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人張本名張唐勝,他媽生他的時候難產,暈倒在田裡,等到家人找的的時候已經斷了氣,父親張貴承家門做了屠夫,手起刀落,將張唐勝從血泊裡剖了出來,中年得子的張貴把張唐勝視作掌上明珠,而且思念過世的妻子,張貴終身未娶,他把張唐勝當做妻子的影子,自己雖然是粗人,但是卻希望兒子能夠出人頭地,不再像他一樣悽苦一生,兒子六歲時,傾盡家產,把兒子送到縣裡的私學,但這卻成了張唐勝厄運的開始。
雖然張唐勝天生愚鈍,但宅心仁厚,在富貴如林的學童裡也頗得人緣,加上努力苦學,也得一番進展,先生也對他照顧有加。然而人口如刀,張唐勝是鬼娃的消息不脛而走,在學童間如同瘟疫一般蔓延,同窗見他如見鬼魅,張唐勝日漸行單,除老師之外無人理睬,爲人也日漸孤僻,平日自躲角落不肯見人,但孩童可被關愛之心無法泯滅,日夜思念與父親相聚,而相見時卻又無法溢於言表。
張唐勝12歲,經年征戰讓張家日漸沒落,這年私學來了縣裡大當鋪當家果木成兒子果天經,這孩子雖小但脾氣乖張,戾氣外泄,很快成了私學裡的一霸,拉幫接派,經常欺負家境貧寒的學生,私學裡一時烏煙瘴氣,但是學生也只有忍氣吞聲,念於果家的勢力,先生也怒不敢言。張唐勝成了出氣筒的出氣筒,不管是欺負人的還是被人欺負的學生都來拿他解氣,張唐勝度日如年,但看到父親殷切的眼神,他又無法提出回家。身心疲憊的張唐勝日漸孤僻,不肯與人交流,反而迷戀堂口一個算命瞎子的說道,學業幾乎都荒棄一邊,先生多次勸慰也無效果,漸漸也對他喪失了信心。
終於一天,禍起蕭牆。這幾天張唐勝得知父親生病,無心學業,準備找瞎子說道,偏偏被果天經攔住,準備戲辱他一番,張唐勝心急,推他走開,這一下可惹怒了果天經,一干人圍着他一陣暴打,張唐勝大怒,憑着天生超人的魁梧身材,將衆人打退,但這卻惹來大禍。果家很快就擒住張唐勝,把他捆綁掛在學堂樑上。張貴聞言,愛子心切,前來求情。但果家不依不饒,要張唐勝自斷一手一腳才肯放過。張貴跪在果木成門前,大哭一天一夜求情,但無人理睬。第二天早上,果家家僕看見張貴自砍一手一腳暈死在果家門前。果家大罵張貴晦氣,爲了避免官司,把張貴父子裹在驢車草蓆上扔到郊外。
深夜張唐勝醒來,看到昏死的父親,淚流成河,把父親放在草蓆上,一步步把父親拉回家,一直拉到滿手是血。張唐勝聯繫親戚,變賣了家產,爲父親治病,但張家親戚卻見利忘義,欺張唐勝年幼,張貴無法行走,竟然吞了錢財,張唐勝只好當了所有東西,勉強保住了張貴的命,但是張貴失血太久,自此癡癡呆呆,只好靠張唐勝討飯爲生。
這種日子維持了五年,張唐勝自幼身材出奇魁梧,幾年間雖然與鼠爲伍奪食,竟然也出落了駭人身材,憑力氣做些零活,因爲一個人頂三五個人用,也得不少工坊青睞,慢慢混出一些名氣,帶着父親脫離苦巷,重新租住了房屋。有了安頓,張唐勝重操祖業,又幹起了殺豬生意,於他人不同,張唐勝殺豬完全不用他人幫手,一次可殺十數頭豬,兩手持面板大雙刃,不聞豬嘶,轉眼間可將其手刃。
張家家道中興,生意越做越大,縣裡的屠戶被張唐勝排斥的四落奔逃,人們暗給他起了屠人張的綽號,張唐勝脾氣孤僻,倒也不避諱,生意很快做到鄰村鄰縣,不僅控制了殺豬,慢慢還控制了豬肉的生意。
人怕出名豬怕壯,漸漸的連縣裡也畏懼起張唐勝,此時他已經成了和果木成一樣的大戶。風水輪流轉,果家雖然家道不錯,但人氣不旺,果天經和他老子先後得怪病死於非命,沒有看到張唐勝的盛世家道。
張唐勝和父親相依爲命,一直四十歲未娶,父親癡癡呆呆,自然也不會催促親事,但是總有些有心人,熱心的爲他說媒,然而此時的張唐勝已經不是當年的孩童,他此時猶記當年親戚所騙流落街頭,仔細一查,說媒的親戚張春林竟然在花巷給他找了一個妓女。張唐勝持雙刃來他家,將他當街拎出,雙刃往他前面一架,嚇的他當下尿褲子,哭命叫爺爺。
後來,張唐勝找了一個遠方的表妹,沒人知道她的姓名,家道貧寒,爲人張的又黑又瘦,體弱多病,三十多還沒有出嫁,但張唐勝對她寵愛有加,可惜妻子體弱,兩人多年也沒有子嗣,於是收養了一兒一女。妻子內勤,丈夫外儉,雖然兵荒馬亂,但是張家卻蒸蒸日上。
如果說事情就這樣結束也許算個美滿結局,但是命運的車輪旋轉,走的卻不是筆直的坦途。張唐勝不忘當年的斷手之仇,決意向果家報復,命運的車輪重新轉起。此時果家的當家是果木成的孫子果小海,新娶了妻子,張唐勝給他送了禮,外加一盆豬血。這一下可激怒了果小海,轉日會送了一盒無花果。張唐勝心裡怒不可遏,花巨資入主了另外一家當鋪,靠着死賠的差價幾年間硬生生的拖垮了果家的當鋪,當果家當鋪破產的時候,張唐勝買下了果家的家產,還特意找了樂隊,吹吹打打的跟着果小海一直到鄉下。
傷敵七百,自損三千,和果家纏鬥的這些年,投入了張唐勝的所有金錢和精力,不覺間張家的豬肉生意已經日薄西山,等到他想重整局面時,強手如餓狼般四顧,已成殘局無法收拾。牆倒衆人推,張家再次陷入沒落,當鋪由於多年競爭,已經落下惡名,迫不得已賣掉,很快豬肉生意也入不敷出,曾經的一衆追隨者猢猻般四散,各投明主。屠人張勢力日益沒落。
厄運降臨,當大戶來盤點張家最後的資產時,來人竟是果小海,原來早在張唐勝發跡的時候,果天經就將他視爲眼中釘,但當時張家氣頭正盛,果家自忖會和他鬥個兩敗俱傷,果天經不是和張唐勝一樣的粗人,家族的多年經營讓他深諳各色人品,他早早的想好各種對付張唐勝的辦法,但是自己命相薄淺,多年的戾氣自損陽壽,早早的將一干想法傳與果小海,果小海雖然年幼,但爲人隱忍卻超越常人,將父親的一干計劃執行的天衣無縫,當鋪競爭的差價神不知鬼不覺的進了果家的腰包,同時果家資助張家的對手蠶食他的豬肉生意。更加諷刺的是,張家的兒女竟然都是果家小妾的私生子女,得知此消息,張家媳婦當場吐血而死。
這一次,張唐勝無法翻身,因爲果小海不是他,他是個趕盡殺絕的人。張唐勝帶着形影相但的老爹再次流落街頭,飽嘗人家的悽苦,終於在兩年以後,張貴身負重病,不治身亡。張唐勝身無分文,連下葬的棺材都買不起,張唐勝守着他老爹的屍體七天七夜,直到一個暴雨如注的夜晚,悽紅的閃電接連撕裂天空,古塘縣一夜之間死了兩百八十七口,屍骨滿地,果家人人沒有落下全屍,屠人張自此從人間蒸發。
跳動的火影映襯着默默無語的可璡,剛開始,可璡以爲屠人張是個十惡不赦的劊子手,纔會落下如此的惡名,就是來到地獄也不肯放棄嗜血的本性,但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有如此的身世,不禁有些唏噓。他的目光轉向婦人,她這麼熟悉屠人張,那她是故事裡的哪個人?往事記憶的如此清晰,難道會忘記自己的名字?也是隻是不願記起或者不願說起罷了。不管她是故事裡的那個人,也都只是揹負着悲慘的命運。
故事結束後的長時間冷場,只有路路半眯着略微睏倦的雙眼,不時哈哈舌頭。
事情最少泄露了一些真相,現在,該是離開的時候了。可璡起身告辭。
“你是否需要這個?它也許可以讓你忘記病痛,沒有它,你以後的路沒法走。”婦人拿出剩下的一點死靈菇,”這並不是什麼地方都可以找的到的。”
可璡看着婦人淒涼的眼神,”我不需要。”他站起身,雖然疼痛一瞬間重新包裹了他。
“陌生人,你也忘記自己的名字了嗎?”
“我叫謝可璡。”
狂風起的漫天風雪重新包裹了他。”很好聽的名字,用心記住!”
屠人張,你找我的目的是什麼,難道我是果家的後人?可璡解嘲的想,但我可是姓謝,而且果家不是被你滅了門嗎?他一腳深一腳淺的在風雪裡跋涉,被母媧墳的腐木再次漚到腳踝,疼痛如同扯線般拉扯着左半身的神經,可璡真想找個地方坐下來,但是也許一停下來,自己就會成爲黑雪中的一尊雕像。還好聽過屠人張的故事給了可璡一段休息的機會,走下去,是自己唯一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