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斯政,以你之見,我高句麗該如何應對即將到來的隋軍遠征?”兩次與隋軍的大戰,雖然最後以勝利告終,但是高句麗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大。兩次大戰,不僅讓高句麗數百年的積累毀之一旦,而且誤了農時,這兩年高句麗收成也不好,戰略物資的儲備也逐漸顯現出匱乏來。
斛斯政擡起頭,看着嬰陽王,道:“大王,隋國東征,必然取水陸兩道,前兩次遠征皆是以此戰略行軍,第三次恐怕也不例外。陸路之上,隋軍的攻擊重點仍然在遼東的中心遼東城。這一點其實大王是不用擔心的,乙支家的守城能力還是值得信任的。”
嬰陽王點點頭,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乙支家通過兩次守城之戰,在高句麗已經尾大不掉。甚至在王都百姓眼裡,只知乙支家,而不知王命爲何?本王豈能再給他們揚名立萬,擴大實力的機會。”
斛斯政卻搖搖頭,道:“大王,我們中原有一句話叫脣亡齒寒,對於大王來說,遼東城是絕對不能失守的。一旦遼東城失守,則隋軍就能洞穿遼東半島的任何防禦。”作爲高句麗軍事防禦的第一線要塞,遼東城對遼東半島各個方向都有極大地牽制力。一旦遼東城失守,遼南、遼北之地恐怕都不能久守。高句麗就只能退兵到以國內城爲中心的第二道防線,一旦如此,將喪失大片的土地不說,還要面臨隋軍居高臨下的攻擊。
嬰陽王沒有說話。
斛斯政繼續道:“之前在第二次東征的朝會上,就有大將提出,利用水師,入鴨綠水,載重兵襲破國內城,阻斷遼東城的援軍,然後從西、南、東三個方向攻打遼東城外圍的城池,將遼東城變成一座孤城。不過被陛下否決,其實從心底裡,我也是支持這個提議的。”
嬰陽王的眉頭緊緊地皺起來,道:“你的意思是,這一次,隋軍可能採納這個提議?”
斛斯政搖搖頭,道:“這個微臣不敢斷定。楊廣這個人帝心難測,陰晴不定,許多決斷都是臨時做的。誰也不知道楊廣的心中下一步會想什麼?”
“什麼意思?”嬰陽王盯着斛斯政的眼睛問道。
斛斯政道:“大王與楊廣也算交手多次了,難道就不明白楊廣是個什麼樣的人?”
嬰陽王抿嘴笑了出來,這句話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而且說實話,他是楊廣的所有對手中,唯一一個擊敗過楊廣的人,這些都足以讓他自傲。
“其實大王可以學習中原王朝防禦北方少數民族的戰略。”斛斯政轉過話題,開口說道。
“哦,詳細說說看。”
斛斯政道:“對隋國而言,高句麗地形逼仄,戰略縱深淺狹,就算能擊敗隋國的一次或者兩次攻擊,但也絕對不會持久。一旦時間拖得太長,以高句麗的國力,根本無法支撐曠日持久的戰爭。”
嬰陽王點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這也是所有人的共識,其實這話,乙支文德也對孤說過,可是沒有你說的透徹。”
斛斯政冷笑。
乙支文德號稱高句麗名將,但在斛斯政眼裡,其實也不過一個二三流將領。第一次東征時的薩水之敗,其實問題主要還是出在隋軍自己身上,倒讓這個乙支文德白白撿了一個善戰的名聲。其實如果按照實際的戰力,別說隋軍名將,就是乙支文信也 比乙支文德戰力更強橫。
“那你的想法是什麼?”嬰陽王問。
“大王,能否借輿圖來說?”
“當然!”
“高湛,將輿圖帶過來。”
兩個小太監手捧這一副輿圖,慢慢的打開,只見這張輿圖上,遼東以及高句麗周邊形勢都被標註了出來。
就連斛斯政都看的有些眼花,他驚奇的望着嬰陽王,道:“這些都是大王所標註?”
嬰陽王笑了笑,沒有說話。
倒是太監總管高湛開口說道:“這可都是大王的心血啊,從大王登基爲王的那天起,大王就已經謀爭天下了。這些年南征百戰,擴地千里,可都是按照大王已經制定好的戰略在執行 。”
斛斯政點點頭,向嬰陽王行了一禮道:“大王聖心,果真名不虛傳。”
嬰陽王搖搖頭,嘆息一口氣,道:“斛斯政啊,本王很喜歡你,也就對你說實話。本王沒有想到中原會那麼快一統,若中原再亂上二十年,本王絕對有信心,加入逐鹿中原的的遊戲。”他有時候也會想,自己的運氣不算差,但也決對稱不上好。若是將他早生幾十年甚至上百年,他對高句麗做的,絕對比歷代高句麗王做的還要好。
只可惜!
亂世統一於隋。
這個強大的帝國太過於巨無霸了,讓高句麗都起了懼怕的心思,這才秘密派遣使者暗中私通突厥。也引發了後面隋帝的兩徵高句麗之戰。
“大王雄心壯志,確實不是臣等能理解的。”
“你就別拍馬屁了,說說吧,怎麼做?”
“是,短期戰略,積穀練兵,加強各城池的防禦,同時暗中結交契丹、突厥,以待隋國內亂。”
“內亂,你是說隋國還有內亂?”這句話倒是引起了嬰陽王極大地興趣。他原本以爲,隋國能夠迅速平定楊玄感叛亂,自然也就如之前一樣恢復了往日的元氣。沒想到斛斯政既然會這麼說。
也難怪嬰陽王會這麼想,自從高隋大戰以來,隋國邊境諸郡就加強了情報的管制,尤其是對高句麗軍諜進行了殘酷的清洗,所以高句麗現在對所隋國的軍情瞭解確實存在很大的空白。
“大王,楚公之亂,只是揭開了隋國內耗的遮羞布,真正要命的叛亂不是一兩個貴族起事,而是民亂,是貴族推動下的民亂。所以隋國的內亂,現在纔剛剛開始。”
嬰陽王終於明白斛斯政是什麼意思了,他之前因爲情報的缺失,無法得到這個結論,此時聽斛斯政一說,才真正明白其中的道理。
“原來如此,那長久防禦之道呢?”嬰陽王問。
斛斯政盯着那張輿圖上的遼東半島,沿着山脈劃了一條線,冷冷的道:“修築千里長城,完善山城防禦體系,做好在西部邊境進行收縮戰略,同時向北和向南出擊,擴張領土,加強縱深。如此,可立於不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