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之火

可璡繼續撥打十三和鄺楠的電話,十三無法接通,可璡似乎對此有預感,響過兩聲,找到鄺楠。

“你那邊怎樣,我有點耽擱,現在還沒到。”鄺楠懶洋洋的說。

“我離你不遠,到平谷,估計幾個小時就可以找到你們。”可璡費勁的登上一段緩坡。”我可以先去找你。”

“不用,我的車在外面,山體滑坡,路被打斷,我是用腳,而且這裡沒有公路,你找不到我。”鄺楠有些喘氣,”這裡和正常不一樣,都是土路,車進來也走不了。”

“難怪你走的這麼慢。”

“不是這個原因,我迷了路,耽擱不少時間。”

可璡笑道,”老北京也會迷路?”

“你聽我說,我從北清路奔八達嶺高速,結果高速塌毀,只有繞路,想走小湯山。”

“張愛玲在百善住過一段時間,說不定有什麼線索呢。”可璡不由說。

“聽我說完,你肯定不想走那裡,”鄺楠停頓一下,似乎在爬坡。”八達嶺走不通,沙河主路塌落,我從土路奔小湯山,這邊我來過幾次,也認得路。路坑坑窪窪不好走,車速很慢,然後你猜我看到什麼?”鄺楠留下空白時間等待。

“你倒是說吧。”可璡催促。

“什麼都沒有,其實如果當時我看到些什麼也許就不會上當,然後,空氣中迷漫些東西,不是霧,好像是菸灰,偶爾可以看見遠處星星點點暗紅的微光,如同呼吸般忽隱忽現。”

可璡想到掛在鐵路橋上怪物的眼睛,不由打個寒戰,未免太大了吧。

“然後黑霧慢慢加重,簡直是黑色的毯子,我都懷疑是否打開了車燈,到了最後,我似乎懸浮在黑暗的虛空中,然後,我看到黑暗中潛伏着如隱若現的紅光,如同無火的暗紅木炭,注視着獵物,而我就像撲到黑暗大網上的蚊蚋,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我感覺到恐懼如同無窮無盡的黑暗包裹了我,幾乎無法呼吸,然後我失心一般打開車門,衝入無盡的黑暗中。”

“嗨,變成螞蚱膽兒了?”可璡嘆氣。

鄺楠噫噓,”那種虛無感簡直把人逼瘋,腳踏上地,我才踏實些,等到回過神來,已經陷入團團黑霧的包圍,徹底迷失了方向。我裹住衣服,漫無目的繼續向前走,只想擺脫令人窒息的黑暗,這個滋味不好受,強敵四顧,圈套布好,隨時準備發動致命的攻擊,這種迷漫的恐懼比看到獅子站在對面都可怕,而且我走不快,深深淺淺的在荒地跋涉。荒草很高,幾乎過人,觸碰之後變成飛灰,似乎被燒過荒,我想自己一定很狼狽。”

“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可璡給他做總結,”你獲得雷霆之怒-拾荒者.鄺楠的稱號。”

鄺楠想想,”比較挺貼切。我就這麼胡亂摸索,直到視野開闊,眼前黑霧如同流蘇辦流淌,中間隱沒小鎮的剪影,我不知道該怎麼描述看到情形。”

“一大波殭屍向你襲來”,可璡猜測。

“這裡簡直就是地獄,所有的一切都被莫名的力量腐蝕,就連植物和建築似乎也在痛苦的掙扎,地下似乎曾經有什麼東西爬出來,到處拖拉這長長黑色的殘跡,在這裡,隨處都可以感受到。。。”鄺楠停頓一下,”痛苦,似乎一切都在掙扎,想擺脫這一切,卻被黑暗默默包圍,無處可逃,再往裡走,隨處可見凌亂的病牀和腐朽的牆壁,我突然有些驚慌,拿出逐雨,它竟然有些發熱,劍身隱約透出紅色。”

“那是什麼徵兆?”

“什麼也沒有,我徘徊在密集的病牀間,繃緊神經掃視黑暗,直到精疲力盡,扶在鏽蝕歪倒的鐵皮牀邊,用手機微弱的慘白光爲自己打氣,只照到腳底下一張殘破的紙,這是封遺書,大概是這麼寫的:沒有想到,這麼一走竟然會是最後的訣別,開始的時候,雖然有些忐忑,我以爲只是去次醫院,大不了就是發個大病,但現在,我可以感覺到生命的窒息,我是離開水的魚。我好後悔,離開的時候竟然沒有和二老抱一下,當要走到生命終點的時候,我才知道生命是多麼可貴,我對生又是多麼的眷戀,現在希望的,是你們二老安好,如果我真的回不去,請不要爲我悲傷,兒敬上。我翻過,背面還有字,十分潦草,勉強可認,大概是這樣:我慢慢墜入冰冷的黑暗,如果死亡是一切的終結,也許是好事,痛苦仍然繼續,沒有盡頭,憤怒如同阻塞的洪水,潛滋暗長,邪惡永不停息的蔓延。。。它們來了。我看到這裡,冷的打個哆嗦,黑霧似乎變冷,成爲微小的結晶,我走出臨時棚屋,發現自己已經被包圍,無窮無盡暗紅呼吸頻率涌動的紅光。危險一步步逼近,那是抽搐木乃伊般如同燒過木炭般的怪物,裸露的肋骨內閃動暗紅的火光,穿透無盡的黑暗,全身蒸騰着黑霧的結晶,如同橫掃的暴雪。我一時呆住,頭腦一片空白,只想到一件事。”

可璡傻等一會兒,沒有下文,”就是魚死網破,拼命吧。”

“錯了,”鄺楠笑到,”我想自己怎麼連寫遺書的時間都沒有。當時怪物只是默默逼近,我忽然想到雙義劍,如果是神器就發威吧,我握的手都發疼,逐雨變得愈發熱,發出白色的光芒,怪物被激怒,炙熱的紅光如同波濤一般激盪起來,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像一片飄搖的樹葉,被氣浪震起來,下面這段就不用詳述,我被摔的好難過,才着地又被捲起來,空氣中還迷漫着黑霧的結晶,吸到肺裡冰冷異常,卻像火燒般灼熱,我想,這次可完蛋了。”

“聽起來,現在好像是鬼在給我打電話,你怎麼脫身的?”可璡很好奇。

“這說來話長,我暈過去,醒來就脫身了。”鄺楠努力回憶。

“的確有些複雜,估計是檢查你肉質不合格,它們丟棄了食材。”

“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什麼從天而降,帶着尖銳的風嘯,等我醒來,只剩下一地狼藉,四散怪物的殘骸,地上佈滿閃電般的裂痕。”

“看起來是雷神薩爾或者犬夜叉救了你。”

“我想,這個人是藍玉。”鄺楠呵呵的笑着,”我在地上找到仍舊發着微光的雙義劍,在它旁邊,多了破碎的刃尖。”

可璡一時興奮衝暈頭,”靠,我還以爲這件事沒有希望了呢。”

“嗯,我纔想,原來我是主角,怎麼折騰也不會領便當的。”鄺楠得意的說,”重鑄雙義劍,這一切都會結束的。”

可璡陷入長時間的沉默,努力的蹬車。

“嗯,有問題麼?”

可璡應諾,”至少這個人不是藍玉,如果是他,爲什麼自己不拿走雙義劍?在我知道的人物裡,沒有一個人可以對上號,如果說是幻覺的話,又不可能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留給你。”

“有道理。”鄺楠有些遲疑。

可璡心情重新開朗,”不管怎麼說,這個人不是我們的敵人,有這麼厲害的人在,也許還有很多其他的希望,畢竟這裡有厚重的歷史,咱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

“歷史的塵埃下隱藏太多的秘密,真相很難讓人面對。”鄺楠莫名感嘆。

可璡努力思索,”我們找到正確的方向,雖然不知道下面如何做,堅持下去就有希望。”

“我摸回汽車,車燈居然都沒熄滅,黑霧已經散去,我繼續向東,減慢了車速,注意遠方的情況,避免再次墜入陷阱。大概出了六環,我發現路對不上,路況越來越破,最後乾脆變成了土路,這下想開快也不成,我就這麼一路顛簸。遠方視野開闊,我可以看到北方遠山的剪影,然後我發現些情況,前方隱約一片暗綠的微光,隨着一路向北,微光越來越明顯,如同從地下印出來一樣,我停下車,心想這肯定是另外一個陷阱,最好還是不要去趟。”

“這是決明的遺部,會有很多像蘿蔔一樣的人幾丁,如果你過去會和大蔥一樣被炸上天。”可璡斷定。

鄺楠嘿嘿兩聲,”經驗主義害死人,經過我的慎重考慮,這片微光大概有十里寬,如果我去繞路,也不一定會碰到什麼,所以決定小心的探查一番,你猜的有偏頗哦。”

可璡倒是有些好奇。

• “這是戰場,到處都可見歪倒的人和怪獸,已經死去很久,殘破的身體腐朽的不像樣子,忽悠的飄着鬼火,如同一幅天地大陣,而且,從微光的分佈,可以看出雜亂中的秩序,我想這就是古人的陣,他們把怪物分割包圍,用血肉之軀對抗尖牙利爪,我估計這個戰場有十萬人隕命。到了戰場的中心,路上也有累累的遺骸,我盡力避讓,還是損失一個輪胎,我只有換備胎,這個過程沒有意外,死亡已經遠離這塊土地,我也感覺不到危險,換完輪胎,我忍不住向微光的中心走去,我想看看那裡到底有什麼。離開路,我走很遠,這裡多了很多馬匹的屍體,是騎兵部隊,遍地箭矢如同荒亂的茅草,然後,我看到牛大的怪獸,似乎是坐騎,一個身形巨大的人形怪物斜倚在那裡,折斷的武器插在地上,身上的盔甲已經砍裂,離它不遠十數個騎兵圍着另外一匹馬,爲首的男子被怪獸的殘爪刺穿。

• 他鄉關山月,

• 悠然入杯影,

• 何當歸故里,

• 馬革爲我衣。

在他隨身物品裡,我找到刻着這首詩的木牌,這裡如同模糊的照片,凝滯一刻沉重的歷史,慘烈卻又平靜。”

長時間的沉默,可璡打破阻塞,”納哈什北邊的草原也是戰場,基本都是步兵,埋在白雪之下,對戰的怪獸伏地也有三米有餘。”可璡思索另外的一件事,”我記得,那裡的地上也有很多裂痕,這麼想來,和你小湯山的遭遇就有交集,那是很強大的力量,怪物被它撕裂。”

“嗯,有道理,我想這個人就是藍玉,力量來自逐雨,它的出現不是沒有道理的。還有其他發現麼?”

“還有一匹馬,身中數箭,伏在地上,似乎保護什麼東西,它的被風窩灣有顆青草,長在冰天雪地的苦寒裡。”可璡憋口氣,繞過向西的大彎。

“這麼重要的事你都沒有通口氣,口風很嚴呢。”鄺楠有些不滿。

“我無法解讀其中的意義,只能感覺從中的震撼,和你的故事一樣。”可璡無奈,”你想到什麼?”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