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以牙還牙
“羅林,傷兵都在這裡了嗎?”陳克復看見這醫館裡養傷的士兵雖多,卻都是些輕傷或者都是些沒傷到筋骨的傷勢,不禁有些奇怪的道。
“大人,這些都只是些輕傷的,重傷的都在另一個醫館裡養着,新城最好的大夫也都在那裡。”羅林忙回答道。
陳克復點點頭,“那我們馬上去那邊探望下他們吧。”
一行人到了同一條街道的另一家醫館時,發現這裡和剛纔那裡完全就是兩個世界了。在剛纔的那個醫館,張二狗他們還有心情吹牛聊天,而一進入這裡,卻只聽到耳中不時傳來的哀叫着,那一聲聲痛苦的呻吟,讓陳克復的心情也跌入了谷底。
同樣空曠的大廳裡停着大約二十來個傷兵,每個人都躺在牀板上,那上面還墊着乾草布片,匆匆環視了一眼大廳中的傷兵。有斷手的,有少足的,有的頭上包的嚴嚴的,甚至還有的士兵肚子都破了的...
一位和他差不多二十來歲的士兵一直在慘叫着,他的頭上蒙着紗布,從那紗布上滲出的血水,陳克復一眼看出,這位年青的士兵的一隻眼睛沒有了。因爲沒有麻醉劑,那位被簡單的處理過傷口的士兵一直在痛苦的叫着。
陳克復蹲在他的面前,握着他的手輕聲安慰道,“你的傷口大夫已經幫你處理過了,雖然現在還很痛,但是隻要忍着點再過幾天就沒事了。”
那位士兵可能是受了感染,在發燒,根本沒有看出是軍中將軍大人在跟他說話。只是一邊呻吟一邊帶着哭腔道,“我以後是不是就看不見了?我以後是不是就成了一個廢人了?我家還有父母兄弟呢,我還沒有娶親呢...”
那哭腔讓很多人都感到心中一陣難過,陳克復緊緊的捏着拳頭,亂世人命就如草芥。而亂世中的士兵生命更是不值錢,一場大戰下來傷亡數萬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可是對於一個受傷的戰士來說,也許他的一生就這樣完了,就如同這位年輕的士兵一樣,他還是這樣的年輕,還未曾娶親,可是卻已經成了瞎子,甚至有可能因傷口感染而最終死於異國他鄉。
“放心吧,你不會有事的。雖然你失去了一隻眼睛,可是你幸運的還有一隻眼睛。雖然你殘疾了,可是你是我破軍營的人,來之前我就對你們承諾過,凡是我破軍營的人,我們都會善待每一個人,包括他的家人。你的家人我們破軍營會幫你照顧,如果你擔心少了隻眼睛娶不上漂亮媳婦,這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會幫你找一個漂亮的媳婦,最漂亮的媳婦。”陳克復一遍遍的對着那位士兵說着話,可是那士兵早已經燒糊了,根本聽不到他說的話。
“大人,這個不夥子他活不過今天了,沒得救了。征戰多年,這樣的情況我見多了。一旦出現這樣發熱講胡話的,基本上都熬不過當晚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李奔雷以及胡海等幾位軍中校尉都站在站在他的身後。對於他們這些征戰多年的軍官來說,過去的這些年裡,眼前這一幕不知道看過多少次。
“羅林,叫大夫來,叫這裡最好的大夫來,我要他向我保證,一定要治好他。他還這麼年青,還沒有娶親,他還有家中父母兄弟等着他回去團聚。”陳克復說着說着眼中也浸瑩着淚水,他感到心口是那麼的一陣陣發堵,穿越到了這古代這麼久。他一直以爲自己的適應性很強,他以爲他早已經適應了這亂世,沒有想到,今天對着一個陌生的傷兵,卻讓他控制不住自己。
那些軍官們都覺得將軍的表現有些讓人驚訝,這不過是一個小兵罷了,就算死了,那也不過是一個小兵。這樣的小兵,大隋有一兩百萬,每天都會有這樣的小兵死去。以前從沒有一個將軍爲一個小兵的死而這麼難過,他們覺得是那麼的奇怪,卻又覺得是那麼的應該,也許將軍纔是對的吧。以前的那些將軍們纔是錯的,將軍纔是真正的愛兵如子。軍人總是比普通人多一分血性的,雖然他們有時最冷酷,可以淡然的面對着死亡,但是卻也最容易被感動。
李奔雷老爺子看着有些失控的陳克復,轉頭對羅林道,“羅林大人,還不快把將軍送回府休息,將軍大人累了。”
羅林帶着幾位親兵手忙腳亂的扶起陳克復,簇擁着離開了醫館。等到他們走遠,所有將領都感受到了李奔雷身上的那股陰寒之氣。
老爺子咬着牙一字一頓的道,“這些該死的高句麗人,這些遼狗,殺了我中原百萬兒郎還不夠,如今還要繼續傷害我漢家兒郎。”老爺子轉頭看了眼旁邊的衆校尉道,“現在我們就要去找那些遼狗討回點利息,你們敢不敢跟着一起來?”
胡海等校尉們看着老爺子眼中的殺氣,也打了個寒顫,所有人都明白老爺子口中的討回點利息是什麼意思。
“可是將軍已經交代過了,不讓我們殺俘!”毛翊有些猶豫的道。
衆人看了眼毛翊,眼中都有種瞧不起的感覺,大家都知道毛翊是將軍大人的心腹,是他從一個莊子裡帶出來的。要不然,這些校尉估計當場就要開罵了。不過從他們的眼中,卻也能看出來,他們已經開始與毛翊他們幾個陳克復帶來的校尉拉開了界線。
魯世深也一下子看到了他們的動作,他記得將軍大人一直對他們說,讓他們千萬要和那些校尉搞好關係。這個時候看着這尷尬的氣氛,忙大大咧咧的站出來拍了拍毛翊的肩膀道,“我說你還是不是一個男人啊?你有沒有長卵子啊?你要是不肯去那就一邊呆着,咱陳家莊出來的一個個都是將軍那樣的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老爺子,我們走,他要是沒卵子,那就隨他去。”
毛翊被魯世深的這番話一下子就點醒了,他和魯世深那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魯世深是不可能這樣和他翻臉的。所以他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那聰明的腦袋轉了一下就明白了。如果他今天堅持不肯參與行動,那麼以後他們陳家莊的那些校尉就和其它的校尉們尿不到一個壺裡去了。做爲陳克復的心腹,他當然明白這種情況對於將軍來說,有多麼的不利了。
咬咬牙,毛翊道,“誰是沒卵子的,算我一個。”
胡海等人原本緊繃的臉也露出了笑容,這些戰陣撕殺的漢子就是那麼的直爽,你要是和大家心一致,那麼大家就把你當兄弟,要不然,好臉色都不會有一個。
“我們走!”老爺子看到大家都同意了,從牙縫裡蹦出句話後,就帶頭出了醫館。
陳克復在醫館時因爲那位重傷士兵的事情,導致一時心裡有些觸動,甚至腦子裡想着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精神有些恍惚,等被羅林扶着回了城南的那個暫時的行營之地時,感到有些疲憊的他直接回到房中睡了一會。
一覺醒來,天已經探黑,陳克復吃了點親兵送上來的晚飯後,卻不見一個軍官在身邊,連羅林都不見了。不由有些奇怪的對着親兵問道,“羅林哪去了?怎麼各位校尉也都不見?”
那位新兵聽到陳克復的問話躲閃着不敢看他,支支唔唔的道,“羅林大人說有事出去了,一會就回來。”
陳克復一下子就聽出那親兵話裡的不實,對着他道,“你擡起頭來看着我,老實告訴我,羅林和各位校尉們哪去了?”
親兵被陳克復的眼睛一瞪,馬上額頭汗水都冒了出來,終於撐不住了道,“大人,是羅林大人讓我這麼說的,他說你問起他來,就說他一會回來。”
“說,他們去做什麼?”陳克復已經隱隱有些怒意,這些人是他的親兵,應當是對他最忠誠的,可是如今不但羅林有事瞞着他,就連一個親兵也瞞着他,這讓他心裡十分的不舒服。
“他沒和我說,不過...不過我聽說他和李奔雷等校尉大人一起全去了關押遼狗將領的倉庫,好像說爲中國復子弟之仇。”
陳克復一聽就明白了,李奔雷老爺子那是兒孫五人都死在了遼東之地,他對於那些高句麗人早就是國仇家恨。而羅林的父親也是在徵高句麗中失蹤的,至今生死不知。估計是因爲今天白天在醫館的事情刺激到了他們,結果不知道誰帶了個頭,所有人就都去了。這個時候,陳克復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從心裡講,他還是有些現代人的思維,對於那些被俘的俘虜,他從沒有想過要殺他們。他總是有着那種不殺俘虜的觀念,就算到了一千多年前的隋朝,也一時無法改變。
陳克復帶着幾位親兵馬上就趕往了倉庫,他也不知道他到了後要說些什麼,可是他不願意看到那些戰俘就那樣的被殺掉。趕到倉庫的時候,已經用不着他再去想着怎麼辦了,整個倉庫裡已經是一片血海,關押在這裡的三百多位新城軍政將領官員,大多都已經倒在了地上,都被執行了斬首之刑,甚至有不少人死前還受到過審訊。
陳克復陰沉着臉看着眼前的情況,忍受着那刺鼻的濃重血腥味。“停下,全都給我停下。”
手執橫刀的幾位行刑手提着刀都停了下來,地上的最後十來位高句麗人在那裡不斷的哀求呼嚎,試圖能挽回自己的一條小命。李奔雷老爺子走到陳克復的面前道,“大人,要怪你就全怪我吧,是我讓他們跟着我來的,這都是我的主意。大人有什麼要罰要打的請先回軍營之中吧,這裡實在是不大合適。”
陳克復看了眼倉庫中的情形,確實讓人呆不下去,只好道,“所有人都隨我回營,剩下的那些高句麗人不要再殺了,把這裡清洗一下。”
老爺子一邊帶着胡海等校尉跟着在後面,一邊卻悄悄轉過頭來,對着那幾個拿着刀的行刑士兵用手掌做了個砍的手勢。一行將領剛一出倉庫門,後面就傳來了一陣刀砍入肉中的聲音,還有頭顱滾落地上的聲音。
陳克復轉身要回去,李奔雷卻一下子攔在了他的面前,眼中滿是堅定的神色。連試了幾下後,倉庫中已經再次安靜了下來,陳克復嘆息了一聲,對滿頭花白的老爺子道,“今日高句麗被俘將領企圖逃跑,被守衛發現卻聚衆反抗,全被我英勇破軍營士兵當場格殺。”說完轉身嚮往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今日所有旅帥以上軍官都有守衛疏忽之責,令每人罰沒餉銀一個月,如有再犯,定重責不饒。”說完再不停留,帶着幾位親兵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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