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衆遼東文臣們你一言我一語,雖然語氣十分委婉,但是意思卻是表露的十分明白。
如果不是如今陳破軍率領遼東軍一場接一場的大勝,個人威望也越來越高,估計毛伯和李奔雷這兩老爺子都要直接駁斥他做事不經頭腦,剛取得一些成功就頭腦發熱,看不清形勢了。
房玄齡等人一邊小心勸誡,一邊卻也覺得心中大失所望。以往陳破軍給他們的感覺,那就是一個年少卻又十分睿智與果然之人。遼東軍過去的重大策略,陳破軍也很少有過一個人獨斷的做法,繁次都是主動的詢問部下文武,謙虛的傾聽部下們的意見,最後才取最佳的策略。
此時他們看着這個滿臉微笑,頜下已經蓄起了短短青須的大帥,心中不由的懷疑,難道大帥在遼東軍的節節勝利之下,迷失了自己的本性,變得自得驕傲起來了?
最先問陳破軍話的那位陌生的文士此時滿臉的失望之情,毫無保留的顯露的面容之上。他緊皺着眉頭,微微的搖着頭,心中充滿了失望。此時他再看着陳破軍的微笑,卻已經感覺那是一個剛愎自用,驕傲自滿,卻又聽不進屬下勸誡的一朝得志的主上。這樣的人在他看來,甚至連如今的皇帝楊廣都不來,起碼楊廣在登基之前,一直表現的都是可圈可點。甚至楊廣在稱帝后,最初的幾年也是表現的十分勤勉有爲,開明無比。他不敢想象,以陳破軍如今的心態,又還能走多遠。
想到此,他長嘆了一口氣,心道自己當初見到好友房喬的書信時還那麼的期盼,這一路不遠千里趕來遼東,沒有想到卻是這麼一個結果。
一時心中落寞無比,也顧不得失禮轉身對着房玄齡拱了拱手“玄齡兄,聞名不如見面,總算是見到了天下聞名的陳大帥可惜、可嘆。這些日子以來,多有打擾,今日我就收拾東西回中原去也。”
房玄齡驚訝道“克明兄你這又是何意?我們當初不是曾說好了,要一起輔佐大帥,開創一個理想的盛世嗎?爲何剛剛見到大帥你卻又要走?”
陳克復也被這位陌生的文士的舉動給引去注視,他倒沒見過這麼硬脾氣的,居然一言不和就要走人。
“還不知道這位先生名諱如累克復有失禮處還請多多包含。”陳克復看他年度不凡,又聽說是房玄齡的朋友,想來也應當是位不錯的文人。如今遼東武功著勝,文治方面卻還是有些單薄,對於這些來遼東的文士他自然是得禮儀有加。
那壯年文士頭一扭眼睛一翻,話中帶着火氣道“道不同不相爲謀,在下賤名不說也罷。”
陳克復輕笑一聲,也不以爲意,他能感覺到,這名男子剛纔一見面時,對他態度還是很好的。一切轉變都是在問過了他的那個登基問題之後,纔開始變幻的。剛剛心中一轉,他也已經大致猜到了此時這男子心中所思。頭一次見面,就能如此直接瞭然的表明自己的態度,而並沒有將自己的想法保留在心中,陳克復對於這樣品德的文士十分有好感“那在下也稱呼兄臺一句克明兄了,如果本帥猜的不錯,克明兄此時心中只怕覺得我陳克復不過是一個名不符實之人罷?是不是覺得我如今不過剛有小成,卻已經驕傲自大,目中無人,聽不過逆耳忠言?是不是覺得我這樣的人不值得你輔佐,失望之餘,打算就此離開?”
那文士也沒有料到陳克復居然會說出這麼的一番話來,眼中也閃過一些驚訝之色。他剛纔確實以爲陳克復不過如此,完全是浪得虛名。
但是聽到此時陳克復自己一下子將他剛纔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他又覺得能說出這般話的人,又怎麼可能是他心中所想的那個樣子?
那邊的房玄齡有些着急的道“大帥,事情不是如此。”
不過房玄齡口中雖然說事情不是如此,但是此時他們面上的那驚訝之情,卻無疑將他們心中剛剛的想法表露無疑。陳克復微微一笑,也並不多說。
伸出手搖了搖手指”我知道你們的想法,你們這樣想,其實我心中很高興。這說明你們都還是清醒的,並沒有被我們如今取得的這些勝利而一時矇住了自己的眼睛。你們在遼東軍的一片大好形勢之下,仍然清楚的掌握着眼前的形勢,這讓我十分高興。”
“大帥。
房玄齡等文臣們這下是真的都搞懵了,完全不明白陳克復心中的意思。
哈哈笑了幾聲。
陳克復道“其實本帥和你們的想法是一樣的,不過之前是我沒把事情說清楚,所以纔會讓你們產生了誤會,這事情不怪你們。我剛纔說八月初一要登基,確實是沒有錯的。不過,這八月初一登基的並不是我!”
“什麼?”毛喜等人齊齊出聲驚呼。
毛喜神色一動,面帶着笑容道“大帥,難道你已經將主上從建康救出來了,馬上就要接到河北來了?八月登基,是要迎主上登基?”在他想來,如果不是陳破軍登基,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特勤司已經從建康救出了陳深,準備奉其在河北稱帝了。如此一來,雖然不是陳克復稱帝,但是實際之上,這卻是更好的方案。
輕輕搖了搖頭,陳克復否認了毛喜的猜測。
“不,我也想接父親接回河北。不過如今父親完全處於江南會沈家控制之中,我們的人馬打探良久,發現沈家早已經是防範森嚴。沒有大軍前去,只以小部人馬根本無法接回父親。”
聽到陳克復否決了了他的猜測,毛喜一下子又失望了起來。
一衆人舉目望着陳克復,心中疑惑無比,既不準備自己登基稱帝,暫時又無法接回陳深登基。那麼十餘天之後要登基的是誰?
年近花甲的高士廉猶豫着問道“我聽聞先前張鋒將軍在河東時乘亂之時將蕭皇后。。太子殿下擄來了遼東,難道。一一?…,
此言一出,衆人無不齊齊將目光看向了他。
陳克復對高士廉也不由得十分佩服,他居然能通過這麼一條隱秘的消息就能推測到這上面來,確實有本事。
”諸位想必也知道,楊廣在雁門曾經中過流矢,傷了肺腑。圍城之時傷勢數次發作,在雁門之圍解開時,更是在誓師準備征討草原之時,中風癱瘓據我們的情報至今未醒。”停頓了一下後,陳破軍繼續道“而據我們特勤司的弟兄們傳回來的消息如今太原城中,進行各方大臣和統兵大帥們聚集一城,正爲隋朝皇位的繼承人位置爭的頭破血流。如今楊廣昏迷不醒甚至有九成的可能從此永遠不會醒來。而楊廣一生唯有三子長子元德太子楊昭早死,如今第三子太子楊杲又在我們手中,且無人知曉。唯剩下了嫡次子楊睞,卻又無德難俘衆望。除了楊睞,最有可能繼承皇位者就剩下了已故元德太子楊昭的長子燕王楊談以及次子越王楊侗,三子代王楊侑。”“按現在的形勢楊睞奪得繼續人的可能性最大。一旦他奪得皇位,那麼以他的勢力,必然能很快的震懾統隋朝各方勢力,到時他們就能很快的調動兵馬東進,這是我們所最不願意看見的情況。”
陳克復把話說到這裡,此時衆人也基本明白了他的想法。眼下遼東軍雖然已經出關,奪得河北六郡,並且控制了太行山河北四陲,有着巨大的優勢。但是這個時候也只是取得了一些戰略優勢,如果這個時候陳破軍登基稱帝,確實不管從哪方面都是不合時宜的。
但是面對朝廷那紛亂的皇位爭奪,如果他們突然捧出失蹤了的太子楊杲登基稱帝,那麼如今佔有優勢的遼王楊哦必然要被遼東軍的這次出手,給把水攪渾。只要水一渾,楊睞無法順利的繼承皇位,統合隋朝和方勢力。那麼可以相見,楊嵊必然無法壓制住朝廷的那些權勢極大的各方勢力。到時,已經渾了水的隋朝,說不定還會爆發出更多的紛爭。
而隋朝一日無法整合,他們就一日無法全力東進。到時河北河南山東等半壁江山,都將一如繼往的還是如今這般的局勢。遼東軍也正好繼續完成他們的下一步戰略部署,在隋朝回過頭來之前,將眼前的機會擴大到最大。
“可是楊廣雖然昏迷不醒,可終究還是未死,此時楊杲雖是太子,突然登基只怕名不正言不順吧?”先前那位叫着要走的文士再次疑問道。
陳克復微微一笑“不知道克明兄現在可否告知尊姓大名?”文士行了一禮,語氣溫和道“學生杜如晦字克明,京兆杜陵人,是房兄好友,經過介紹邀請來遼東。之前對大帥多有誤會,還請見諒。”聽到眼前這有性格的文士居然是號稱房謀杜斷中的杜如晦,饒是如今陳克復對於那些原先歷史中的名人們已經並不過於驚訝,此時也是心中微微一動。杜如晦可是唐初名相,這樣的人加入遼東軍,那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看着眼前的杜如晦也不過三十許人,一身白色的儒袍顯得十分儒雅清貴。但是陳克復卻是知道,這杜如晦卻是不簡單,他和房玄齡雖然年紀相仿,也是好友,歷史上更是同殿爲臣,一起爲唐初名相,號稱房謀杜斷。但是和房玄齡書香世家不同,杜如晦可是關隴貴族集團出身。他的祖上在北周和隋都是顯官,正宗的關隴貴族出身。
杜如晦年輕的時候,就已經十分有才名,被當朝的吏部尚書看好,年少即爲縣尉之官。不過那時天下已經開始亂起,杜如晦看着地方的一片混亂,又感覺縣尉官太小,乾脆辭了官職,專心讀書交友。去年陳破軍在洛陽碰到房玄齡,那一次房玄齡就是去見好友杜如晦。
那時房玄齡本來就打算爲陳破軍拉攏杜如晦,沒想到後來出了意外。後來回到遼東之後,房玄齡又數次寫信給杜如晦,召喚他來遼東。
經過一段時間的考慮後,杜如晦終於對隋朝不抱希望,毅然而然的來了遼東。
得到這樣的人才相助,陳克復哈哈大笑數聲“玄齡長於謀,而聽聞克明兄善於斷,如此正是房謀杜斷。二位合力,我遼東軍更是如虎添翼。如此人才,本帥豈能不重用,本帥就暫且委任克明爲行臺尚書省婁部尚書,等過些日子另有重任,如何?”
杜如晦雖然心中也十分自負,可是到了遼東之後,也見到了房玄齡、毛喜、長孫無忌、高士廉等一羣十分出色的政務官。他所如今他也漸漸收起了心中的那份自負,甘然在行臺尚書右僕射房玄齡下面做一屬官。如今剛與陳破軍見面,他沒有想到,陳破軍居然一下子任命了他爲吏部尚書,一時心中也是驚訝不已。當初在隋朝,他可是隻得了一個九品的縣尉之職。
當下激動的鄭重行禮道“屬下何德何能,得大帥如此看重,居然委此重任,屬下深恐不安,還請收回成命。”
陳克復哈哈大笑幾聲“本帥用人,可是向來得人稱讚,大家皆稱用人得當。今天本帥任你爲吏部尚書可不是兒戲,我相信你的能力,我也相信你會用行動來展示你的能力的。”聽到陳克復如此說,杜如晦也不再推辭。不過還是繼續了之前的疑問“大帥,如今楊廣還在世,太子要如何登基?”“這簡單!”陳克復輕鬆的道“楊廣沒死,我們就尊他爲太上皇即可,反正他昏迷不醒也是一個不錯的理由。更何況,讓楊杲爲登基稱帝,不過是我們攪渾中原這池水的一個計劃罷了。楊杲不過是我們的棋子,能起到作用即可,又何須在意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