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日,中原會戰已經進行了整整半個月。
一早起來,所有人都發現原本已經要進入夏天的四月半,卻突然冷的驚人。天空烏雲低垂,一陣陣的刺骨冷風颳過,讓原本身上只穿着單薄衣袍的將士們都冷的打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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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上午,還是風和日麗,暖風吹的人直打瞌睡。可一入夜,氣溫就不斷降低,等到了早上,更是彷彿一夜間又回到了早春二三月時。
強勁的冷風吹的士卒們直打哆嗦,一堆堆的篝火已經燃起,士卒們三三兩兩,找到什麼就披什麼。有的披着布帛,有的披着獸皮,有的甚至披着麻袋,稻草。有的乾脆把帳篷也披在了身上,全都擠成了一堆縮在火堆邊烤火。
到了正午時分,原本應當暖和的太陽也還不見影子,天空到處只有堆積厚重的彷彿隨時要掉下來似的烏雲。氣溫不斷下降,待得午後,天空居然揚揚灑灑的下起了白毛大雪。
不過個把時辰,黑石平原上已經積起了白白的一片。
這突然變化的怪異大雪,引得無數的士卒慌亂。軍中各種各樣的流言在四處傳播,許多士卒已經被凍傷。
站在城門樓上,望着平原上的陰風怒號,大地漸披上銀裝,陳克復突然打了個抖。
一名侍衛將幾個火盆燃起,火苗升騰而起,一陣陣的溫暖傳來。陳克復摘下有些生硬的皮手套,讓掌心更靠近了一些熊熊火焰,溫暖掌心。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輕嘆,哪有比這更甜美的親吻呢?暖意如熔化的黃油。在指尖擴散。
李靖在火邊肅立,搖曳的光亮照着他臉上堅毅的線條。望着這怪異的天氣,他的臉色十分沉重。
誰也想不到,已經四月半的初夏,居然還會下雪。這可是中原河南,並不是塞外漠北。就算是倒春寒,一般也是二三月的時候纔會有。此時可是四月半。這突如其然的一場大雪,到底在預示着什麼?
一名全身裹着獸皮的江淮信使在侍衛的帶領下步上城樓,跪在地上道,“稟報陳王,昨夜天氣突變,氣溫陡降。我軍中將士皆衣着單薄。大多凍傷。鄭王原計劃今日對魏軍發起反擊,奈何軍中將士衣不避寒,多有凍傷,難以出陣。鄭王昨夜也感染傷寒,臥牀難起。如今軍中事務,已經暫交王世惲將軍代理,王將軍特命小的來報。懇請陳王發下命令,暫停對魏軍攻擊,許江淮軍將士暫入城內避寒,並懇請陳王能爲江淮軍將士預備些避寒衣物,如若陳王許肯,江淮軍上下感激不盡!”
將信使揮退,陳克復不由眉頭緊皺。
“這雪下的時候還真是奇怪啊。”
“四月飛雪,這乃大災之兆啊。殿下。當得有心理準備,早做預備纔是。”李靖道。
陳克復點了點頭。這場四月半的雪,不論從長遠來說。還是從眼下來看,都是一個大災禍。如果這雪一時半分停不下來,那此時彙集於黑石平原的數十萬軍隊,邊避寒的衣物都準備不及,更不要提在這樣的情況下做戰了。如果雪下的久一些,那麼他們先前佈下的策略,有可能會全部改變。
“南陳軍到哪了?”
“南陳軍順潁水一路北上,目前前鋒已經到達潁川郡潁川城,距離我們不到四百里,輕騎兩日可至。主力大軍則還在淮陽郡宛丘城,距離我們還有六百餘里,如果急行軍,最快五日可達。”郭孝恪回答道。
“淮陽距離廬江有多遠,距離金陵有多遠?”
“淮陽距離廬江合肥有八百里,距離金陵約一千里。殿下爲何如此問?”
望着天空飄灑着的白雪,陳克復沉聲道,“這場雪下的不是時候,不但讓我們措手不及,一時無法準備足夠的將士避寒衣物。就是李密、南陳軍也同樣面對這樣的困難。雖然這場雪能加速李密的敗亡,但也同樣有可能讓南陳軍因這場雪而退回淮南。這次南陳的出擊是我們滅掉南陳的絕佳機會,如果南陳軍縮回去了,再想一戰滅南陳,可就難了。”
“江南士卒性不畏寒,本來此時已經是四月初夏,正是氣溫舒適,河水充足,最適合南方軍隊進軍做戰之時。可眼下突然四月下雪,就算是北方的士卒一時間都經受不住這天氣變化。這江南士卒北上千裡,更是難以抵擋這寒冷天氣。如果這雪只是一兩天還好,但如果氣溫持續不回升,南陳軍隊很有可能會馬上撤回淮南。殿下的預測確實有道理,我們當如何應對?”
還兼任着丞相之一的李靖擔憂的道,“這還只是短期的麻煩,遼東、遼西、韋州諸地,都是今春下種,七八月收穫,此時本正是生長的大好季節。這場雪一下,只怕今年難有收穫。而河北、山東等地所種乃是冬麥,去冬下種,到六月即可收穫,遭遇此雪,同樣影響嚴重。而淮泗一帶的水稻此時更是剛剛播種育秧之時,這場寒流會凍死絕大多數種子,就算補種也來不及了。等到五六月本來的收穫季節,田裡卻沒有糧食可收,到時就會爆發大饑荒。這不單單影響到普通百姓,就是我們朝廷,也得面臨比去年更加嚴重的糧荒。”
“天災人禍,這賊老天,怎麼也不休停一下,這是要把所有人逼上絕路嗎?”
天災很多時候比兵災匪亂更加的殘酷,歷代王朝,有大部份都是因末年的大天災,而引起大饑荒,最後引得農民起義,最後王朝覆沒。皇帝都不差餓兵,而百姓如果沒有了飯吃,沒有了活路,什麼事情也是乾的出來的。雖然如今的陳克復治下,比其它各地都還算安穩,但一旦百姓沒有了飯吃,再好的昨日也會變成最壞的明日。
相比於眼下的戰事,一場更大的危機已經襲來。陳克復眉頭緊皺,感覺一陣陣的刺痛。
“殿下,我們必須速戰速決,儘快的解決眼前的戰事。眼下距離六月已經只有一個半月了,到時各地糧食收穫不足,必又生亂。”李靖靠近陳克復減輕聲音道,“殿下,這場天災可不單單影響到我們,突厥、契丹、霫族、奚族、新羅、百濟,鐵勒,這些北方的部族王國只會比我們遭受更大的災害。北方部族面對這場災難,只會更加難過。北方部族應對天災,向來靠相互劫掠解決。一旦各部族動起手來,不但我們眼下各軍中的部族聯軍有可能要回北方,就是我們的後方也有可能隨時得面臨各部族的劫掠。”
雪一陣陣的下,紛紛灑灑,午後沒多久,整個目光所極,已經到處都是一片銀妝素裹,彷彿回到了北方的寒冬臘月時節。寒風呼嘯,天空不時傳來一陣陣淒厲的鳥鳴。
陳克復望着遠方魏軍的陣營,心中一片沉悶。李密只剩下了三天的軍糧,他憂在眼前。而陳克復卻也只有一個半月的時間,一個半月後,他也得面對和李密同樣的糧食危機。
“傳本王將令,讓後勤輜重營送酒肉及避寒衣物至江淮軍營犒賞,並派軍醫去醫治王玄應。並傳本王將令,明日一早,江淮軍全軍出擊,許勝不勝敗,許進不許退,務必一戰殲滅李密魏軍。如若不勝,讓王玄應提頭來見!”
“另傳令洛陽段達、皇甫無逸、元文都、盧楚四人,令四人明日一早率十萬東都軍出城夾擊李密。如有違令不從者,定斬不饒!”
兩名傳令兵快速離開,向江淮軍大營及東都洛陽送信。
過了一會,陳克復轉頭對諸將道,“魯世深、郭孝恪聽令,本王給你們一次補過上次過失的機會,你二人馬上挑選精騎兩萬,日夜兼程,即刻南下。直撲許昌,擋住南陳軍北上道路。另外本王會派楊善會、楊士弘率三萬人馬出江都沿淮河而上,直撲壽春,截斷南陣軍退路。你們與楊善會、楊士弘的任務是拖住南陳軍,將其南北進退路張截住,以待大軍南下。”
“殿下,楊善會三萬人馬就算攻下江南重鎮壽春,只怕也擋不住南陳三十萬大軍撤退啊?”魯世深有些擔憂的道。
“不。”陳克復微微笑了笑,“別看楊善會一直是個文官,可楊善會從招募鄉兵征剿農民軍開始,大小七百餘戰,從未有過敗績。楊善會從段達在河北剿張金稱時,曾經以麾下一千勁旅破張金稱三萬人馬。後張金稱與高士達、孫宣雅等河北山東各路義軍合兵三十萬,攻破汲郡黎陽倉。就在諸賊得意之時,楊善會率着他的一千勁旅突襲賊軍,一路聲張虛勢,大張旗鼓,最後以一千人一路追擊,擊潰賊軍三十萬人馬。其後更是屢戰屢勝,從未有過敗績。如果不是因爲他是楊義臣的老部下,受楊廣猜忌,他早就是一方統帥了。楊善會自歸附我朝廷以後,一直鎮守江都,被南陳大軍圍困數年,依然巍然不動,足見其本領。此番調其截斷南陳後路,正是合適。”
等諸將都領命之後,陳克復最後道,“明日,張仲堅將軍領兩萬步卒留守洛口倉城,李靖將軍率兩萬輕騎自羅口東面爲江淮軍押陣,本王親率一萬兵馬直取洛陽!”
“遵令!”(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