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敕書,楊廣閉目沉思。
一睡兩個月,這個時間太久了,久到如今他對外面的局勢一無所知。不過隱隱的,他還是覺察到了一絲異樣。剛剛他醒來後,曾下口諭,召集三省六部及各統兵大將前來,可是剛剛來的卻是他沒有召集的遼王楊暕。特別是看到跟着楊暕一起來的虞世基、裴仁基、蕭瑀、楊義臣等大臣,越發讓楊廣感受到了不安。
楊暕曾經是楊廣在失去了太子楊昭後,有意栽培,想讓其繼承皇太子之位的皇子。可惜他的表現太讓自己失望,在身爲唯一的皇子時,在自己將曾經東宮的那些屬官都交給了他之時,他所表現出來的反應,讓自己失望到了極點。
甚至有時楊廣想想,哪怕楊暕能表現的稍稍好一點點,自己也依然會讓他來繼承自己的皇位的,畢竟他是自己唯一的兒子。古往今來,哪個皇帝繼位之前,不是膽戰心驚,小心翼翼。就連他當年,爲了奪得太子之位,那不也是費盡了心機,使出了無數的手段才奪下了太子之位。
可楊暕卻好,身爲他的唯一兒子,有這樣的極好條件,不但不珍惜,卻是那麼的不堪。而且之前他放他去遼東,表現同樣讓他不滿。上次在雁門,他擁兵三萬,卻懦弱的躲在崞縣不肯救援,更是讓楊廣對這個兒子沒有了半點好感。
如今太子失蹤,他自己如今的情況他也自知,就算這次醒來,又能再撐多久?他得找一個繼承人,將他的大業繼承下去。可是難道要讓他將他費盡心血的大隋就這樣交給楊暕?
他不甘心,哪怕楊暕是他如今唯一的兒子,他也不甘心。
可是今天楊暕來見他,卻讓他心中隱隱不安。他知道自己當年的皇位怎麼來的,面對這誘人的至高王座,沒有什麼兄弟之義,什麼父子之情。看剛剛虞世基等人緊跟着楊暕的樣子,他已經明白,楊暕肯定聚攏了不少大臣支持。一個楊暕,不過是一個無能者,他根本看不起。可如果楊暕的身邊聚集了衆多大臣,那這就是一個危險的勢力集團。
想着想着,楊廣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
楊廣睜開眼睛左右打量了一下,此時寢宮之中,只剩下了幾名宮女坐在一旁爲他打扇。他一眼看到,這幾人卻是眼熟的宮女。而剛纔那幾名陌生的內侍此時並不在屋內。
招來一個宮女,楊廣拿起筆迅速寫下幾個字,交給宮女。
那宮女看了幾眼,上面卻寫着,“速將燕王召來!”
宮女點點頭,匆匆離去。 wωw●тt kān●¢ ○
沒有一會,那宮女果然偷偷的避開遼王安排的那些內侍,將燕王帶到寢宮。
燕王就是楊廣的嫡長孫,已故元德太子楊昭的嫡長子,也就是左驍衛大將軍雲定興的親外甥。燕王楊倓此時不過虛歲十四,卻長的十分高大,文質彬彬,很有其父風采。自小就深得楊廣喜愛,一直帶在身邊,早年太子楊杲未出世時,更是得寵。只是後來楊廣自己又生了太子楊杲,這幾年楊倓也漸大,雖沒早年那麼得寵,卻也依然十分受楊廣看重。走到哪裡,就要帶到哪裡。此時楊倓三兄弟,二弟楊侗在洛陽,三弟楊侑在長安,唯有他一直隨駕左右。
此時楊廣醒來的消息還只有晉陽宮中少部份人知道,就連同在晉陽宮中的楊倓也不知道。剛剛被這宮女帶來時,他還有些猶豫。卻不曾想,一進來就發現本來已經昏迷兩月不醒的皇爺爺已經醒來,此時正仔細的看着他。一時不覺落下淚來,楊廣看着這喜愛的長孫也不由的心中激動。
“皇爺爺,您醒了。”
楊廣點了點頭,伸出那隻還能動的右手輕輕撫摸了幾把孫兒的臉。看着這個還顯稚氣的面孔,心中卻是充滿了寄託與期盼。沉默猶豫許久之後,楊廣終於下定決心。
伸手拿起筆,那邊楊倓一看皇爺爺提筆,忙跪坐榻前親手磨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燕王皇嫡長孫倓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
一段並不太長的字,短短兩行寫就。
旁邊正磨着墨的楊倓忍不住瞄了一眼,就這一眼,卻已經是面色大變。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皇爺爺居然會立下傳位詔書,而且這傳位詔書居然還是傳給自己的。一時心中翻騰,就那樣呆呆的跪在那裡。
楊廣寫完這封傳位詔書,又讓宮女拿來自己的印璽加蓋。最後又讓宮女拿來傳國玉璽,只要再蓋上傳國玉璽,那麼這就是一封合法的傳位詔書。楊廣此時心中已經有些不安,雖然他打算一會將那些大臣們詔來,親自當他們的面立楊倓爲太子,再立下遺詔。但是卻只怕會節外生枝,故此纔打算先悄悄寫下這一道傳位詔書給燕王。
那名宮女跪在那裡小聲道,“陛下,在太原城時,玉璽是由皇后娘娘所親自攜帶掌管。後來娘娘失蹤,玉璽也一起不見了蹤影,自今未見。”
楊廣一聽玉璽也不見了,眼睛一時瞪的嚇人,不過最後也只能是抖動了那半邊臉好一會後,只能做罷。
寫好傳位詔書,楊廣又提起了筆,“皇長孫燕王現爲皇太孫,著派蘇威、李淵、裴世矩、雲定興、樊子蓋、王世充、衛文升、宇文化及,爲顧命八大臣,盡心輔弼,贊襄一切政務。”
他最後選定的這八個大臣,皆是他心中思慮半天之後的結果。既有先皇時的老宰相蘇威,又有實權大臣皇戚李淵,更有裴世矩這樣的裴閥掌門人物,再加上燕王的親舅舅左驍衛大將軍雲定興,最後他又加上了手握重兵的實權派大臣王世充,再加上忠心耿耿的老大臣樊子蓋,及關隴世家代表宇文化及和衛文升。這八人可謂代表瞭如今朝中的各方勢力,楊廣相信,有了這些人的幫助,楊倓一定能坐穩江山。
楊倓還處於震驚之中,楊廣也顧不得太多。提着筆以筆代言,不停的交代楊倓。他已經想好,此時他處於晉陽宮中,根本不清楚太原城中的形。看之前楊暕的行事,他已經隱約有不好的預感。他不敢冒險,所以打定主意,一會就讓室女偷偷的帶着楊倓出宮,先去找到雲定興。
只要雲定興見到了楊倓,再看到了他的詔書,就一定會盡心盡力的輔助楊倓。到時由雲定興出面,再去聯絡詔書中的其餘七人。以他的記憶,李淵和王世充再加上衛文升、宇文化及,他們的兵力加起來,可是有三十萬多萬。這麼多人馬,絕對不懼楊暕。
不過這也不過是他的一個預備方案,楊暕要對他不利,也不過是他暗中猜測。如果一會李淵等人真的接到他先前發出的敕令趕來晉見,那自然是最好。萬一他們接不到詔書,他自然說明楊暕的野心。到時他現在的安排,就將十分重要。
楊倓跪地給楊廣磕了幾個頭,才萬分不捨的在那個宮女的帶領下悄悄離開。
那宮女和楊倓兩人換了一套禁衛衣甲,趁着人不注意時,從後面偷偷的潛出宮外,尋找雲定興而去。楊倓剛出宮沒多久,那邊的太監總管王大海卻也是將楊廣召集大臣的那道敕令攔截到了手中。拿到敕令,他立馬送到了就在晉陽宮中還沒離去的楊暕。
楊暕看完敕令,臉色鐵青,將敕書交給其它人看。
看完這敕書,大家也都是臉色不好。這敕書上召集的大臣名單,居然他們之中一個也沒有。要知道,虞世基可是三省中的內史省長官,堂堂副相。裴仁基更是手握十萬兵馬,裴蘊也是掛着參掌朝政銜的大臣,別的人沒有資格,難道他們也沒有資格。可皇帝卻一個也沒有召集他們,這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殿下,看來陛下確實不想把皇位傳給你,要不然到了這個時候,他也不會來這樣一手了。”裴蘊陰陰的道。
楊暕臉上猙獰顯露,本來俊俏的臉卻十分的恐怖,“他只有我這一個兒子,他不傳給我他打算傳給誰?當年那短命楊昭死了,我是他唯一的兒子他不肯立我爲太子,那時本王只當他年青,不想太早立。可他後來居然立一個八歲的賤婢生的孩子也不肯立我。如今那八歲的賤種也死了,他自己也活不了幾天了,爲什麼還不肯將皇位傳給我。”
年輕的裴行儼穿着黑衣鐵衛的鎧甲,冷冷的道,“陛下不肯立,殿下讓他不得不立不就可以了。”
“什麼意思?”楊暕死死的盯着裴仁儼道。
“民政是陛下如今唯一的皇子,不過陛下卻是還有幾個皇孫的。特別是那燕王,可是一直深得陛下的喜愛。”裴仁儼冷漠道。
“你的意思是讓我殺了楊倓?和楊昭的其它兒子,這樣陛下就不得不傳位於我了?”楊暕眼前一亮,也覺得這個方法不錯。他就不相信,如果楊昭的三個兒子都死了,楊廣還能傳位給誰。
“其實不用這麼麻煩!”裴蘊在一旁冷然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