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巡夜的士兵數量比以往增加了一倍還多,就連御營中也瀰漫着特殊的氛圍。
鑾帳之內!
隋煬帝鐵青着臉,手中拿着一封塘報,已經被他撕得稀爛。
“亂臣賊子,亂臣賊子,壞朕大事,壞朕大事啊!”
帳中文武百官都嚇得直哆嗦。
宇文化及低着頭,臉上淡淡的,並不感覺到意外。
剛剛傳來八百里加急文書,楚國公、禮部尚書楊玄感在黎陽起事,短時間內聚集了數萬人。而朝廷各地響應之人更是如燎原之火,不可禁止。
一時之間,處處烽火,遍地狼煙。
更令人感到擔憂的是,奏報上還說,右翊衛大將軍來護兒率兵造反,真可謂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隋煬帝收到消息後,第一時間便在軍中封鎖了消息。以免軍心浮動,生出禍端。
同時,暗中急詔右武衛大將軍李景返回遼東城,同時命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上大將軍楊義臣率兵回師遼東城下,做出一副要在遼東城決戰的架勢。
“陛下,如今之計,是立刻做出決斷,放棄征討高句麗,回師洛陽。否則遲則生變啊!”
蘇威率先建議。
“陛下,末將今日之所以鳴金收兵,便是收到楊玄感之弟楊玄縱、楊萬碩二人鼓譟逃營的消息,末將害怕這兩個逆賊對陛下不利,這纔出此下策,請陛下治罪!”
今日遼東北城之戰,所有人都看在眼裡。不過,面對楊玄感和來護兒造反這種大事,宇文化及鳴金收兵的事反而不值一提了。
隋煬帝並沒說話,他也沒有責怪宇文化及的意思。
“報!稟報陛下,北道有緊急軍情!”
隋煬帝冷聲道:“念!”
傳令兵忙將密信拿出來,交給蘇威,蘇威看了一眼,臉色難看,道:“陛下,王仁恭將軍急報,高句麗大對盧淵蓋祚派自己長子淵蓋蘇文親率八萬大軍西進,正與王將軍對峙於新城!”
屋漏偏逢連夜雨,隋煬帝快步走過來,一把將蘇威手上的塘報扔在地上,罵道:“難道天要亡我大隋不成!”
諸大臣聽見隋煬帝這般說話,都噤若寒蟬,忙跪在地上,口呼萬歲!
宇文化及看見隋煬帝正在氣頭上,向自己的兒子宇文承基使了個臉色,宇文承基會意,道:“陛下,楊玄感和來護兒反叛,軍中必有內應。今日不僅二楊逃營,就連剛剛在遼東城頭大戰的賀若懷心也匆匆逃匿,或許他便是楊玄感在軍中的奸細也說不定。”
“陛下,宇文將軍此言差矣。”薛世雄忙站出來,說道。“就算有奸細,也絕不會是賀若將軍。”
宇文承基冷笑一聲,道:“薛老將軍,你怎麼就這麼肯定。既然不是他,爲何到現在不見他的人影,我的人明明看到,戰後這傢伙帶着百餘騎朝南邊去了。”
“這!”薛世雄還真有些百口莫辯。
······
斛斯政兵部大營。
斛斯政收到二楊逃營的消息已經有些遲了。
他正在軍帳中大發雷霆。
“這兩個蠢貨爲何不早點說?時間還沒緊張到這個地步。”斛斯政此時才覺得,有一個豬隊友是多麼糟糕的一件事情。若是二楊能乘着今日的大戰的機會,早點和他匯合,他也能從容佈置,安排隨軍的家眷秘密南下。
可是二楊的不辭而別,直接將斛斯政陷入了絕地。
現在大戰已經結束,二楊逃匿的消息已經傳開,他就算想安排家人撤離,也已經來不及了。
“大人,依小人愚見,楊玄縱沒有通知大人就獨自逃營,並非時間來不及,而是有意爲之。”斛斯越沉聲道,作爲斛斯政的親信,他平時是斛斯政的左膀右臂。
“什麼意思?”
斛斯政頗爲驚詫。
“大人啊,大難臨頭各自飛,楊玄縱這廝陰狠的緊,城府又深。以小人之見,他估計是想借大人來金蟬脫殼!”
斛斯越一句話點中要害。
“什麼!他敢!我對楚國公家族忠心耿耿,他焉能賣我!”斛斯政心中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畢竟,他是當年楊素一手提拔上來的。楊素死後,楊玄感對他也是敬重有加,他這才死心塌地,協助楊玄感做這大逆不道之事。
若果真是楊玄縱以他爲餌,自己逃逸,那可就真是殺之不足以彌恨了。
“有沒有人知道楊家二子和我交往甚密的事情?”他想要在最短的時間裡安排家眷南奔,現在是唯一的機會。
斛斯越搖搖頭,道:“大人,來不及了。大人平日裡就是楚公府上的貴客,如今一旦楚國公造反的塘報傳來,陛下必會震怒,大索與之平日交往密切的官吏將軍,大人豈能獨善其身。若是有人盯着大人,那大人可就連自己都逃不掉了。”
“可是···你是讓我拋棄家人獨走?”斛斯政有些猶豫不決。
“大人啊,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若大人的命都沒了,這些還有什麼用。妻子如衣服,只要大人在,斛斯家的傳承就在,不怕斷了香火啊。”
“天殺的楊玄縱,這是斷我歸路啊!”
“快,安排人,送我秘密南下。”斛斯越說的對,他很快也就將對家人的那點情感扔在了垃圾堆裡,不管怎麼樣,他要活着,爲了這個長遠的目標,沒有什麼是不可以放棄的。斛斯越說的對,只要他活着,就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的。
話音剛落,手下急忙稟報,說有一名年輕將軍率百餘騎兵來營中,正往這邊而來。
斛斯政驚問道:“來的是誰?”
斛斯越匆匆出去了一趟,然後回到營帳中,說道:“大人,來不及了,來人是那個北道打了勝仗的賀若懷心。而且與他同行的還有一輛馬車,我認得此車,應該是上大將軍楊義臣的孫女的馬車。”
楊義臣的孫女楊雪兒和霓裳公主關係親密,楊雪兒既然來了,沒理由霓裳公主不知道啊。也就意味着,隋煬帝估計也知道了一些。
“大人,快走吧。南邊是去不了了,大人得往東走!”衆人邊說邊出了帳篷。
遠遠地看到賀若懷心和守營將領正在說話,斛斯政魂都嚇掉了一半,忙道:“快,快,快送我走。”
斛斯越長嘆一口氣,道:“大人,來不及了,大人將衣服脫了,我將此人引開。大人記着,不要想着返回中原,徑直往東,去遼東城吧。這是大人唯一活命的機會!”
斛斯政看着自己的這個親信一眼,重重的點了點頭。
“你,也要活着。”斛斯政看着斛斯越說了一句。
斛斯越苦笑一聲,不過這次,他沒有回答,而是換上斛斯政的官服,騎着一匹馬,向南邊衝去。