燒了?
“東陽,大名府的決口尚未堵上,這二股河該如何重修?是何道理?”很顯然,趙頊這是要和林昭一問一答,來解釋清楚這個問題。
林昭朗聲道:“黃河必須恢復東流,對這個問題,諸公有異議嗎?”
這還用說嗎?誰敢否定大宋朝國防的最基本策略?自然沒有人反對。
“那就好!”林昭續道:“回過東流無外乎有以下幾個方式,第一便是恢復橫隴故道;第二,由北清河濟水故道入海;第三,通過汴河與泗水引入淮河,由兩淮入海;第四便是剛剛失敗的二股河!
不知道諸位前去考察過沒有,橫隴故道淤積嚴重,要是要清理出來,需要數十年的時間,眼下黃河已然是燃眉之急,只怕我們等不起。至於北清河,需要經過樑山泊等地,似乎也還不錯。只是工程量浩大,一不小心可能還會危害京東路,是以不敢冒險。”
兩淮與江南乃是大宋錢糧基地,汴河與泗水運河更是大宋朝的經濟命脈,誰敢讓黃河奪淮入海?所以只剩下了二股河東流的方案!
有人立即反對道:“可是二股河剛剛失敗,是不可行的!”
“失敗了一次就一定不可行嗎?”林昭反問一句,說道:“大名府附近的黃河東流,相對來說地勢比較地,是可以引導河水東流的。只要清淤及時,完全可以。誠如歐陽公當年所言,只要修好了入海口,河水自然東流!”
“話雖如此,清淤之事哪裡那麼容易?如何才能做到?再者,大名府的決口十分嚴重,如何才能堵塞,即便堵塞了,又如何保證河堤再不決口?”
“堵上決口不難,只要東流暢通,洪峰可以安然通過,自然不會出現決口的事情。再者,我有辦法,讓河堤固若金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