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陳神龍四年,公元619年,正月初一,陳軍發起對西秦最後的一擊!
陳克復策馬立於大纛之下向前觀望,毅然舉起手重重向下一揮:“鳴鏑,發信號箭!”
一連八名傳令騎兵縱馬上前,張弓而射。鳴鏑響箭,鏑聲淒厲,三發紅色的信號箭更是如血般璀璨。
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陳軍陣列開始緩緩向中央的秦軍推進,看似緩慢,但卻夾雜着瑟瑟蕭殺。
陳克復看着上前請戰的西涼猛將馬寧,點了點頭,揮劍向前一指:“出擊!”
馬寧興奮的縱馬回到本陣,大鐵槍一揮,頓時一千西涼騎兵如狼般的嚎叫起來:“殺!”一千西涼騎兵迅速脫離本陣,呼嘯着殺向秦軍的側翼。如旋風一般的西涼騎兵飛快的狂飈突進,以迅雷不及快播之勢在秦軍陣形上削下一塊之後,又迅速遠走。
“陛下,微臣歸降之後還未立下寸功,請陛下準臣率本部三千輕騎出擊,爲陛下破此敵陣!”剛剛從榆林一路趕來表忠心的常仲興這個時候當然不會錯過這個獻投名狀的機會。
對於這位西秦第一大將的歸附,陳克復自然是十分高興的。見他如此急於與西秦分裂,他當然樂得看他們互相撕殺。當即一點頭,常仲興立即轉回本陣率領三輕從榆林帶來的本部猛殺向秦軍。
薛仁杲此時已經悠悠醒轉過來,可他剛醒來,便見到陳軍中最先殺過來的兩支人馬,居然都是他以前的部下。更加可氣的是,那西涼蕃子也不說他,可那常仲興卻是他秦國大將軍,位高權重,待他從來不薄,如今一投新主,卻如此急不可奈的來攻打舊主。
一舞大鐵戟,薛仁杲怒吼道:“不發常逆,誓不爲人,殺!”
薛仁杲已經出離憤怒,今夜先中了陳軍詭計,兩萬兵馬十停折了三停,更兼被合圍至此,軍心士氣低落。偏偏連常仲興這等舊部都來圍攻,這真是龍遊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兵對兵,將對將,捉對撕殺。
薛仁杲一路率着一營親衛猛奔突進,第一時間尋到了常仲興。
馬上揮戟就是一記力劈華山,勢大力沉的猛砸向常仲興。常仲興卻也並沒有畏懼這位舊主小霸王,舉起馬槊連擋帶削,卸去了鐵戟大半力道。
“常逆,我薛家待你不薄,你爲何反我大秦?”薛仁杲怒目而視,咆哮道。
常仲興五十上下年紀,當初與薛興乃是世交,過命的交情。正因如此,他才全力助薛舉,而薛舉也一直十分信任。黃銅頭盔之下,常仲興面露苦笑:“此一時彼一時也,識時務者方爲俊傑。老夫今曰選擇,一切也是天數。”
“陳破軍究竟許了你什麼官職,讓你背叛我薛家?”薛仁杲心中依然憤怒,卻也十分奇怪,常仲興這樣的秦軍大將爲何會突然倒戈。
“太子恐怕還不知道吧?你父親已經在靈武兵敗,他與仁越的八萬兵居然被陳克敵不滿萬人擊敗,並且被俘虜了。大秦已經完了,仁杲,世叔勸你一句,還是放下兵器投降大陳吧。”
“胡說,這不可能!”薛仁杲怒吼,可他周圍的秦軍士兵卻已經全都面色急變,心中茫然了。
就在此時,楊仁恭與李孝恭,李神通,李君羨,張公瑾等諸將也率軍合圍殺到。
箭如雨下,刀槍如林,戰甲耀天。
本來已經士氣低落的秦軍,在五倍於其的陳軍合圍絞殺之下,抵擋了不到片刻已經被攻破陣形。一支支陳軍輕騎如同熱鐵釺一般的插入了冷凍的牛油之中,然後切割成一個個小方塊。
薛懷義兄弟渾身浴血的衝到了薛仁杲面前:“殿下,弟兄們頂不住了。讓懷義率鐵鷹劍士護送你突圍,末將爲你們殿後!”
薛仁杲心頭惶惶,此時他對常仲興所說之語半信半疑。
“要走一起走!馬上突圍,走!”薛仁杲沒有再猶豫,再這樣下去,所有的人都得死在這裡。
秦軍開始失去指揮,潰亂。
一直觀陣的陳克復當即端起馬槊,向前一揮,帶着張出塵與陳雷猶如一支出鞘的利劍,猛然插向最薄弱的秦軍之中。
輕騎隊從側方插向敵陣,陳克復率軍插入秦軍軍陣,秦軍波浪一樣分開。穿過秦軍陣,迴轉,陳克復一揮槊,輕騎齊齊調轉馬頭,迅速的重新列好陣形,再次從秦軍陣後再衝擊。
秦軍徹底大亂,潰敗!
薛仁杲與薛懷良,薛懷義三人率着已經殘缺的鐵鷹劍士營拼殺突圍,血染徵袍。
馬寧率着西涼輕騎早已經鎖定了薛仁杲,見他逃跑,當即丟下那些潰逃的秦軍,緊緊咬住薛仁杲,死追不捨。
正惶惶而逃的薛仁杲跨下戰馬突然一聲悲鳴,前膝一軟向前倒去。一騎接一騎的戰馬撲倒,夜幕下的矮坡下,居然遍佈着數十上百的絆馬索。奔逃的薛仁杲等人未及注意,一下子都被絆倒跌下馬來。
薛仁杲在馬倒之前已經摘磴下馬,不過他剛一翻身而起,數十支長槍已經刺到了面前。
“孤認得你,常仲興帳下的西涼蕃子,如果你還念及曾經君臣一場,你便給孤來個痛快的。”薛仁杲被十餘枝長槍頂在地上不得起來,說不出的狼狽,他恨恨的望着馬寧,鐵青着臉道。
馬寧坐在馬上,居高臨下打量了薛仁杲一眼,並未答言。只是冷冷的一哼:“將他捆起來,聽由陛下發落!”
上縣已經化爲了灰燼,熾熱的火焰依然在升騰。
陳軍將臨時營地安在了奢延水東岸,巨大的皇帝行軍帳中,陳克復正站在那裡由張出塵幫他解甲。他伸展着手臂,饒有興趣的望着眼前那個被五花大綁卻拒不肯跪下的西北漢子。
“朕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已經是你第二次成爲我大陳的俘虜了吧?朕待你薛家也算不薄,當初不但放了你兄弟回去,而且對於薛舉的請降歸附,也是十分大方的加封之爲秦王。”說到這裡,陳克復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朕不明白,你們不好好在隴右當你的秦王,秦世子。卻要跑到隴右來幹什麼?難道真的是活的不耐煩了,急着來送死嗎?”
薛仁杲雖是敗軍之將,階下之囚,不過氣勢卻並未弱半分。哈哈大笑數聲之後道:“陳破軍,別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了。就算是孤不來,你也會去的。成王敗寇,勝者爲王,不過如此而已。要殺要剮,隨便你來。又何必婆婆媽媽這麼多屁話,孤只問你一句,我父皇與皇弟可真落入你手?”
陳克復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天亮,楊仁恭來報,薛仁恭所部非死即降,無一走漏。來攻上縣的兩萬一千名秦軍,戰死過半,戰死者達八千,重傷者超過四千,餘者輕傷者不計,俘虜的輕傷以下八千。另外先前薛仁杲派往上縣周邊各城的秦軍,也被陳軍早安排在各城的陳軍伏擊,一萬九千人馬,戰死者七千餘,俘虜一萬兩千餘人。
“陛下,隴上長城以北,黃河以南,如今已經盡在我軍掌握。現在下一步,該怎麼辦?”楊仁恭的語氣中也充滿了興奮之色,他打了多年的仗,還是頭一次發現,仗還能這樣打。
高超的戰略佈局,加上精準的戰術打擊,陳軍以高屋建翎之勢,居然短短時間之內就已經強勢入主隴上,並且迅速的滅掉了後周與西秦兩國。
這就是勢啊,掌握了勢,那纔是真正的無往而不利。
陳克復望着帳中的沙盤沉吟。
良久後,轉身對楊仁恭道:“隴上基本已平,不過弘化郡與鹽川二郡,現在卻還有薛仁杲的舊部一萬餘人馬。馬上傳旨朔方城的馬萬寶、劉德威二將,讓他們立即兵分兩路,前往攻取弘化與鹽川二郡。另外,楊副帥你率兵兩萬,帶李孝恭、李神通、李君羨三將,前去接掌榆林、五原、以及靈武三郡。到達各地之後,當地的後周降兵與西秦降兵可以適當挑選一部份補充軍中,其實老弱便淘汰安置地方。”
榆林、五原、靈武諸郡,正是河套地區,這些地方即是與草原的前線,也是富饒的塞上江南米糧川。眼下既然已給拿下,陳破軍便想着能最好的開墾起來,眼下已經是新的一年。只要佈置及時,那麼春耕時就能播下種子,到了夏天就能收穫一季新糧,可以就地補充軍需。
另一方面,雖然陳克敵攻佔靈武,五原,常仲興也已經歸降,但河套一帶陳軍的兵力還是太少。不是他信不過常仲興,而是他從來不會把自己的安全寄託在別人身上。佔領,穩固,然後就是開墾,恢復生產,這纔是陳軍的模式。
“榆林常仲興的人馬朕會調其南下,榆林緊靠定襄,與突厥人現在駐守的大營十分接近,所以榆林至關重要。特別是榆關,這是現在最重要的一道關隘,我們剛費力拿下了隴上河套之地,朕不希望這個時候突厥人從中做梗,突然殺到隴上來。榆關你親自鎮守,明白?”
對於皇帝的安排,楊仁恭感覺到的是信任,這讓他這個隋朝皇室成員相當的感動。榆關這樣的重要關隘,皇帝居然親手交給他鎮守,甚至整個河套地區諸郡,暫時都將由他節制,這是多大的權利。
楊仁恭激動的面色通紅,單膝跪下朗聲道:“榆關在,老臣在,榆關失,老臣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